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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的右手悄悄伸到后面，想趁何夕不注意的时候把视频传上去。
啪！一条长长的黑色触手从何夕手中挥出，如同鞭子一般狠狠的打在陈殊手背上。陈殊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手机也被触手扫到，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草！”他捂着发红的手背，看着从何夕掌心中延伸出来的触手，满脸的嫌恶，显然对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好印象。
“你怎么一脸遇到流氓的表情？”何夕一边吐槽，一边抬起胳膊，那支触手便灵活的卷起地上的手机，收了回来。陈殊一惊，连忙伸手去抓，但触手的动作太快了，他抓了个空。
眨眼间，手机已经落到何夕手里。
手机里的视频是这个计划的关键，绝对不能拱手让人，陈殊恶狠狠的警告道：“你最好乖乖还给我，要不然你就死定了。”
“是吗？可我觉得你应该杀不死我。”何夕掂量了一下手机，然后便抬手摘了下帽子。
当他摘下帽子的那一刻，陈殊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明白为什么何夕平时总是戴着帽子了。
透过房门上的小窗玻璃，陈殊看到何夕脑后竟然长着一张大嘴，里面有着螺旋状的锋利牙齿，白森森的，十分危险，猛一看仿佛工厂里的金属粉碎机。如果被这张嘴咬一口，恐怕连骨头都能绞成碎末。
何夕把手机扔进脑后那张嘴里，牙齿缓缓咀嚼着，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啦声，手机屏幕瞬间裂了，接着机身也被压成一团废铁，落入这张嘴内部的黑暗之中。
陈殊整个人都惊了，显然面前这一幕超出了他的认知，“你怎么什么都吃啊，不怕拉肚子吗？”
他认真思考，得出结论，“我明白了，其实你是一个垃圾箱成精对吧，专门回收可回收垃圾。”
何夕：“……你是在侮辱我吗？”
陈殊：“还不明显吗？”
“……”何夕老成持重的叹了口气，“算了，看在主人喜欢你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他略带讥笑的道：“反正视频已经销毁，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不如就下去玩会儿，看看电影。”
陈殊道：“你就不怕我重新拍摄一次月亮吗，反正我现在有抵抗力，再看几次月亮也没事。”
何夕笑笑，“主人已经预料到了，所以今晚，月亮不在。”
陈殊一愣，他扭头看向窗外的天空，黑漆漆的夜幕上空空如也，那个蓝色的大眼珠子不翼而飞。
他迟疑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和西瑞尔的瞳色很像，莫非…”
“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月亮’也是主人的一部分，见到主人的真身，意志薄弱的人会直接疯掉，也有人能借此机会窥见真实，所以你才能清醒过来，想起从前的事情。”
“月亮就像是整座城市的根基，整个幻境都是由此而创造出来的，你们能安安稳稳的过着现代生活，都得感谢‘月亮’呢。”
正说着，躺在角落里的工作人员忽然发出一声呻吟，竟然悠悠醒转了过来，他艰难的抓着桌边爬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屋内的两人，“你们是干什么的，我要报警…”
他话还没说完，何夕抬手打了个响指，触手便化为一道黑影，闪电般的袭向他的脖子。
就是那么一瞬间，这人的脖子就被无形的影刃切断了，冲天的血柱从伤口喷涌而出，那颗脑袋落在地上，骨碌骨碌滚到了陈殊脚边，正面朝上，脸上凝固着一个惊恐的表情。
何夕竖起食指，在唇边晃了晃，“不好意思，我们在谈正事呢，麻烦你再睡一会儿。”
陈殊低头看着这颗脑袋，这明显是已经长眠了。
第二十五章 命要抓在自己手中
脑袋挨着陈殊的裤脚，他有些厌恶的往旁边躲了躲，防止鲜血沾到自己的衣服上。
何夕笑道：“怎么了？你怕死人？”
“只是讨厌而已，让开，好狗不挡道。”陈殊毫不客气的推开堵在门口的何夕，离开了放映室，坐电梯来到楼下广场。
广场上仍然是人山人海，小吃摊子非常多，摆了很多露天桌椅，大部分人都坐在桌边，一边吃烧烤喝啤酒，一边看电影，热闹非凡，充满了欢乐的市井风情。
何夕紧紧跟在陈殊后面，还不断的在他耳边叨叨，“哎呦，生气啦？别生气嘛，以后还有机会呢，你看这儿有卖奶茶的，你喝不喝，我给你买一杯？”
陈殊忽然站定脚步，抬头看着正在播放电影的大屏幕，他突然毫无缘由的冷笑了一声，“何夕，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
何夕有点儿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大概三天之前吧。”
“那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这个计划的吗？”
何夕的眼睛微微睁大了，“等等，难道说？！”
“没错，我从跟西瑞尔分手那天，就打算这样干了。”
陈殊平静的说着，“今天这一出只是障眼法罢了，是为了吸引你们的注意，实际上我早就混进了放映厅内部，提前把月亮的视频插进了电影原片里，就是现在正在放的这部电影。”
