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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苏惊鹊再揽着黎幽回到仪式那边时,人群的骚乱已经彻底停了。
苏惊鹊没再看那些人一眼,安静替黎幽撑着伞走在最前方完成仪式后,黎幽将沉甸甸的骨灰坛抱在怀中。
雨越下越大辟里啪啦。
大黑伞下面苏惊鹊和黎幽挨在一起站得笔直,和伞外的一切相比就像是被雨幕分割成两个世界。
苏惊鹊远远看着黎家人被保镖扭走,参加葬仪的人群也逐渐散开。
灵堂会摆到黎先生头七那天这之后他的骨灰会暂时葬在墓园里,和黎幽的妈妈挨在一起。昨天下午,柳律师有和苏惊鹊沟通过,黎先生在遗嘱中写,如果有一天他过世了他希望在第二年夏天,黎幽的生日那天,也就是黎幽妈妈的忌日和黎幽妈妈的骨灰一起抛入海中。
听说,想要海葬这是黎幽妈妈曾经的愿望。但黎先生舍不得所以才拖到他们再度相聚过后。
坐车回家的路上黎幽主动和苏惊鹊说:“刚才那个老奶奶……她是我奶奶后面那一家子是我的小叔叔叔嫂还有堂弟。我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他们。”
黎幽连着说了三个“很讨厌”。
“嗯。”苏惊鹊揽着黎幽的脑袋揉她的发丝。
黎幽继续道:“我小时候,爸爸工作忙,就拜托奶奶照顾我。我记得……那时候,奶奶就总是催爸爸再婚,要他生个儿子,我爸爸很不喜欢,但还是忍下来了。”
黎幽的语气很冷静,比起前天晚上说起黎家人时的磕磕绊绊,这会儿说得很清晰,很有条理,像是一个淡漠的旁观者。
“直到后来有一天,爸爸突然发现,奶奶并没有好好照顾我,她偏心她的小孙子,我的那个堂弟。买糖果只给堂弟买,吃饭时鸡蛋和肉永远只在堂弟碗里有。”
“我那会儿……从来没有告诉过爸爸这些。”说到这儿,黎幽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她埋着头,“因为那时我还小,奶奶一家,还有小叔叔一家都觉得这是正常的,我也就以为,是正常的。”
“爸爸发现过后,却气坏了,去质问奶奶凭什么。”黎幽抬眸看车窗上自己的倒影,陷入回忆之中。
那时她才四五岁,她已经彻底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感受,只记得,她第一次看见温和的爸爸那么生气的模样,接近暴怒。
脑海中回溯起当时他们吵架时,说了些什么。
爸爸质问那些人,钱每个月他都给够了,凭什么黎幽是一个待遇,黎飞旺又是一个待遇!
奶奶不解地嗤笑说:“幽幽就一女孩子,用得着吃那么好?旺旺是男孩子,是黎家的命根子,当然得吃好点,幽幽哪儿能和他比?”
旁边的小叔叔小叔嫂还补充道:“哥,你打拼下来的钱和房子总不可能给黎幽,你要不再添个男孩,最后还不是得我家旺旺替你续香火,你何必计较这些小事儿呢?”
黎飞旺私下也和黎幽说过,她爸爸挣的钱,以后都是他的,她一分也拿不到。
三四岁的男孩子,才学会说话不久,就能流畅地说出这么一大段话,可见平日里他家人是怎么和他说的。
黎幽隐约记得,自己那会儿似乎是很怕很怕的,平时和黎家人相处也是战战兢兢的,害怕自己被抛弃。
但她抬头看见爸爸暴怒的神色,就一点儿也不怕了。
爸爸将他牢牢护在怀中,眼中几乎渗出血丝,像是一只暴怒护崽的雄狮。
他说,他的一切都是给幽幽的,其他人一分都别想抢走。
他说,他的幽幽值得最好的,想要欺负幽幽,除非从他尸体上跨过去。
暴怒之下的他还说,如果他们敢对黎幽动心思,他要黎飞旺的命。
黎家那一家子神色从看傻子似的不可思议,变成惊骇,又变成恐惧,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之后黎先生再忙,都是把黎幽带在身边的,再没委托过其他任何人照顾她。
苏惊鹊安静听完了,她抚平黎幽微皱的眉头,认真说:“你爸爸说得对。”
“我们幽幽值得最好的。”
黎幽只是安安静静地点头,往她怀里靠。
苏惊鹊想,黎幽现在这么安静到不正常的性格,或许和小时候的那些经历脱不开关系。阴影的种子一旦种下,在心底生根发芽紧紧缠绕,日后想要摆脱,唯有将整颗心挖出来重塑般,浴火重生。
后面千句万句“你值得”,或许都抵不了当初那句“用不着”。
就像苏惊鹊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失去的勇气,这时想要再找回来……已经太难太难了。
心疼的同时,苏惊鹊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一直陪在黎幽身边,陪她一点点从幼时的阴影中走出,彻底挖掉阴霾的种子,然后一起变得更好。
苏惊鹊握紧了黎幽的手。
这样的想法只在她脑海中保持了一瞬,就消散了。
理智告诉她,不可能的,一点儿也不现实。
她能以什么身份陪在黎幽身边?难道真要接受黎幽给她财产的提议?她敢吗?她能吗?退一万步,就算接受了,她能接得稳吗?
