他已经能完全控制自己那磅礴的精神力了。
智能型武器甲胄一个个倒下,包围圈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禁卫军没有死亡,精神识海却受到了损伤,摔倒在泥泞之中。
中央禁卫军之后,是皇廷禁卫军与圣殿审判机关。
审判者们配备装甲,审判长厉鸮更是做足了准备。
他们今夜唯一的任务就是拦下夏玄,将他就地处决。
无数信息如河流般汇入晚宴厅内,有虫终于愿意开口道:“就到此为止,让朱利尔斯出来吧。普通的对抗看不出他的实力,也就无从测试阿斯纳亚觉醒实验的情况。”
指令传出晚宴厅,跨越暴雨送达厉鸮手中。
圣殿审判长掐灭手中的长烟,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下属传达撤退的命令。
接下来的战场,不是他们能够介入的。
“轰隆——”
雷电轰鸣,他们的身后传出钝响,漆黑的魔神从升降台中走出,雨水还未接触到他,就化作了白色的蒸汽消散。
乌锡金装甲正处于高速运行中,温度极高,能直接让雨水化作雾气。
“那……那是什么?!”有军雌惊愕喊道。
他们的身后是魔神,身前是另一个更加恐怖的存在。
厉鸮望向不远处奔袭而来的身影,那双明亮燃烧的松石绿眼瞳,将成为他永生难忘的景象。他低声喃喃,像是要回应那名军雌的问题:“那是奇迹啊。”
超越了极限的奇迹,到达了兰虚教教义的存在。
“全体撤退!”厉鸮对所有审判者,甚至是皇庭禁卫军下达命令。
训练有素的军雌瞬息间展开骨翅离开,将战场空出来交给两名觉醒者。
夏玄的思绪一片混乱,他的世界是染血的黑,是斑驳的色彩,是破碎的荒野。
怒火成为驱动他前行的燃料,他从未有过如此恣意自由的飞行,连灵魂深处都发出狂啸战栗。
他为什么来到这里?他的终点在哪里?
松石绿眼瞳捕捉到某个黑色的身影,某个模糊的念头浮现在心间。
他是来复仇的。
十岁的夏玄在他的身体里发出绝望的悲鸣,染血的怒吼要求他杀死当年处决夏初,尘封他记忆的阿斯纳亚。
十九岁的夏玄阴森述说,要他举起那柄长.枪,将自私自利满嘴谎言的骗子刺穿。
模糊的思绪有了明确的目标,他冲向朱利尔斯,精神力攻击化作实体,毫不犹豫刺向朱利尔斯。
年轻的少将闪身避开,精神力场紧跟着释放。
这是他第三次与夏玄对打。朱利尔斯回想起之前的交锋,他的视线落在夏玄怀中。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夏玄在失去理智情况下还能护得那么紧,必然是因为对他很重要。
朱利尔斯在电闪雷鸣中开口:“夏玄。”
“朱利尔斯在做什么?”晚宴厅内的气氛忽然沉重下来,他们为精心挑选的军团团长执行任务中途忽然冒出的善心感到震惊。
“让他即刻处决!不要拖延!”
莫缇市的中央广场上,朱利尔斯忽略了通讯设备里的一声声催促,到最后索性伸出利爪,直接捏碎了通讯设备。
他的手中是一柄形制诡异的弓箭。
德拉尼斯之弓,能够穿透觉醒者精神力场,直接杀死觉醒者的利器。
目前只有一支箭,便要用在夏玄身上。
狂化后的夏玄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他的理智早被复仇的念头彻底吞噬,看见朱利尔斯漆黑的装甲时,又想起了十岁那年见到的景象。
于是仇恨转移,毫不犹豫对朱利尔斯使用了精神力攻击。
他的利爪要保护宁丹臣的尸体,物理攻击根本不能用。
朱利尔斯并没有回击的意思,而是不停闪避,用精神力场击开攻击。到最后,他似乎意识到这个状态的夏玄并不能用言语进行交流,于是切换到了精神力交流的模式。
“夏玄。”他喊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玄的攻击出现了片刻漏洞,精神识海被入侵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本想使出更猛烈的攻击,在听见问题时,却露出了茫然的神态。
被鳞甲与妖异虫纹包围的面颊仍能看清神态。夏玄喃喃道:“为什么?”
朱利尔斯垂下手,耐心地问了第二遍,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局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明白夏玄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想要从夏玄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年轻的军团团长被束缚太久,他想要找到抛下束缚的契机。
夏玄的声音在完全虫化后失去了平时的清亮,变得低沉沙哑。他紧紧搂住怀中冰冷的尸体,那些色彩明艳的温暖画面一帧帧浮现在眼前。
暴雨消退,明快的音乐声伴随着斑斓的光影,化作了轻飘飘的吻。
一阵风抚过他的面颊,他看向朱利尔斯,松石绿眼瞳明亮得惊人:“为了复仇。”
第139章 奔袭
“朱利尔斯在做什么!”晚宴厅内餐具轻撞的声响猛然中断, 刀叉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尖叫。
“他真的疯了!帝国培养他是为了让他在战场上对敌方产生怜悯之心的吗?”