他看着大屏幕上男主和女主深情的拥吻，海浪拍打着沙滩，浸湿了女主角白色的裙摆。
陈殊开始缓慢的倒数：“三，二…一。”
屏幕中的画面忽然闪了一下，紧接着，“月亮”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大屏幕上，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电子屏幕虽然只是一种载体，将“月亮”通过像素点重新呈现给观众，但它所带来的杀伤力丝毫不逊色于真实的“月亮”，广场上的人群瞬间陷入了混乱，有一部分人当场就疯了。
这些人开始嘶声尖叫，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四处冲撞，仿佛正在经受一场极为恐怖的噩梦。他们完全失去了理智，甚至开始用头撞墙，有人冲到车流汹涌的马路上，刹那间就被卷到车轮底下。
虽然这只是一小部分人，但仍然给拥挤的广场带来了很大的安全隐患，人们四处逃窜，踩踏事故频发，有的人甚至被乱哄哄的人群活活踩死。
陈殊四下看了看，选择站到一旁的花坛上，防止被人群推搡到。站得高望得远，陈殊往人群一扫，粗略估计彻底发疯的应该有七、八百人，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月亮”，发疯的概率并不算大，大多数人都像陈殊一样，觉醒了曾经的记忆。
有些人趴在地上呕吐，死死的捂着心口，浑身抽搐，忍受着无法描述的痛苦。
有些人呆立在原地，神色茫然，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仿佛无法接受自己的日常生活竟然是一场幻影，真实的世界已经毁灭，他们不过是豢养在农场里的牲畜，随时就会被宰杀。
还有些人激动的摇晃着身边的朋友，激烈的质问着什么，似乎想从别人口中得到一些安慰，但他的朋友也一样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没办法回答他的话。
总之，广场上一片混乱。
何夕烦恼的按了按帽子，啧了两声，“不是我吓唬你，你这次可闯了大祸了，你就等着挨收拾吧。”
他故意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姿势，煞有其事的恐吓道：“等会儿主人来了，就把你吊起来抽一百鞭子，再泼一盆盐水，再把你扔到床上操一百遍，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陈殊面无表情的道：“哦，真是吓死我了。”
忽然的，人群中有个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他双手合十，满面悲沧的抬头望着夜空，嘶喊道：“求求你了！求你再把我这段记忆改掉吧，太痛苦了，我不想出去，我不想离开这儿，外面太可怕了，全都是嗜血的怪物，我宁可什么也不知道，宁可忘了从前，求求你了！”
他这样一喊，周围的人也接二连三的跪下了，嘴里发出凄惨的哀求，希望这座城市的主人能继续“收留”他们，他们甚至已经开始称呼西瑞尔为神明，尽管他们对其一无所知。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也有很多人愤怒的痛斥：“不自由毋宁死，我要出去！”
“就是啊，你们难道没想起来吗，这段时间周围死了好多人，光我认识的就好几个，死得都特别惨，我们就算留在这里，估计也只能苟活几个月而已，最终还是要死，不如出去拼一拼，说不定还有活路。”
“没错！留在这儿就是等死，出去了才能有希望！”
“我也要出去，怪物出现的时候我跟家人走散了，我相信他们还活着，我要出去找他们！”
“还有我姐姐，我们约好了要团聚的，她一定还活着，还在找我，我要是死在这里，她就永远找不到我了…”
一说起家人，很多人都哭了起来，在这残酷的末世之中，什么金钱什么权力，全都化为乌有，只有流离在外、生死未卜的家人，才是大部分人唯一的寄托。
何夕好奇的问陈殊：“你这么想出去，也是因为外面有你的家人吗？”
陈殊冷道：“我是孤儿，没有家人。”
“那你这么执着到底为了什么？”
陈殊沉默了一下，他扭头看向无边的夜色，低声道：“我只是想把我这条命抓在自己手里。”
何夕忽然伸手指向摩天大楼，道：“主人来了。”
陈殊抬起头，只见高高的天台上站着一个人，身影高大修长，银白色的长发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辉，被夜风吹得微微飘动，真的就像是传说中的神祇降临一般。
即使距离这么远，也能清楚的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仿若瀚海与星辰一般的眼睛。
尽管人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在看到那双眼睛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那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是捕获他们，收留他们，宰杀他们的始作俑者。
一个男人冲着西瑞尔的方向用力的磕头，磕得满脸都是血，大声祈求道：“求求您，您能不能重新修改我的记忆，我不想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过去了，太难受了，我愿意生活在这座城市，哪怕有一天要死，我也愿意！”
