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丹臣拉开手机,懒散道:“喂,喂?我听不见啊若明,这里信号不好,喂?”
挂断键被毫不留情按下,他两根手指捏住手机一角晃晃。
刚出院就要上班未免太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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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知道来。”周若明冷笑一声,双手抱臂靠着椅背,谢之桃坐在一边同样的姿势,给副主席助威。
嘴上说着出院第一天不工作不上班,下午两点多,宁丹臣还是一路晃悠到学生会办公室去了。
“所以这不是来了吗?”他拉开椅子坐下。
原海大学一月底放假,现在十二月底,差不多一个月学期就要结束,后面还有期末周,学生会的工作并不多,只不过周若明在宁丹臣昏迷的一个月,担了所有担子,现在正主回来,自然要把所有的工作还回去。
宁丹臣把周若明桌上的文件全部划拉到自己这边,以不符合他平时工作习惯的效率开始处理那一堆计划书。
“怎么又要写工作计划。”他翻了几页文件,又拎起那一份策划在周若明面前晃了晃。
周若明在在赶论文,抽空看了一眼:“你问学校。一天到晚增加工作量,我也不知道。”
“行吧。”宁丹臣打开电脑,一旁的谢之桃说道:“宁学长,明天下午还要参加那个精神宣讲会议……”
敲键盘的手一停,宁丹臣认真道:“我现在辞职怎么样?”
周若明有气无力说:“加油,下学期就能换届了。”
他们一月还有部分活动要举办,期末周前要召开述职评议会议,主席团和秘书处只会忙上加忙。
饶是宁丹臣工作效率已经很高,处理完堆积的东西也要将近七点。
食堂没剩多少吃的,他将桌面的东西收进抽屉,从位置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去不去吃饭?”
周若明和谢之桃还在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在书什么。
估计就在等他这话,他一说完,周若明立马站起来道:“走。”
宁丹臣:“……”
三人去校外吃了晚饭,宁丹臣的公寓没收拾,今晚没法睡人,直接回了宿舍。
张思逸见他进门还有点惊讶:“你今晚不外宿?”
“房子一个月没住都是灰,没法睡,明天还得找钟点工过来清理了。”宁丹臣脱下羽绒服搭在椅背上,手机屏幕亮起,那些复原的照片有结果了。
【你那照片很古怪,没法复原导出,但是能大概看清楚是什么样子的。】
【视频文件】
视频文件下载成功后自动打开,宁丹臣看着和电脑屏幕上一片漆黑中慢慢浮现出模糊的蝴蝶翅翼图案。
人影黑发,容貌模糊,但隐约能看出优越的五官线条,长得并不难看。
宁丹臣给对方回了条“知道了”的信息,再次打开了那段视频。
方才能看见的蝴蝶翅翼,又只剩下漆黑模糊的身影。
只有一次观看机会。
宁丹臣关掉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入睡后他再次梦到了那个长着蝴蝶翅翼的“男人”。
这次的场景不再是郊外,而是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室。
宁丹臣不自觉参观周边环境,在心里称赞。他往前行走,那个“男人”就躺在一个装满溶液的透明舱体内,背后的蓝紫色骨翅伤痕累累,无力地垂在他的身后。
身上也全是伤口,部分皮肉外翻,甚至能见到白骨。
宁丹臣下意识皱起眉头,胸口的疤开始痛了,某种可被称为怜惜的感情忽然出现在他的大脑中,他像是不受控制那样往前迈了几步,手掌贴着舱体外壳,去抚摸那张看不清相貌的脸。
一个穿着白大褂,同样看不清脸的银发“男人”从实验室深处走到舱体边,看动作,应该在和舱体里的男人说什么话。
宁丹臣听了大半天,也只能听到一片安静,就知道自己的梦境是消音版本。
舱体内的“男人”似乎被他吵醒了,轻轻抬了抬手。
宁丹臣站在原地,想知道看不清脸的“男人”要做什么。
不过抬手的动作似乎耗空了他的力气,接下来他躺在舱体内一动不动。银发“男人”离开,背影很无奈。
宁丹臣站在舱体边,看着“男人”身上的伤口被逐渐治愈,却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疤痕,指尖克制不住颤抖,像是要去抚摸那些伤疤。
梦境中似乎有一阵微风袭来,代替他轻抚过那些伤疤。
他被微风轻柔地推出了梦境。
醒来时天光大亮,脸上毫不意外又有湿意。他抽出一张纸巾,熟练给自己擦眼泪。
一低头,就看见张思逸站在床下,眼神有些难以言喻。
宁丹臣:“……做噩梦了。”
张思逸了然地点头,能把宁丹臣都吓哭,说明这梦的确有点东西。
“很迟了,今早还有课。”他提醒道。
宁丹臣晃晃头,乱糟糟的头发更乱了。他换了衣服下床洗漱,拿起课本跟张思逸去上课。
**
年底的时间过得异常快,在一大堆作业和工作的包围下,宁丹臣连梦都少做了,摸鱼都不敢摸,一划水,旁边就是副主席周若明虎视眈眈。
“回家机票买好没?”周若明戳了戳宁丹臣。
谢之桃就是本市人,行李都不用理,提个包坐公交车就能回家。
宁丹臣和周若明是舟杨市人,还要买机票。
“我早买了。”宁丹臣道,周若明凑过去看了眼他的机票时间,惊讶道:“你这次这么早回去啊?”
