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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殊深深的呼吸着，以此来缓解身上的痛楚。
他断断续续的道：“你听见刚才有人说了吗，不自由，毋宁死…我倒是没有这么崇高的志向，但是也不愿意把自己这条命交到别人手里…”
他说着说着，忽然扭开头，剧烈的呛咳起来，嘴里咳出鲜红的血沫，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了。
这点儿殷红的颜色瞬间唤醒了西瑞尔的理智，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赶忙蹲下身，把陈殊抱起来，用拇指擦去他嘴角的血迹，“怎么回事？怎么会吐血？”
陈殊虚弱的瞥了他一眼，艰难的喘了口气，“你也…你也太高看我的身体素质了，我没当场摔死就不错了。”
刚才那条触手是直接把陈殊从广场的花坛甩到了大楼的天台上，这又不是在拍电影，当然不可能一点儿事也没有。陈殊感觉自己的内脏应该是出血了，骨头虽然没有骨折，但是有几处轻微的骨裂。
“对不起，怪我下手太重。”西瑞尔心疼极了，那些毫无意义的怒意早就被抛之脑后。他把陈殊抱在怀里，让他上半身靠着自己的胸口，躺得更舒服一些。
随后他张开手，手心里出现了一颗缠绕着黑雾的药丸，要喂给陈殊吃。
陈殊立刻躲开了他的手，恼怒道：“你别想…别想再控制我！”
“这不是迷药，是治疗你伤势的药，乖，听话，把它吞下去。”
陈殊还是死死闭着嘴，不肯相信他。
西瑞尔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又是柔情，又是苦涩，还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今天才真正见识到陈殊的决心，这个人真的是宁可死也要离开这里，他明白了，他是留不住这个人的，能留住的只有他的尸体，但他根本下不了手。或许从陈殊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西瑞尔就没有选择了，他必须放陈殊走。
西瑞尔搂住陈殊的腰，把他打横抱起来，走到天台边上。
陈殊冷笑，“怎么，要把我扔下去摔死吗？”
西瑞尔没有回应他的冷嘲热讽，他望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轻声道：“宝贝，你看下面。”
那几万居民清楚的分成了三类，一种是已经发疯的，一种是想要离开的，还有一种是把西瑞尔当成救命稻草，当成神明，祈求他的救赎的。
最后一种人全都跪在地上，以一种虔诚的姿势祈祷神明的庇佑。
“你把药吃了，我会放你们走。”西瑞尔这样说着。
陈殊一怔，“我们？”
“是的，你们。”西瑞尔十分平静，“那些想走的人，我会让他们走。”
随后他看向众人，他的嗓音很轻，但所有人都能听清他在说什么。西瑞尔说：“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重返充满怪物的危险末世，要么留在这里，成为我的信徒。”
“我会修改信徒的记忆，让你们忘却痛苦的过去，在这里幸福的楠封生活一年，一年之后，你们就要献祭自己的死亡与绝望给我。”
“现在你们可以做出选择了，想走的人，一直朝南走，就可以离开城市，但是除了你们身上的衣服，不允许携带任何东西。”
“城市出口会开放十二个小时，你们有充足的时间来考虑。”
“我的话就是誓言，绝不反悔。”西瑞尔低头看向陈殊，声音变得柔和起来，“现在你肯吃药了吗？”
陈殊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再不吃药，可能真的会死，就算不死，也会落下后遗症。
他要在末世中活下去，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所以他只是迟疑了几秒，便乖乖张开嘴，把药吞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 出发前夕
陈殊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效果极其的好，吃完之后便感觉身体里隐隐涌现一股暖意，缓缓流向四肢百骸，痛楚也逐渐的消退，反倒是困意慢慢涌上来了，有种大病初愈的疲乏感。
陈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广场上的人群已经散去，有相当一大批人朝着南方走去，浩浩荡荡的。他有点儿着急，想赶紧跟上去，西瑞尔拉住他的手，温柔的劝道：“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吧，出口会开放十二个小时，时间很充足，等天亮再走也不迟。”
陈殊狐疑的看着他，“你不会骗我吧？”
“我已经决定放你走，就不会再骗你，再说了，你难道不需要跟你的小狗道别吗？”
一提起贝克，陈殊的心就软了，虽然他只养了这条小狗一小段时间，但是感情还是在的，更别说贝克和曾经的排雷犬贝克长得太像了，陈殊会不自觉的把过去的感情也投射在它身上。
陈殊勉为其难：“好吧，那就回去看一下吧。”
