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没有想过厉乘云会和陈其初谈恋爱。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厉乘云对陈其初产生了那样的心思呢?
想到最后也想不出什么来,总归是厉乘云自己的事情,即便他们心里终归还是跟传统的父母一样,希望有个孙子或孙女能够绕在膝下,但是总也不能就为了这叫厉乘云跟陈其初分手——而且厉乘云也不可能听他们的。毕竟从小到大厉乘云都没叫他们操过心插过手,现在更是不可能对厉乘云的感情多插手。
厉乘云母亲便破罐子破摔似的不再想了:“算了,反正乘云我们从来都管不着,其初我们更管不着,想那么多也没有什么用,睡觉吧。”
而厉乘云父亲还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在妻子要关灯的时候,猛地拍了拍大腿:“那一次,我就说那一次在乘云那里看见其初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奇怪,不就是小夫妻的样子么!”
厉乘云母亲也想起来了那一次去给厉乘云送冬衣的时候,厉乘云生病了,陈其初来照顾他,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两个人之间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的、超越了朋友关系的气氛——如此看来,厉乘云和陈其初恋爱的事情,倒也不算是太突然了。
临着出国之前,厉乘云还去参加了小姑姑的生日宴。
厉乘云虽然是独生子,但是表弟表妹、堂弟堂妹还是有不少的。不过因为厉乘云父亲是家里的长子,母亲也是家里的长女,于是厉乘云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和厉乘云的年龄也差得很多,大都还在读书。对于厉乘云这样一个优秀的“大哥哥”,基本上都是相当崇拜的。
因此厉乘云一出现在小姑姑的生日宴上,便被几个十几岁的弟弟妹妹缠着一起玩,追着问他这次出国去工作的事情,嚷嚷着叫厉乘云记得带礼物回来。
玩着玩着,这些孩子便问起来厉乘云的感情生活来,一个小堂妹问:“乘云哥哥,听叔叔婶婶说,你有对象了啊?”
其实以厉乘云如今的年纪,因为感情方面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所以在亲戚群体里完全是被催婚的重点对象。一旦碰上亲戚间的聚会,厉乘云父母都能够收到一大堆照片,叫他们带回去让厉乘云看看,说总是不谈恋爱不结婚不像个事。
厉乘云只要一天没有恋爱结婚的动向,便一天就有人找厉乘云父母来说媒。虽然对于亲戚朋友的“好意”,厉乘云父母很是疲于应付,他们又总拿厉乘云没有办法,最开始还跟厉乘云提几次,但是厉乘云固执得很,不肯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他们完全说不动厉乘云,后来就只能作罢了,于是从聚会上收回去的照片便只能放在家里落灰。
这一阵子,厉乘云因为准备出国的事情,许多手续得在家这边办理,因此总是呆在父母家里,别说亲戚,就是同小区里的邻居见着也得对厉乘云的感情生活问上两句,于是在厉乘云和父母坦诚了跟陈其初的恋爱之后,厉乘云父母便说自家孩子已经谈恋爱、有对象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厉乘云终于是铁树开花了。
厉乘云笑着应答:“嗯,有了。”
他的回答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哇!好想看看哦,叔叔婶婶说你都带他回家了,怎么今天不带来啊。”
“他工作太忙了,以后有机会带给你们看。”
一个小堂妹问:“哥哥,不过你这也太着急了吧,听叔叔阿姨说你们没有交往多久啊,才几天吧?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带回来见家长了?”
“你傻呀,厉哥哥肯定是为了拴着人家呗,”一个小表弟说道,“你看厉哥哥出国要这么久,万一人家到时候跑了怎么办?当然要想方设法把人拴住。”
小堂妹不相信:“乘云哥哥这么厉害的人,用得着这样?”
“你不懂,”小表弟嗤了小堂妹一声,然后看向厉乘云,得意洋洋地问道:“哥,我说得对吧?”
