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定要想个办法,一掌将那人的灵魂从身体里打出去!
秦不悔见师父不愿多说,只好不再多问,可途中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师父,那禁地的门锁不重新换个新的?”
沈羿意外于他关心这方面的问题,微微睁眼:“不必。”
秦不悔拱手:“可…师父……”
话未说完,沈羿察觉到了不对劲,忙起身坐在榻上:“你可是看见什么人进去?”
他了解秦不悔,此人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事,绝对不会跑到他的眼前来旁敲侧击。
果然,此话可谓是直接到点子上了,秦不悔吞吞吐吐,最后还是直言不讳:“今早我出门时,瞧见三师弟在禁地门前鬼鬼祟祟,似是想打开门锁,可听了我的脚步声后就仓皇逃了,弟子认为,门锁还是多加防范得好……”
沈羿能听见的事裴擒陌自然也能听见,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哟,师父前脚刚走,徒弟就后脚趁虚而入,不愧是沈庄主教的好徒弟!”
对裴擒陌来说,沈羿的弟子有坏心可比对师父嘘寒问暖要令他心情舒适得多。
沈羿被他调侃,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常年对弟子的仁慈,换来的却是弟子们的随心所欲。
他的胸口渐渐涌出凉薄之意。
随后看向秦不悔道:“带我去找他。”
秦不悔抬头:“师父……你这是想对三师弟作甚?”
沈羿没有明确回答,而裴擒陌却能听见他的心声。
这次沈羿是真的要教训一下弟子。
可他却不信对方的教训会有什么力度,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罢了。
对一帮废物弟子仁善,活该被他们欺负。
……
正厅。
张天策正在捣鼓剑庄杂事,在抬头见到沈羿的那一刻,也不由得怔住。
下一刻,他便被沈羿命人五花大绑起来。
即便沈羿什么都没说,张天策却是知道究竟自己哪里惹师父生气。
“师父!弟子……弟子……”
后面的话没说完,他便因为心中有愧,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不再多言。
沈羿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三尺长的戒棍,语气冰冷道:“你触犯了规矩,知道么?”
张天策脸颊流汗,看见那棍子,浑身直打哆嗦。
其实沈羿不是第一次责罚弟子,上次七师弟被他用戒棍打得吐过血,这次他犯得事比以往都更严重,师父定然更不会手下留情。
“师父……”
听着张天策愈发胆怯的声音,裴擒陌不信沈羿会真的下什么狠手。
而沈羿的确没有马上动手,沉下声音:“为师有没有说过,不准去那屋子?”
张天策:“说过。”
沈羿蹙眉:“那你为何还要去?”
张天策垂下头,闭口不言。
他没有勇气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沈羿眸光微凛,终于举起戒棍,对着张天策的背重重击了几下。
这回张天策脸色苍白,唇角冒出殷红之色。
他的内力最多只够再承受两棍。
沈羿却没有收手的意思,依旧举着棍子,冷冷地问:“为何要去?”
张天策双目猩红,语气哽咽:“还不都是因为你自私,不肯将凌飞十二招的秘籍传授给自己的弟子,大师兄对你那般上心,你也从未传授过他此功法,那禁地里装着什么我虽不知道,但肯定是什么宝贝,我进去就是为了去找凌飞十二招的……”
说这话时,他的唇上喷出血沫,险些溅到沈羿的身上。
裴擒陌热闹看了一半,猛吃一惊。
这个弟子竟然以为那锁着的屋内竟然藏着绝世秘籍《凌飞十二招》,就趁门上锁链被他斩断之时,想要溜进去。
如果是他,就绝对不会偷偷去找这本秘籍,因为实力不够,若真的想偷,也会列一个严谨的计划,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说到底,张天策还是太过于年轻,思想不够成熟,做事也并不能想到可能会发生的后果。
沈羿却没有理会张天策前半句辱骂,只是挑起他的下巴道:“你想学凌飞十二招?”
张天策眸光澄澈,炯炯望着他。
裴擒陌不用感受都知道沈羿此刻又会心软,谁知这时,沈羿却是轻笑了声,瘦长的指节几乎将张天策的下巴捏断。
“只要你有本事伤到我,我就教你此功。”
第15章
青堂瓦舍外,有一处荒凉的院落。
昨夜张天策悄悄躲在墙角,见沈羿从禁地屋中出来满身血污,就知今日师父的伤势很糟糕,可能随便找个习武之人打一架,就会当场倒下。
今日晌午,二人站在院落中央,秦不悔将张天策松绑,又递过去一把剑,面无表情道:“你可想好了?”
张天策双手接剑,转头看向那身上缠满绷带的白衣人。
他也觉得作为弟子不该在此时与重伤在身的师父切磋,可眼下是他伤到师父的绝佳时机,绝不能因此而心软。
万一他成功了呢?万一他学会了凌飞十二招的所有招式呢?说不定他可以当梅花剑庄最出众的弟子,说不定,沈羿会对他刮目相看,以后由他掌管宗门……
张天策正在心里打着算盘,忽然之间,几个闻风赶来的弟子从院落周围的林中窜出。
“三师兄,你在无人时悄悄闯入禁地,还要偷学凌飞十二招!你公然破坏门规,实在是愧对梅花庄,愧对师父!”
