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陶潜之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下了逐客令,“路大人,今儿我们要处理一些家事,您请回吧!”
陶潜之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离开,只是以前一直散发着温和光芒的眼睛如今却充满了冰冷的不悦。
陶不言却在陶潜之的目光下,伸手拉住路景行的手与其十指相扣。
“爹,娘,我与致远两情相悦,我要与他成亲!”陶不言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陶府前厅的空气如同被冻结了似的一片死寂。
陶潜之却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茶杯放回桌子时发出的声响,竟如此的清。
陶潜之看看一脸倔强的陶不言,再看看旁边皱着眉望着他满眼心疼的路景行,最后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微微地发出一声叹息。
与其说是气愤,不如说是松了一口气,“你终于肯对我们说这件事了?”
“……诶?”陶不言吃惊地瞪大了眼。
“要想瞒着我们,你们两个也要懂得避会一下!这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在一起的样子,当你爹的这双招子是盲的吗?”陶潜之用手指着自己的双眼说道。
“爹!”后知后觉的羞耻感让陶不言红了脸。
“我和你娘多次试探,你却和我们打哈哈,自作聪明!”陶潜之边说边用手指凌空点着陶不言。
“你……”
陶夫人“砰”地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看向陶潜之,“老爷!请谨言慎行!”
“咳,”陶潜之右手握拳抵嘴轻咳了一声,脸色变得和缓,“快起来吧!真是的,一进门就跪,搞得像我平时对你多严厉似的。什么事最后不都遂了你的心意。”
陶不言的脸上扬起一抹开心的笑容:“谢谢爹!”
拉着路景行一起站起身,陶潜之的脸却又突然冷了下来,“路景行,谁让你起来了?”
“爹!”陶不言立刻不满地抗议道。
陶潜之的眉头皱成川字,“我让他跪一会儿,你就心疼了?信不信我现在马上把他赶出去!”
明显感到陶潜之散发出的威慑感,陶不言知道父亲是真的动怒,不禁有些担心,他焦急拉了拉娘亲的衣袖。
陶夫人:“行了,致远也起来吧!跪也跪了。”
接着她拍了拍了陶不言的手,“今年府中的荷花开得异常的好,李婶今天还做了红豆糯米包。陪娘吃点心,赏荷去。”
“老爷,”陶夫人抬眼看向陶潜之,“有什么话,你和致远去书房谈,这陶府素来清静。”起身挽着陶不言的胳膊强行将人拉走。
陶不言不敢反抗娘亲,却也只能担心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路景行跟着陶潜之去了书房。
今年池中的荷花确实比往年开得都要艳,这才刚七月初便已经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只是陶不言无心赏荷,刚一落座就忍不住凑到娘亲的身边,“娘,我爹他……”
陶夫人戳了戳他的脑门,“你现在是一点也不藏了啊!你就这么喜欢路家臭小子?最爱的糕点瞧也不瞧,一门心思地就想着他!”
听到娘亲的揶揄,陶不言不由地红了脸,晃着娘亲的胳膊撒起娇来,“娘~”
“人家都说女大不钟留,我看我们陶家是儿子大了也同样不钟留!”陶夫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谁说的,我要守在娘的身边!”陶不言讨好地笑着,紧紧地抱着娘亲的手臂撒娇。
“你真是甜言蜜语张嘴就来。就你能舍得放下路家那臭小子?”陶夫人轻笑着,“你从皖州回来时,你们两个人在马车旁拉拉扯扯的,被你爹看到了。
“回来问你时,你居然骗他。当天晚上他就急了。说你从小就乖巧懂事,对我们向来知无不言。现在居然为了路景行开始和我们扯起谎来了。都是路景行这臭小子把你带坏了。
“于是就连夜写了奏折,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参了路尚书一本。”
陶不言忍不住偷笑,默默地在心里向路知彰道歉,想想也得这确实是爹能干出来的事。
“后来他就越发留意起来,结果,”陶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每次回来,两个人都要在门口粘煳好久,尤其是这次从苗疆回来,两个人躲在后门那儿抱着不撒手。”
“你爹以为当天晚上你就能和我们说这事。结果左等不言,右等不语的,给他气得又写了一夜的奏折,还是参路尚书的。
“在听到圣上的恩典让你俩一起去官桠,他就再也忍不住向你打探口风,结果你还是不说。
你走后,你爹气得连写三折,两折是参路尚书,一折是建议将路景行调到漠北去守城。”
陶不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娘,我其实并没有想瞒着你和我爹。我只是怕你们一时接受不了,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和你们说嘛。”
“要是不接受,我早就打断了他路景行的腿!他今天根本进不了这个门。”陶夫人生得端庄秀美,性情却意外的豪爽,颇有几分江湖侠女的风范。
“那……我爹他……”陶不言想到刚才陶潜之生气的样子,这还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见爹如此生气。
“要拐走我们的宝贝儿子,自然得让他吃点苦头!”陶夫人扬起嘴角,那双与陶不言一样的漂亮眼睛中闪烁着慧黠的光。
“你娘和你爹呢,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和喜欢的人平安喜乐、幸福美满地过一生。”陶夫人揽住陶不言的肩膀,“路景行就是你想要过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吗?”