再说,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的黎幽,还会做出那么荒唐的举动吗?
说白了,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除此,苏惊鹊又觉得很佩服黎先生
……
这之后几天,来黎家庄园里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头七下葬那天,庄园里又热闹一会儿。
傍晚,热闹散去,灵堂拆掉了,庄园里一切恢复如常。黎幽盯着空荡荡的客厅,突然抱着苏惊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痛哭一场过后,晚饭时,黎幽终于彻底恢复了胃口,脸上神色也不似之前那样麻木呆滞。
苏惊鹊和黎幽没再呆在庄园里,开车回了黎家城里的别墅。
黎幽请了十天假,大后天才回学校继续上学。
苏惊鹊和黎幽的生活好像恢复了曾经,黎先生在外出差的那段时间。黎幽在书房里安静地自习、写作业,苏惊鹊就在一旁看看书,一块儿吃饭,然后晚上一块儿出门逛一逛。
黎幽还没有彻底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十天实在太短了,要让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深埋在脑海中,至少,得一两年,或者更久。
但让苏惊鹊欣慰的是,黎幽的状态已经恢复许多。
这期间,苏惊鹊也有和网上的那个小朋友聊过天,她说自己身边有人照顾,她自己对未来也有模糊的规划,只是需要时间渐渐去让它变得明了,苏惊鹊就放心了,只嘱咐小朋友照顾好自己。
在回学校上课的前一天晚上,黎幽敲响了苏惊鹊的房门。
“进来。”苏惊鹊抬眸,看黎幽抱着一袋文件,从门外缓步走进来,坐到床边。不用猜,苏惊鹊就知道,文件袋里装的一定是遗嘱,她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血液流速都随之加快。
黎幽也很紧张,她拿着文件袋的手指抠得很紧,她直视着苏惊鹊的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如十天前那般将文件袋往苏惊鹊的方向递。
但这回,没了十天前的那种卑微惶恐。
“苏……”黎幽咬着舌头,顿了顿,强压住紧张,很认真道,“苏惊鹊,我们好好聊一聊,以两个成年人的角度。”
她眼眸睁得很大,小脸是微微绷着的,黑瞳中情绪专注认真。
黎幽已经成年快两个月了。
她不是小孩子了。
她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作为成年人的想法与思考,也理应得到他人平等的尊重与理解。
莫名的,苏惊鹊听黎幽喊自己的名字,有点想笑,血管中紧张急促流淌着想血液,却又因此舒缓下来。苏惊鹊咬了咬唇,随即挺直脊背,平视着黎幽,同样无比正经道:“好。”
苏惊鹊伸手,接过黎幽手中那份遗嘱,拆开认真看过一遍。
遗嘱里的内容,和柳律师提到过的大差不差,黎先生是真的把他能想到、能留给黎幽的一切,都给了她。这份遗嘱,看得苏惊鹊眼眶微热。
她稍稍平复情绪,抬眸问黎幽:“黎幽,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黎幽认真道:“我希望苏姐姐你可以在我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帮我保住爸爸在公司的股份……还有,保住公司。”
上个月还说着不想进黎氏公司的黎幽,这会儿却很郑重:“黎氏生科是爸爸的心血,我不想它被别人糟蹋了。”
“报酬是……”
“黎幽,”苏惊鹊忽然打断黎幽的话,她问,“为什么是我?”
黎幽眼睛眨了眨,似乎早已预料到苏惊鹊会这么问,像是答辩一样,一条一条分析给苏惊鹊听:“第一,我信得过苏姐姐你,不管是人品还是工作能力。”
苏惊鹊没想到黎幽会提工作能力,忽然有点乐:“你又没见过我工作,怎么知道我能力强?”
“我、我这两天有搜过苏姐姐的公司,是海城这边很厉害的机械制造公司,和多外国企业都有合作。”说起职场,黎幽用的词还很稚嫩,但大体意思没错,“这家公司招人招的大多是名校毕业的研究生,很少有本科生能留下来。”
“苏姐姐是大四进公司实习的,之后不但留了下来,三年内职位升了两次,今年苏姐姐本来应该接任主管的位置,一直没有动静似乎是因为……苏姐姐准备转去外贸部?”