厉乘云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回应玩笑话一般,微笑着说:“你真聪明,”他从桌子上抓了一根棒棒糖剥开,然后塞到小表弟的嘴里,“奖励你吃糖。”
第86章
很快,厉乘云出国的手续就办了下来了。
在出国之前,厉乘云对于陈其初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其中最紧要的一桩事情,便是厉乘云出国之后陈其初的抑制剂注射事宜的安排。
厉乘云离开之后,陈其初还需要继续注射抑制剂,虽然厉乘云还是要关注陈其初的身体状况,只是注射抑制剂的这项工作不得不移交给别人了。
厉乘云和公司经过商讨之后,决定将这件事移交给连咏。
连咏一直都不知道厉乘云的匿名受试者是谁,这项信息保密得十分严格,直到公司安排他和厉乘云办理相关手续、移交相关资料的时候,才终于见到了这个一直以来都十分神秘的匿名受试者。他也由此终于知晓了为什么没有漏出来过一点风声——这名匿名受试者居然是始光集团的掌门人陈其初,如果相关消息有一分一毫泄露出来,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连先生,以后要麻烦您了。”陈其初和连咏握了手。
连咏忙说:“应该的。”跟厉乘云交接文件签字的时候,他用手肘捅了一下厉乘云,低声说:“你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居然和陈其初是朋友,一点风声都不漏。”
连咏其实是见过陈其初的,是有一次厉乘云发烧的时候,连咏去给他送药,意外撞见了深夜听闻厉乘云生病便急忙赶来探望的朋友,而且似乎是从什么应酬场合临时赶来的,因为还穿着非常整齐的西装,并且明显喝过了酒。当时他便想过,那种时间点和状态下因为担心厉乘云而赶来,恐怕是关系匪浅。
只是毕竟是一面之缘,当时还来去匆匆,他并没有将当时出现在厉乘云宿舍的那位朋友与始光集团的总裁陈其初联系起来,此刻坐在陈其初面前,他才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多么令人震惊的秘密——比起陈其初是匿名受试者这件事情来,他是厉乘云多年挚友的事情更令连咏震惊。
因为不像omega那样常常会伴随着器官衰竭的问题,alpha信息素紊乱症患者不发病的时候,理论上可以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是这种病症毕竟对生活影响很大,所以大多数患者心理上还是会很受影响,多表现得非常敏感易怒,情绪暴躁。
但是眼前的陈其初一点也没有那种感觉,他甚至没有寻常alpha,尤其是优性alpha常见的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他很谦和,待人接物都很进退有度,只是这种谦和里有着一种距离感,让人觉得很难深交的距离感,无论他表现得多么亲切,你都能感觉到无法和他再进一步。
他只有在和厉乘云说话的时候,这种距离感才会消失,仿佛在厉乘云面前,他不是一个集团总裁,也不是一个信息素病患者,而是陈其初本身。
虽然两个人并没有表现出来多么亲密的动作,但是眼神和身体偶然的触碰却显出和旁人一起时截然不同的亲近感来,比如厉乘云给陈其初递笔时候指尖和指尖触碰,看资料时头挨着头发梢交错着缠到一起,有时候话没有说完便已经领会了彼此的意思,言谈间偶尔提及的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往事的只言片语……这种亲近和熟稔,是只有长年累月的相处才能够积累出来的。
不过明明看起来是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接触,连咏有一种莫名吃到了狗粮的感觉。
陈其初的抑制剂注射事宜安排妥当了,便也意味着厉乘云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厉乘云出国的那天陈其初开车去厉乘云宿舍楼下,送厉乘云去机场。
当天天气很好,晴朗得有些过分,天空湛蓝无比,太阳一大早就从云层里爬了出来,陈其初到厉乘云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是金辉遍地。
厉乘云已经在楼下等着他,看见陈其初的车便招了招手,车停在厉乘云跟前,陈其初对厉乘云说:“等很久了吧?”
厉乘云站在车窗边,从车窗探头进来,在陈其初脸上又轻又快地吻了一下,陈其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便已经起身,拖着行李箱到后备箱放行李了。厉乘云带的行李本身并不多,虽然是出很远的远门,但是还是选择了轻装简行一些,除了落地就急需要用的物品,其他的大都没带,打算到时候再购置。
陈其初前两天还来了厉乘云的宿舍,帮他收拾了行李。
虽然由于厉乘云行李少,再加上陈其初并不擅长做这些事情,在收拾行李这件事情上,陈其初实际上并没有派上太大用场,但是陈其初第二天还是浑身酸痛地去上班的——行李他没收拾什么,倒是和厉乘云纠缠了大半夜。陈其初虽然体力很好,还是折腾得有些疲惫。大概是因为面临分别,两个人都有些没有节制,陈其初第二天连嗓子都哑了,去到公司明芝还问他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预约医生。厉乘云上了车之后,陈其初便载着他前往机场。一路上,陈其初像是特别担心厉乘云落下了东西一样,他一会儿问厉乘云这样资料有没有带,那样证件有没有带,像是只要厉乘云说忘记了什么,便立刻开车带他返程去拿。
只是厉乘云的出行准备做得很周全,什么也没有落下。最后车一路无惊无险地开到了机场。
车停在了机场外的停车场后,两个人都没有急着下车,在车上坐了一会儿。
机场来来往往地出入着远行的旅客和送别的人,每个人都难分难舍又步履不停,陈其初与厉乘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陈其初看着阳光透过车玻璃在车厢里,在厉乘云的身体上投下的斑驳光影,仿佛是感慨一般:“今天天气真晴朗啊。”
厉乘云说:“是很好。”
“要是天气不这么好就好了。”他的语气里隐含着一些微末的惆怅。
“为什么?”厉乘云问,“天气晴朗不好吗?”