公寓没有关灯，一打开门，迎来的便是温暖的灯光，贝克本来趴在茶几下面睡觉，听到开门的声音便飞快的爬起来，还撞到了脑袋。它摇着尾巴扑到陈殊脚边，不断的舔他的手心。
陈殊蹲下身，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我要走了，你留在这里好好生活，别再半夜乱叫，也不许再咬沙发，要听话懂吗，要不然别人会把你做成狗肉煲。”
贝克听不懂，傻愣愣的歪着头。
陈殊嗤笑一声，“傻狗。”
他伸手解下贝克项圈上的金属狗牌，揣进兜里，“抱歉，这个不能留给你了。
“呜～”贝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紧紧跟在陈殊后面。
西瑞尔也劝道：“你还是睡会儿吧，我保证天亮时会把你叫起来的，现在正是深夜，你这时候出去会很危险。”
陈殊觉得他说得有点儿道理，他拼死拼活，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离开的机会，如果一出大门就被怪物吃了，那也太冤了。世界末日可不是闹着玩的，最好谨慎点儿，等天亮再出去会更安全一些。
“那好吧。”陈殊勉强答应了他的提议，但是仍然不肯和他睡一张床。
不过这次轮到西瑞尔睡沙发了，毕竟刚刚他一时冲动，错手重伤了陈殊，心里正愧疚着，这种小事让让他也是应该的。
陈殊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大床上，或许是吃了药之后身体乏困，又或许是终于了却了一件心事，他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没有定闹钟，但是第二天早上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陈殊便醒了，扭头一看，正好五点半。昨天西瑞尔许下诺言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左右，陈殊还有充足的时间来收拾一下自己。
西瑞尔说过离开的人不允许带走任何物品，看似严苛，其实也很合理，毕竟这座城市里并没有属于他们的东西。陈殊打算先洗个澡，出去之后估计就很难洗到热水澡了。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隐约的说话声。陈殊顿时警惕起来，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把卧室门打开一条缝，透过缝隙往外看。
只见西瑞尔和何夕坐在沙发上，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黑色登山包，旁边摆着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何夕一手拿一个，“主人，你说打火机和防风火柴带哪一个比较好？”
西瑞尔思索片刻，“都带上。”
何夕把打火机和火柴塞进背包的侧兜里，又拿起罐头与压缩饼干，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吃这种东西行吗？感觉又难吃又没有营养，也就是保质期长点儿。”
西瑞尔拿过来看了一下营养表，“这个罐头还可以。”
“矿泉水不用带太多吧？又重又占地方，他带着打火机，可以直接找河流烧水喝。”
西瑞尔表示赞同，“别带太重的东西，会累到他。”
这俩人就跟在给自家春游的孩子准备便当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得十分热闹。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在门后默默观察了一分钟的陈殊终于开口了，“你们…在干嘛？”
西瑞尔侧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在帮你收拾行李，你过来看看还缺什么？”
陈殊：“……不是说不允许带除衣服以外的东西吗？”
“你不一样，我愿意给你特权。”西瑞尔柔情似水的注视着他，“我想让你在末日里也活得轻松一些。”
陈殊怀疑的看着他，“你应该不会偷偷跟上来，死缠着我不放吧？”
西瑞尔微微一静，随后便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当然不会了，我会给你彻底的自由。”
“最好是这样。”陈殊走到客厅，低头扫了一眼茶几上的杂物，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走了，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三个多月的“家”，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西瑞尔了。
不舍，肯定是有的，虽然西瑞尔骗了他，但两人之间的美好回忆不是假的。
在即将到来的永别面前，那些芥蒂和嫌隙都烟消云散了，陈殊犹豫了片刻，俯下身轻轻抱了西瑞尔一下，低声道：“这个算是给你的回礼，谢谢你帮我准备这些东西，我们好聚好散吧。”
西瑞尔温柔的回抱住他，轻笑道：“嗯，好聚好散。”
陈殊先去洗了澡，然后出来检查了一下西瑞尔和何夕给他准备的末日物资。毕竟他只有一个人，考虑到负重，能带的东西不多，背包里的食物有十罐肉罐头、十包压缩饼干、高热量的巧克力糖和咖啡，两瓶矿泉水。