宁丹臣瞥了他一眼:“不然呢,学校又没事情了。”
期末考结束就能走人了,他在学校里待着也没事情做。
周若明坐回自己的位置,打开手机订机票了。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宁丹臣提着一个小行李箱登上回家的航班,到家打开家门,张颂龄和宁哲骁一个都不在家。
“王姨,我妈我爸呢?”宁丹臣换鞋子进家门,他拉着拖鞋走进厨房。
王姨正在备菜,听见他声音转过身惊喜道:“少爷回来啦?”
她关掉水龙头,擦干净手去给他切水果:“先生和夫人还没下班呢。”
宁丹臣也就是例行问一句,和小学生放学回家见到爸爸问妈妈在哪,见到妈妈问爸爸在哪一个意思。
晚间餐桌上,下了班的张颂龄和宁哲骁一句话定了宁丹臣的寒假生活。
“去公司实习。两点一线的生活总不会再出事儿了。”宁哲骁低着头,和张颂龄嘀嘀咕咕。
张颂龄煞有介事点头,十分同意他这番话。
宁丹臣有前科,青春期把家里锁撬了个遍她还记着,寒假没事干,跑去外面玩极限运动可不行。
被议论的本人就坐在他俩边上,一脸无奈。
加上他四阶台阶都能摔出一个月昏迷,张颂龄和宁哲骁是真不敢让他在外头太闹腾,直接提溜到公司上班。
于是第二天一早,宁丹臣就开始了他的社畜生活。
这一干,就是一整个寒假,周若明约他出门,他都腾不出时间。
他爸是把他往死里压榨,实习生也不行。
宁丹臣从来没有那么想念过学校。
原大的宿舍就是他的避风港。
知道开学时间那天,宁丹臣理好行李第一时间跑回学校,坐在宿舍的椅子上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是太平淡了一点。
就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之前的生活应该很热闹。
他的手机壁纸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色背景带模糊人影。
不换壁纸的原因他说不上来,潜意识告诉他不应该换掉,换掉之后有什么后果是他无法预估的。
索性就留着壁纸。
胸口的心脏偶尔会泛起刺痛,只有在他做梦梦见那对蓝紫色的蝴蝶翅翼时,才会痛感强烈。
他甚至已经习惯那种疼痛。
进入大三下学期后的时间就像开了加速器,宁丹臣在极其平静的气氛里结束了整个大学生活。
周若明和谢之桃保研成功,两个人准备在象牙塔里再待个几年,反倒是宁丹臣,一毕业就赶回舟杨市继续当他的社畜了。
他大四这一年基本没怎么回过学校,开题答辩和毕业答辩回去一趟,之后的时间就一直在公司各个部门打转工作。
“你加油。”周若明拍拍他的肩,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宁丹臣:“……你这还不如不说。”
有大四一整年的忙碌打底,他对摸鱼划水的热情几何倍数增长,就算每天累得要死要活也拦不住他想划水的心。
只不过有宁哲骁盯着,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还是被迫压了下去。
**
一年后。
“宁总早。”“宁总早啊!”