他的祈求字字泣血，无比的虔诚，但西瑞尔并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陈殊身上，冰冷的，仿佛没有一丝感情。
面对这样寒凉的视线，陈殊丝毫不惧，面无表情的回望着他，寸步不让。
第二十六章 我会放你走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结成固体，站在旁边的何夕毫不怀疑，下一秒陈殊就会血溅五步，当场毙命。就像他杀死那个工作人员那样，西瑞尔弄死陈殊也不过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儿，顷刻之间便可夺去他的性命。
不过何夕想象中的血腥画面并未发生，西瑞尔只是冷冷的看着陈殊，片刻之后，他率先打破了这压抑的沉寂，他问：“你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是真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陈殊老老实实的摇头，“不，我可没那么自信，我只是在赌而已。”
“赌？”西瑞尔似乎很有兴趣似的，微微挑了下眉，但是他的语调却压制着浓浓的怒气，“那你觉得我是会放你走，还是干脆杀了你？”
陈殊：“三七分吧。”
西瑞尔便笑了，“你觉得有七成的概率我会放你走？看来你对我们之间的感情似乎还有些信心。”
“不是。”陈殊盯着西瑞尔的眼睛，缓缓说道：“我觉得你有七成的概率会杀死我。”
西瑞尔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了，表情也变得冷漠起来。
陈殊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怒气与恶意，他觉得很奇怪，要生气对方早就该生气了，为什么偏偏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才生气？况且他也没有故意激怒对方，也没骂人，只是在阐述自己推测的概率而已。
其实西瑞尔生气的原因很简单，他爱陈殊，而且很清楚不管陈殊闯多大的祸，自己都舍不得杀他，但是对方竟然认为他死亡的概率高达七成，这无疑是对西瑞尔感情的一种亵渎。
他曾经单膝下跪向陈殊求婚，曾经尽心尽力的筹备婚礼，只为了给他一个完美无缺的回忆，可他却固执的想要离开这里，难道自己的付出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吗？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认为了，我也不能让你失望。”
西瑞尔如同叹息一般说着，然而眼神依然冰冷刺骨，他抬起手，身后倏然飞出数十条黑色的触手，如同活蛇一般向陈殊射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拽到了半空中。
这一拽差点儿把陈殊的胳膊拽脱臼，触手的速度太快了，陈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惊叫了一声，肩臂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紧接着他就像是被卷入滚筒洗衣机里一般，眼前的场景飞速旋转，耳边传来尖锐的风声，他被触手硬生生的甩出去几十米高，狠狠的摔在天台的水泥地板上，滚了几圈，落在西瑞尔的脚边。
西瑞尔抬脚踩住他的胸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银白的发丝微微遮住了他的脸，背着光，陈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散发着幽光的眼睛。
虽然他的眼神没有什么波澜，但陈殊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怒火。
盛怒之下，西瑞尔显然忘记了人类的躯体有多么脆弱，刚才那一摔，陈殊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摔断了，五脏六腑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力，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气，差点儿吐了血。
关键是西瑞尔还故意踩着他的胸口，他今天穿着一双高跟的军靴，踩在身上十分的疼，陈殊艰难的挣扎了一下，只觉得全身酸痛，疼得几乎动不了。
他需要很强的自制力，才能压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惨叫。
西瑞尔紧紧盯着他，缓缓加重了脚上的力道，傲慢的道：“向我认错，我就放过你，否则我会踩断你的肋骨，你上过战场，应该很清楚，断骨扎进肺里之后，你会极其痛苦的窒息而死。”
生死关头，陈殊并没有求饶，他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狼狈的笑了一声，喘息道：“…看来是我赌输了，也对，高高在上的邪神怎么会对一个人类网开一面。”
西瑞尔眼神微变，“我现在给你机会，放聪明点儿，不要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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