“嗯。”陶不言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娘,路景行就是我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陶潜之的书房。
路景行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陶潜之脸色阴沉,不敢言语,恭敬地站在下首处。
虽然路景行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但是心里却紧张的要命,甚至比参加武举时还要紧张。
此时应该是他活了二十多年来最紧张的一次。
刚才那情景,他真觉得自己要被陶潜之扫地出门,然而,并没有。
只是此时,这压抑的气氛让路景行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明松瞒着我,是他脸皮薄,我理解。但是路景行,你好大的胆子啊!我念在路知彰是先父的学生,待你也如亲生儿子一般,但这不是给你机会勾搭我儿子!”
听到他的话,路景行不想到这堂堂御史大人前科探花郎的嘴里竟然说出「勾搭」二字,但到是让他重新忖度陶潜之的用意。
“大人教训的是,致远知错。只是,御史大人,我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的软肋,不能让明松受到半分伤害。”
“嘶——”陶潜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路景行嘴上说着「知错」可脸上却没有半分歉意,反而带了点得意劲。
陶潜之的变化自是没有逃过路景行的眼睛,这让他确认陶潜之这是故意在给他下马威,这说明其实他并不反对。
“咳,”陶潜之轻咳一声,掩示刚才的失态,“你现在向我承认,确认能保护了?”
路景行:“想必御史大人也已经知晓吏部的批文,我是新任的大理寺少卿。”
“那你可知,这样的感情一旦公布,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很可能就是你仕途的终点。”
陶潜之看过去,本朝虽不禁男风,但又注重子嗣,而且这官场之上如没有姻亲的辅助,势必会少许多纵向的机会。
“嗯,我所求的并非功名利禄,而是可以施展抱负的机会。我与明松所求的不过是「有罪必罚,有怨必申,法安天下,德润人心。」大理寺少卿足已。
“正四品官员月奉加津贴是纹银一百三十五两,一年便是纹银一千六百二十两,年奉米一百零五斛。
“我无不良嗜好且身体健康,且小有积畜与一处房产,即使无法升职,也可让明松如现在这般衣食无忧。
“且家父是当朝刑部尚书,兄长为吏部侍郎,对我自会多有荫蔽。因此,我相信我定能护明松一生周全。”
路景行直视着陶潜之,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只有在守护重要之人时才特有的坚毅决心。
“哼,听你小子的话,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谋划了,甚至连你爹和兄长也算计在内。”陶潜之嘴上这么说着,但神情与语气却恢复了往日的轻松。
陶潜之太了解自己的儿子,聪明是聪明,却极重感情,认准了便会毫无保留地一头扎进去。
他担心陶不言就这样不管不顾地为了路景行踏进到深不可测的局面中,受到伤害。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路景行早就想好了一切应对之策,他甚至觉得路景行连他们老了之后葬在哪里恐怕都想好了。
“陶叔父,请您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定会护明松一生周全!”路景行恭敬地行礼道,坚定又真诚。
虽然众人将路景行与陶不言称为「顺安双花」,称赞他风神俊秀,但陶潜之觉得大家都低估了路景行。他不仅心思缜密既隐忍度势,又不乏一腔孤勇。
比如现在,要陶潜之放心地将陶不言交给他。
看到他,陶潜之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当年自己向德高望重的岳父请求将女儿许配给自己的时候,恐怕也和此时的路景行一样吧。