有虫愤然开口,被另一道声音盖了下去:“年轻孩子们,总是以为自己能够获得一切。”
声音沉稳有力, 晚宴厅内重回平静状态。
只不过平静下是暗流涌动罢了。
莫缇市的中央广场, 暴雨浇灌, 雨水落地尚未多久就进入了高速运转的排水系统,地面再次整洁。
那双松石绿眼瞳在夜色之中无比明亮, 朱利尔斯似乎能从其中看见夏玄燃烧的灵魂。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打,耳侧响起恢弘的乐曲。他在雨幕之间, 看见了兰虚之地向他敞开的大门。
朱利尔斯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他平静麻木地接受一切, 好的坏的,万事万物都无法勾动他的情绪。各方下达的命令与任务, 对他而言只是戴上装甲,出动执行的普通存在而已。
这样的生活被一名新加入的觉醒者打破了。
他看着比他小三岁的夏玄在训练室内拼命训练,在初次进行觉醒实验时, 完全狂化与他对抗, 每一次的攻击就像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将未来当做现在的燃料。
朱利尔斯第一次品尝到了“疯狂”的味道。
他的生活实在太单调, 需要他不曾知晓的调味品。
通讯设备被他破坏, 他再也不用听见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命令。
要求他心如止水, 要求他完美执行, 要求他麻木面对一切。
太多的话, 朱利尔斯在这一刻终于不用去承受了。
夏玄明亮疯狂的双眼让他看见了自由的曙光。牢笼被撬开一条缝隙,他将手中的德拉尼斯之弓丢到了夏玄的脚下。
澄黄色的双眸深深望了夏玄一眼, 背后庞大的机械骨翅展开, 朱利尔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精神力场全面开启, 双脚上的镣铐松脱。
他彻底自由了。
夏玄走失的理智因他的动作突然回笼一瞬,他扬起头,看见消失在天际的阿斯纳亚身影,骨翅收拢,安然罩住宁丹臣的尸体,伸出利爪捡起那柄德拉尼斯之弓。
朱利尔斯逃离了他的命运,而夏玄要在这一刻进入他的命运之中。
夏初与宁丹臣拼命想将他送离,他在最后时分,为了他们重新走上既定的路途。
清明的眼神重新变得疯狂,他放任自己与迦里兰做交易,尖叫哭嚎,低语诅咒充斥着他的精神识海。
胸前的项链微微发亮,莫缇市的地图忽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首都六大家族的信息一并出现,为他混乱的大脑指明一条方向。
狂化的夏玄调转方向,疾行冲向萨斯翡珀宫。
晚宴厅内,朱利尔斯叛逃的消息与夏玄冲向萨斯翡珀宫的消息一同送达,灯火通明下,是短暂的沉默。
帝国最杰出的觉醒者,最受器重的阿斯纳亚军团团长在紧急时刻选择了叛逃。
餐具被收下,有虫长叹一口气,似乎早就意识到这件事迟早会到来。
“那孩子既然想要一个答案,就给他吧。”他说。
“但在此之前,让他先和亲爱的雌父见一面。”
初代阿斯纳亚,夏初。
曾经的帝国战神沉霄,沉寂过后,也应当再次苏醒,会一会他引以为傲的孩子。
某种沉郁阴森的气息在晚宴厅内四散开来,这些手握大权的雌虫们在微弱的暴雨声中,指尖轻敲桌面,定下了两名雌虫的未来。
**
“外面出什么事了?”一只苍白的手推翻酒杯,猩红色的酒液滚落桌面,在洁白的桌布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年轻的雌虫侍者跪在他脚边,俯首恭谨回答:“禁卫军们正在肃清叛臣。”
问话的虫从软榻上站起身,惫懒地伸了个懒腰,轻轻扫了眼回话的侍者,意味不明地讽笑一声:“肃清。”
苍白脖颈上戴着镶嵌宝石的深黑保护颈圈,他是一名雄虫。
赫格拉斯帝国现任皇帝克烈来·阿德莱德。
他自二十三岁那年登基,如今在位四十七年。以虫族的寿命来看,他还正值壮年,面上看不出任何老相,与年轻虫相比也不落下风。
侍者并不敢回应这位皇帝的话。克烈来尽管被剥夺了大多数的权力,但他仍是一名皇帝,甚至是一名雄虫。
身份光环之外,阴晴不定的残暴性格也是侍者不愿回话的原因。
这种时候,只要保持沉默就好了。
克烈来晚间饮了酒,醉意上脑,也不计较侍者的沉默。宫殿内铺着华丽的毛毯,供他赤足踩踏。
帝国的皇宫保持了千年,内殿的装修风格也是典雅传统。他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袍,领口大敞,衣摆逶迤拖地,摇摇晃晃想要走到窗边。