其它物品分别是：打火机、火柴、攀岩绳索、换洗内衣、多功能军刀、匕首、抗生素和消炎药、避孕……
“避孕套？”陈殊满脸黑线的从包里拎出那个粉红色的小盒子，“我要这个干什么？”
看这个包装，居然还是西瑞尔的尺寸。
西瑞尔自然而然的看向何夕，疑惑的问：“对啊，你放这个干什么？”
被迫背锅的何夕沉痛的道歉：“对不起，是我眼瞎了，一不小心就放进去了。”
陈殊：“……这得多不小心啊。”
第二十八章 出发
陈殊很快便换好了衣服，考虑到现在已经入秋，天气越来越冷了，他在毛衫外面又多穿了一件黑色短款风衣。匕首横插在腰后的武装腰带上，这个位置可以让他在危险来临时第一时间拿到武器。
陈殊跟西瑞尔和何夕告别，正要换鞋出门时，忽然发现自己要穿的那双鞋不见了。
他四下看了看，到处都找不到他的鞋，最后他的目光锁定了趴在角落里的贝克。
非常可疑，平时陈殊要出门时，贝克都会冲上来围着他转圈，不舍的轻咬他的裤脚，就算陈殊关上门离开，它也会坐在门口的脚垫上死等，但今天贝克却只是趴在墙角，一动不动。
陈殊叫了它一声，“贝克，过来。”
贝克还是不动，甚至还掩耳盗铃的把脑袋钻到了窗帘下面。
陈殊大概就明白了，他走过去，伸手到狗肚子下面一摸，果然就摸到了自己的鞋。
贝克虽然听不懂话，但是小动物天生就有这种直觉，它大概是明白陈殊要走了，而且不会带上自己。小狗不懂复杂的人类，它只是看到陈殊每次出门时都会换鞋，以为只要把鞋子藏起来，主人就不会走了。
陈殊无奈的叹了口气，把贝克抱起来，正要穿鞋时，贝克忽然挣脱他的怀抱，张嘴叼住一只鞋子，飞快的跑进卧室，钻到了床底下。
陈殊有点儿生气，但又有些心酸，他也舍不得自己的小狗，可是外面险象环生，他不能把贝克带到那个危险的世界去，留在这里它才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西瑞尔趁机劝道：“宝贝，你带它一起走吧，它已经认你做主人了，这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狗，勇敢而且敏锐，或许能在末世里帮到你。”
陈殊还是犹豫，“但是…”
贝克仿佛知道主人的想法似的，从床底下露出头来，一双黑豆眼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一看它这个样子，陈殊就不忍心了，他妥协的蹲下身，向贝克张开手，“行，过来吧，我们一起走，以后咱俩就相依为命了，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贝克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它飞扑到陈殊怀里，不断的舔他的脸，高兴得呼哧呼哧喘气。
陈殊掏出那个金属狗牌，重新挂到贝克的项圈上。他拍了拍贝克的脖子，“我们出发吧。”
一人一狗离开了公寓楼，西瑞尔亲自送他们上了车。他站在站牌下面，平静的看着那辆环城公交渐渐驶远，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
天色已然大亮，现在正值早高峰，马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车流密集，人们都赶着去上班，路边的早餐摊都开始做生意了，很多人坐在餐桌旁边，喝着黑色的牛奶，吃着肉包子，包子里的肉馅还在微微抽搐，仿佛还活着一样。
这些人都是西瑞尔的信徒，西瑞尔已经抹去了他们的记忆，昨晚发生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如同不存在一样。
何夕纠结的问：“主人，真就让陈殊这么走了吗？”
他曾亲眼目睹西瑞尔认真的筹备婚礼，看着他充满爱意的挑选戒指与花束，他明白西瑞尔有多么的爱陈殊，而有些时候，爱意总是伴随着强烈的占有欲，何夕真不觉得自己的主人会宽容到那个地步，愿意放自己的爱人离开。
西瑞尔望着公交车离去的方向，轻淡的道：“你相信好聚好散这四个字吗？”
何夕没敢说话，他相信这世界肯定有好聚好散的恋爱关系，但是绝不相信这个词会出现在西瑞尔身上。按照他主人的性格，用“至死方休”还更合适一些，甚至说就算陈殊死了，他也不一定会罢休。
何夕小心翼翼的措辞，“嗯…这个，我不是很了解这些，只是我感觉您和陈殊之间或许还有转机。”
“确实如此。”西瑞尔笑了笑，他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看了眼腕表的时间，“不早了，我也准备走了，这段时间城市暂时交给你来管理，没事别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莫名被喂了一口狗粮还被迫留守后方的何夕：“……遵命。”
……
陈殊带着狗在终号站下了车，然后沿着马路向南走去，这条路他曾重复走过十几次，每一次都无功而返，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那些诡异的白雾没有再出现，陈殊顺利的走出城市，脚下的水泥公路慢慢消失，周围的荒野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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