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宁丹臣一一回应后往办公室走。
助理陈和生是宁哲骁安排到他身边的,和他说完一天工作安排后,还留了句祝福:“宁总,生日快乐。”
“啊?今天我生日?”宁丹臣压根不记得自己生日,打开手机看日期,八月七号,的确是他生日。
他成年过后就没怎么过生日了,十八岁以前张颂龄心情好就亲自下厨给他做个蛋糕,心情不好就给他买个千层切块。
但他又不吃甜食,于是十八岁之后,连千层切块一并被剥夺了。
到他生日这天,就是他和张颂龄商业互吹的时间。
今早张颂龄出门早,他也要上班,母子俩没有进行友好的商业互吹行为,宁丹臣也就没记起自己的生日。
“谢谢你的祝福,去工作吧。”宁丹臣笑道。
他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胸口处的伤疤却在此时冒出痛意。
那道伤疤在他开始工作后像是突然陷入了沉寂,再也没有痛过。
包括那个瑰丽的梦境与陌生熟悉的人影,同样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当中。
他的眼皮跳了跳,移动鼠标的手动作一顿。
心里闪过某种并不算好的预感。
他认真工作到午休时间,去茶水间时,听到两名下属正在讨论热搜新闻。
“不是,这个是特效还是假的?”
“动物从园内逃出?有长成这样的野生动物吗?”
“还伤了行人……”
“什么野生动物?”宁丹臣好奇问道。
两个下属收起手机和他打招呼:“宁总好。”
打完招呼后才和他解释看到新闻,顺带把页面打开给他看:“舟杨野生动物园有只凶兽跑出来了。”
“凶兽?”宁丹臣看了眼新闻照片,那个凶兽只有模糊的身影,“没有具体名称吗?”
“官方没讲,就说是凶兽。”给他看新闻页面的下属说,“可是哪有长这样的动物啊?身上长着八只眼睛,背上还有两对黑色的翅膀。”
她一边说,一边找了个网友拍的视频给宁丹臣看。
拍摄者一开始大概只是在拍短视频,却没想到那只逃窜的凶兽突然出现在他的镜头之中。
的确和下属口中描述的一样。
那根本不是什么野生动物,而是只怪物。
宁丹臣的心跳了跳,胸口的疤又开始痛了。
视频还没播放到结尾,忽然就黑屏无法观看了。下属收回手机,八只眼睛、漆黑翅膀的话题和搜索关键词全都是不予显示,只有一个野生动物逃窜出园的热搜挂在话题榜上。
“肯定有猫腻啊。不会真的是什么怪物吧?”
“或者实验体?不然压话题压那么快?”
“那个,宁总你还好吗?”两个下属聊了一会,忽然注意到宁丹臣苍白的脸色,开口担忧道。
宁丹臣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胃抽了一下,我喝点热水缓缓。”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后就回办公室坐着。胸口的伤疤越来越痛,就像是烈火烧灼。
方才看到的怪物给他异常熟悉的感觉。
他应该在哪里见到过。
宁丹臣低着头,捂住心口,那道伤疤的疼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带着大脑也跟着剧痛无比,被束缚封存的记忆像是要从最深处一股脑涌出来。
他陷在办公椅里,脑子里全是那只凶兽的模样,某个拥有蓝紫色蝴蝶翅翼的人也紧跟着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半晌过后,他才从剧痛中缓过来,后背衬衫几乎被冷汗完全浸湿。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都没用。
宁丹臣撑着桌面站起身,去一旁的休息间换衣服。
到了下午,伤疤还是会时不时冒出疼痛戳他一下,扰得他下午的工作效率持续走低。
望着电脑上的文件,宁丹臣叹了口气,决定提前下班。
他走出电梯到达一楼大厅,边往公司外走边给司机发消息。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离开望向马路,瞳孔猛然放大。
中午见到的那只凶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市中心,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直接朝着明琛的集团大楼冲。
喇叭声与尖叫响彻整条街。临近下班时间,人流量和车流量增长,那只凶兽嘶嚎怒吼间把一名路人撞飞出去。
身上猩红的八只眼睛骨碌碌转动,却是直直看向宁丹臣。
那只凶兽是冲宁丹臣来的!
来不及了。
宁丹臣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他就站在路口,意识到这点时,迅速将一旁还呆傻站着的路人从这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怪物面前猛然推开,自己则找死一般手无寸铁拦在它身前。
他似乎能嗅到凶兽口中腥臭的热气,以及遽然逼近他脖颈的利齿!
平时锻炼的好处这时显现了出来,宁丹臣身体快脑子一步,猛地抽过一旁保安亭内的甩棍横挡在凶兽口中,直接卡在了利齿之间。
他看准方向,转过身就跑。
凶兽是冲他来的,要尽可能将它引到人流量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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