侍者匆忙站起身要去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克烈来用力推开窗,只能看见昏暗的暴雨夜。他的半身几乎都探出窗外,微卷的长发被暴雨打湿,湿漉漉地贴着面颊。
他抬起头,雷鸣落下,天际横刺出一道白光映亮天地。
中央广场的打斗声仿佛借着雨送至他耳边。
他再次想起了侍者口中的肃清叛臣。
多年前似乎也是这样一个暴雨夜,有着一双松石绿眼瞳的军雌挟持了他,逼退了禁卫军。
尖锐利爪掐住他的脖颈,艳红的血顺着脖颈线条滑落。那名军雌甚至和他道了一声歉。
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克烈来迎着暴雨,漫无边际地想。
要是能死在雨夜就好了。
他低低笑出声,笑声阴郁压抑。身后的侍者脚步一顿,已然向枢密院传达了他的状态。
那名军雌后来应该没有逃出区,皇帝闭上眼,任由暴雨扑面而来。
挟持他有什么用处,那帮大臣照样能选出新的傀儡,带着他反而是累赘。
水痕顺着面颊下滑,克烈来止住了笑声,于沉默中为“叛臣”叹息。
他走向内殿,遣散了所有的侍者。
**
萨斯翡珀宫近在眼前,然而一道恐怖的身影拦住了他前行的路。
夏玄飞行的速度减缓,狂化状态下,他也能感受到那股可怖的精神力场,叫他毛骨悚然。
初代阿斯纳亚,代号沉霄,被称为帝国战神,曾以一己之力赢得“长星之战”的胜利。
“你要拦我吗?”夏玄无意识地说道,望见那道拦住他的身影,他的心底忽地冒出委屈与难过。
他不清楚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骨翅往怀中遮了遮,精神力场挡在他身上,替他遮蔽了所有风雨。
如今的夏玄已经有自保能力,不再是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孩童。
他的喉间涌出一声怒吼,蝴蝶骨处生出的巨大骨翅收束绷紧,整个虫如同利箭一般飞了出去。
初代阿斯纳亚轻轻往前迈出一步,与夏玄如出一辙的松石绿眼瞳平静,不起任何波澜,似乎并没有将年轻的觉醒者放在眼里。
他极具威压的精神力场铺天盖地压了下来,硬生生逼停了夏玄的前行。
夏初没有遵守精神识海中反复要求的处决命令,而是平静地注视已经成年的孩子。
他应当早在八年前的暴雨夜中死亡,却被迫以另一种形式“活”了下来。
夏玄只是固执地爬起来,强行用精神力场冲出夏初的包围。
失去理智控制的精神识海以恐怖的速度坍塌重构,鳞甲下的肌肤开裂愈合,全身骨骼咔啦作响。
他死死抱住怀中的宁丹臣,双目通红。
委屈与绝望化成了前所未有的愤恨,隐秘的恨意充斥整个胸腔,他的攻击逐渐变得混乱。
夏初仅仅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深远,安静地看着夏玄近乎发泄式的攻击。
他站在那,就代表着赫格拉斯帝国的最高战力,夏玄在他面前仍旧是个稚嫩的孩子。
两个觉醒者精神力场对撞,几乎要将中央广场周边早已清空的建筑物摧毁殆尽。
到处都是废墟,更别提强大的精神力威压。
尽管那些虫都在莫缇市的最中心,四周还有精神力屏障,还是不可避免受到了影响,不由自主释放自身的精神力屏障保护精神识海。
“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拦着我?!”夏玄咆哮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长.枪。
那是他从宁丹臣身上取下的。
德拉尼斯之弓被丢弃在一旁,他单手抱住宁丹臣的尸体,在狂乱的暴雨中奔袭。
沉默站在原地的夏初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手,精神力场的范围再次扩大,精神力攻击如同箭雨,毫无保留地与暴雨雷鸣一同降下。
夏玄的精神力屏障被轻而易举穿透,他带着自己的软肋,不可避免受了一身伤。蓝紫色的骨翅染上鲜红的血,皮开肉绽。
他狂化后的精神识海再也承受不住夏初的压迫,发出痛苦的嘶鸣后崩溃,精神力场再也维持不住被迫收回。
年轻的觉醒者从半空中摔落,滚进了泥泞里,一如许久之前,在小巷被围堵滚落泥潭。
混合内脏碎片的血被呕出,夏玄紧紧抱着宁丹臣,单手撑地,摇摇晃晃重新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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