等厉乘云问了,陈其初像是卖关子,又像是单纯地觉得不好意思,好一会儿才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昨天晚上看天气预报的时候,说今天的天气很晴朗,于是我一直在想……天气预报要是不准就好了,要是今天刮大风,下大雨就好了,这样子航班大概就会推迟或者停运了,”陈其初趴在方向盘上,离别的愁绪和剖白的羞意让他不敢看厉乘云,“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厉乘云知道,以陈其初的性格,这恐怕是他能够说得最直白的“舍不得”了。
厉乘云伸手抚弄陈其初的鬓发,微妙的痒意从陈其初鬓角耳边蔓延,陈其初仿佛是躲避他的手,又仿佛是想更靠近,侧过了脸来,眼睛望着厉乘云。
他和厉乘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这样漫长而遥远的分别,而且还是在他们的关系刚刚发生了质的改变后不久的分别。虽然因为工作和身份,他一贯是情绪不外露的,但是此时此刻,还是涌现出许多离别的愁绪来,看着厉乘云的表情里怀着眷念和愁绪。
厉乘云的指尖便落在了陈其初的脸颊,语气温柔而眷念,“也许我更幼稚呢,”他的手指像是无意,又像是有意,慢慢地移动到陈其初的唇间,带着薄茧指腹抚摸着陈其初略微干燥的唇,“真希望你可以变成,这样我可以把你装在口袋里带走,多好。”
陈其初感受着厉乘云抚摸自己唇瓣的手指,不自觉地张了张唇,舌尖微微濡湿了厉乘云的手指,沾湿的手指又在陈其初的唇上留下一下水迹。
然后厉乘云移开了手指,朝陈其初倾身。陈其初似有所感地起身迎了上去,先于厉乘云,与他双唇相碰。
或许是因为离别在即,对于和厉乘云之间的亲密一向不太坦然的陈其初,这一次难得地放开了许多,他很主动地亲吻厉乘云,甚至吻得有点毫无章法,最开始还磕碰到了厉乘云的牙齿,鲜明的疼痛感在两人双唇和牙龈蔓延开。
但是谁也没有在意这疼痛,而是继续吻下去,陈其初有些急切寻厉乘云的唇,去缠着厉乘云的舌尖,和他呼吸交融。
最后陈其初甚至解开了束缚着他的动作的安全带,和厉乘云靠得更近,吻得更深。
这一吻很长,到最后两个人都已经无法呼吸,在即将窒息的前一秒,他们的唇才分开了来,两人不均匀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也许是因为这热烈的一吻,也许是因为从车窗照进来的炽亮的阳光,车厢里的温度似乎已经有些灼热起来,流动着一种仿佛化开的蜜糖的粘稠的、甜腻的气息,将两人笼罩起来,仿佛要淹没他们。
车窗外,有刚起飞的班机跃上碧蓝的天空,在视野里慢慢地从庞大到渺小,如远去的鸟,提醒着所有人这里是离别之地。
厉乘云的手十分恋恋不舍地抚摸着陈其初的颈侧和颈侧的发梢,“时间差不多了,快走吧,”厉乘云说,他声音微微嘶哑,灼热的气息扑在陈其初面上,“要不然,我可能就真的走不了了。”
第87章
一早,陈其初便接到了厉乘云的视频通话请求。
厉乘云出国那天,陈其初和他坐在候机室,一直到厉乘云的班机到点起航才和他分别。
那天的天气太好,航班没有晚点,没有延误,准时地准备起航飞行。陈其初和厉乘云做了最后的拥抱,机场内一遍一遍地播报着请乘客登机的信息,到最后,他们终于还是要分别了。
工作之后,因为要常常乘着飞机来往于国内国外出差,在机场来去匆匆对于陈其初来说早已经是一种习惯,从来没有在这种地方产生过什么离愁别绪,但是厉乘云的离开,却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机场是一个离别的地方。直到厉乘云已经登机他还站在原地,然后透过候机室的落地玻璃,一直看着厉乘云所搭乘的那架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然后驶入蓝天之中,真如一只鸟,飞离了陈其初的视线。
厉乘云真的离开了。
机场一别之后,厉乘云已经离开三个月了。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于一对刚刚确认关系的恋人来说,这一段日子却仿佛是百岁千秋一般,令人觉得无比难捱。
离别好似还在昨日,又好似已经很遥远。
陈其初还能清晰记得他与厉乘云在机场的告别的拥抱与亲吻,但是那些拥抱与亲吻的温度和触感都已经渐渐变得愈加模糊了。那些被厉乘云触碰过的地方,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诞生出了一种渴望来,渴望留住那些温度与触感,但是又无法留住。
于是,陈其初心中又诞生出一种更加强烈的渴望,渴望厉乘云再度的拥抱与亲吻,甚至比拥抱与亲吻更多。
这种渴望,是一种名为思念的感情。
这对于陈其初来说其实是一种相当新奇的感觉。
别说是刚刚成为恋人关系,就是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陈其初与厉乘云也已经没有过这样漫长的分别。虽然自从两人工作以后,由于忙碌见面也难了一些,但是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离自己很近,如果真的很想要见对方一面,是可以随时、立刻、马上就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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