稍稍有些感动,但不能轻易地遂了他的愿。
“我不能答应你。”陶潜之如愿地在路景行的脸上看到了慌乱。
“你应该去问你想要与之成亲的人,愿不愿意。”
陶潜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本案完)作者闲话:
君之絮语:
这一案完结了,感谢大家的支持
咱们下一案再见啦~
第121章 路景行被捉婿
路景行从入职大理寺之后,便搬出路府,在永乐大街的一处宅子里独居住。
这是一间二进院的宅子,平时路家的老仆会帮忙打扫,却很少过夜。不过这一天,芳婶和勇叔却留下来过夜。
因为今天是他家二少爷路景行升任大理寺少卿第一天上朝的日子。芳婶早早做好了精致的早餐。
“少爷,该换官服了。”勇叔则拿着官服走进房子。
“谢谢你,勇叔。”路景行将手伸进衣袖里。
“我来吧。”
勇叔看着一边揉着眼一边从卧房里走出来的陶不言,吃惊地瞪大眼,嘴张得快要吞下颗鸡蛋接近于石化状。
陶公子是从少爷的卧房里出来……
路景行却不顾穿了一半的官服,急步迎了上去,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生怕他碰到,“你怎么起来了?不再多睡一会儿?”语气温柔中带着笑意。
“今天是你第一天上朝,我怎么睡得着。”陶不言抬眼看向他,“我来帮你穿官服。”
“你不必做这些,我并未把你当作……”
陶不言伸出一根手指按在路景行的唇上,斜睨着眼,“路少卿,我帮你穿官服。”
路景行不再多言,点了点头,在陶不言将手拿开后,转头对勇叔说道:“勇叔,官服就放这儿,您去忙别的吧。”
“啊?”勇叔这才回过神来,看看路景行,又看看陶不言,这才回过味来,少爷这是嫌自己碍事儿了。
“是,我先出去了。”勇叔放下官服走了出去,虽然还需要点时间接受,但陶公子和少爷看上去琴瑟和鸣的,也不错。
“女子并非必须要为男子更衣,而是女子愿意为心爱之人更衣。”陶不言一边为路景行穿官服一边说道,“我也如此,愿为心爱之人更衣。”
路景行听到他的话,心中涌起万般情意,笑意从嘴边漫延至他的眼角。
陶不言将黑色的官帽戴到路景行的头上,向后退了一小步,上下打量。
大理寺少卿的官服是红色,官帽是黑色,穿在路景行的身上不仅显得他身姿挺拔俊逸非凡,更使他看上去少了平时的萧肃,却多了份方端雅正。
“真好看!”陶不言微笑着,黑色的眼眸里流转着暧昧的光,接着他上前双手捧住路景行的脸,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我的!”
在他想要离开的瞬间却被路景行搂住了腰,顺势向怀中一带,低头覆上了陶不言的唇。
良久,路景行放开了陶不言,望着他的深邃眼眸里溢满情意,“你也是我的。”
刚才还撩人起劲的陶不言此时却羞红了脸,他推开路景行,“官服要皱了。”
“没事。”路景行轻揽着他,“吏部的批文三天后才能下来。但你也可以来大理寺,我已提前打过招唿。”
“你第一天上朝,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路少卿快走吧!”陶不言推着他催促道。
“嗯。”路景行嘴上这样应承着,人却没有动一步,仍恋恋不舍地搂着陶不言,他现在深刻体会到了书中所写的「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
“少卿大人!快去上朝!”陶不言强行将他推出门。
皇宫,明政殿外。
路景行觉得自己像个不停鞠躬的人偶娃娃,这些大人们刚才在朝堂之上一言不发,下了朝一个个都就像打开话匣子似的,拉着他说个没完。
但最终绕来绕去都归到了他的婚配上,只是这些大人们问得比较含蓄,路景行也自然不接话茬,让这些人结结实实地碰了个软钉子。
路景行的余光扫到正在不远处的父亲路知彰。便转身对刚叫住他的户部尚书拱手行礼道:“李尚书,实在抱歉,家父还在等着下官,失赔。”
李尚书抬头看去,见路知彰向他颔首,只好赔了个笑脸,放过路景行。
然而路景行没走两步就又被人叫住,“路少卿,请留步!”
路景行抬眼向路景知彰,用眼神示意他帮忙,结果却看到父亲冲他挑了挑眉,眼神中竟有些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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