苏惊鹊诧异挑了挑眉,的确,她如果不去外贸部,今年六月左右就该升职。但领导为了避免职位变动太频繁,不利于团队磨合,暂时将她的晋升压下来,调去外贸部之后再说。
“你这是怎么猜到的?”苏惊鹊诧异地问。
黎幽这会儿才确认自己猜对了,黑漆漆的眼瞳微亮:“我去查了你们公司近几年的职位变动,就、就这样推测出来的。”
小朋友不仅聪明,洞察力也强得要命。
其实在职场上混过一两年的,基本都能推测出来,苏惊鹊以前也收到过不少公司的跳槽邀请。但黎幽只是个高三学生,生活简单又规律,还是个没有生活常识的社恐小蠢蛋,她能在这几天内搜集到有效的信息然后迅速得出正确的结论,已经很出乎苏惊鹊意料了。
苏惊鹊突然有种,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认识过黎幽的错觉,但更多还是觉得惊喜。
“然后呢?”苏惊鹊问。
“然后……第二个原因是,”黎幽的手往前摸索,指尖触到苏惊鹊指尖,然后轻轻勾住,她说,“我只有苏姐姐你了。”
少女声音是脆的,又甜,眸中如星辰般闪着熠熠的光。
今天黎幽的指腹是暖的,细腻皮肤触感相碰的那一瞬,苏惊鹊心跳漏了一拍。
大脑也宕机一瞬。
脑中回荡着黎幽的声音:只有你了。
只有你。
黎幽只有苏惊鹊,也只信得过苏惊鹊。
恍惚时,苏惊鹊差点就点了头,然后她回过神来:“可是黎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做不到呢?”
黎家的财产太棘手,苏惊鹊一方面是个很自恋的人,她从来不羞于承认自己的优秀,尤其是和部门里那群同事对比。但也仅仅是和那些同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个入职场三年多的菜鸟而已,她还有很多、很多需要学习进步的地方。
调到原来那家公司外贸部去,对她而言都是一大考验,更别说帮黎幽保住整个黎氏了。
她怕自己保不住。
“我相信苏姐姐。”不等苏惊鹊反驳,黎幽又接着道,条理清晰,“但我、我也有想过保不住怎么办
黎幽说着,老成苦闷地叹口气,看得苏惊鹊心里一纠。
“不管能不能保得住,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黎幽很快又甜软地笑,“反正试试也不吃亏,说不定呢?苏姐姐,你还没听我说报酬是什么呢。”
苏惊鹊竟然觉得,自己快被黎幽说服了,她跟着黎幽的话问:“是什么?”
“我手上濛鹊制药的所有股份,还有……”黎幽认真道。
苏惊鹊下意识摇头:“太多了,我不能要。”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睁大:“濛鹊……?”
“嗯。”黎幽点头,“苏姐姐,那天和苏家人在饭桌上,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大概知道……濛鹊制药,本来就该是你的。”
濛鹊制药原本是苏惊鹊妈妈留给她的产业,只是当初苏妈走得太急,苏惊鹊又太小,才让公司被苏家给吞了,后来又辗转卖到黎先生手中。
苏惊鹊没想到,黎幽连这都注意到了。
她妈妈的给她留下的啊……
苏惊鹊承认,那天在饭桌上,她得知濛鹊被苏家吞并的那一瞬开始,她就隐隐地想要,把它抢回来。只是她抢不到,也不敢去想,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苏惊鹊垂眸:“濛鹊是你爸爸用正规手段买下的,从他买下濛鹊开始,就没有什么‘本该属于我’的说法了。”
黎幽抿唇轻笑:“可是苏姐姐,现在它是我的了。”
言下之意,既然现在是黎幽的,那么黎幽说它本该属于苏惊鹊,它就是苏惊鹊的,和黎先生无关。
苏惊鹊手指结敲了敲,目光微凝。
这份报酬,的确戳中了苏惊鹊的心坎。
如果她有能力保住黎氏,那一定也能保住濛鹊,反之如果保不住,也是二者都保不住,她也捞不着什么。那么这样看来,这份报酬虽然贵重,但其实也没有超过她的承受范围。
“苏姐姐……”黎幽牵着苏惊鹊的那边手指晃了晃,声音很软,“苏姐姐,我之前其实、其实是很不希望苏姐姐和我爸爸结婚的,我、我感觉得到,苏姐姐也是不愿意的。”
苏惊鹊一下抬眸。
黎幽眸光轻晃,紧张地继续说:“但是我、我也知道,苏姐姐有不得不结婚的理由。爸爸可以给苏姐姐的东西,是当时的我给不了的。但……”
她闭眼,紧紧握着苏惊鹊的手,深吸一口气,然后睁眼,眸光轻晃,眼眶微红:“现在我可以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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