“你不仅私闯禁地,还要在师父重伤时与他对决,你生而为人,还有一点良心吗!”
这些怒斥他的弟子都是平时与他关系不大好的。
张天策见了这些人,脸色白了几分,却是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我在剑庄待了六年,除基础招式之外,连凌飞十二招的影子都没看见,多年不见此功法,我还算什么梅花剑庄弟子!你们难道不想学么!”
那些弟子们面面相觑,一时竟有些语塞,回答不出。
《凌飞十二招》,内里讲了剑法,防身法,解毒之法,破幻之法,入定之法,是所有梅花剑庄弟子都可望不可即的绝世功法。
若说他们心底一点都没觊觎此法,的确不大可能。
而这些人中,唯有七弟子的反应还算快:“我们不会像三师兄那样去偷去抢,当初大师兄资质比你出众,不也没去偷秘籍!”
张天策被戳中痛点,又转头看向沈羿:“师父,弟子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大师兄上次也被师父无端赶走,是不是也是因为想学此功法?!”
沈羿因此事的真相难以宣之于口,顿了顿,道:“不是。”
张天策只当师父在欺骗自己,眉心微蹙,随即将长剑拔出,不再犹豫。
他朝沈羿挥出两道白光。
两道白光在半空中合二为一,形成更为猛烈的攻击,此攻击正是梅花庄剑法之一“聚气秘法”。
可那“聚气”拍向沈羿面前,仅像是一道狂风吹过,将他鬓边青丝吹乱。
原来,他的面前有一层无形真气,可将周围偏弱的剑风都挡开。
无论张天策使出多少招,都破除不了这层护身心法,更别说伤到沈羿对他来说有多么异想天开。
围观弟子们心道三师兄的武功可以被称作二流高手,使出浑身解数却连重伤在身的师父躯体碰不到,未作细想,都隐隐感到脊背发寒。
师父实力的恐怖程度远远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张天策却从未想过放弃,勃然大怒:“我今日若伤不了你,定不是我无能,而是你从前没有将厉害的功法教会于我!”
说罢,他再次挥着剑朝沈羿奔过去,而沈羿只是盯准时机,抬起了腿。
白刃登空。
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师父仅用拳脚就将张天策的剑柄竟被踢得脱手,嘴巴都张大得能塞进半个拳头。
剑刃直直插入地面,沈羿面色淡淡:“你就这点本事?”
张天策意识到实力的差距,肩膀止不住地发抖。
这些年他勤学苦练,最终却连逼得师父拔剑都不可能,若今日伤不了师父,他便要与大师兄一样,要被对方赶出剑庄。
“三师兄的剑被踢飞了,与师父实力差太多了……”
“这就是宗师级高手与我们之间的差距么?”
周围师弟们窃窃私语的余音全部被张天策听见,脑中不由得回想起杨修仪落寞离开的情景。
他实在是没脸步入大师兄的后尘。
想到这,张天策便弯腰拾起剑,架在自己的肩上。
沈羿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脸色白了又白:“张天策!”
张天策冷笑:“师父,世人都认为你是君子,我却要败坏你的名声,我今日一死,天下人都会认为是你逼死了自己的徒弟。”
横竖达不成自己的目的,不如鱼死网破,谁都别想称心如意。
沈羿见张天策手中的剑已经将脖颈划出鲜血,便知道对方并不是随便说说,面露痛心之色:“你不是想知道杨修仪离开剑庄的原因吗?靠过来些,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
张天策微怔。
他自入梅花剑庄的那一刻,便从未见过师父的情绪有什么剧烈的起伏。
可他要自裁时,师父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就在他出神之际,沈羿忽然眸色一冷,挥袖掷出一根冰蓝色的断魂针!
张天策肩膀刺痛,手中的剑顿时掉落在地。
断魂针不偏不倚,刚好刺进对方的肩髎穴,麻痹的作用巨大,弟子们见人彻底动弹不得,拍手欢呼:“那可恶的自私鬼已经被师父制服!我们快去帮将人捆起来!”
而这些鼓掌的弟子们没来得及上前,就被沈羿喝令退下。
弟子们都算听话,很快,院落中除沈羿之外,就只剩下双目猩红的张天策。
而后者变成刀俎下的鱼肉,自是双唇紧抿,无话可说。
沈羿面无表情捡起对方掉落在地的剑,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的剑。”
张天策闭眼不去看他。
沈羿用剑指向地上一颗平躺着的石头,低低道:“看好。”
张天策听闻此话,这才睁开眼随之望去,只见那颗石头被剑刃一挑,高高飞在空中。
下一刻,一道剑气飞过,石头霎时间化作齑粉,灰飞烟灭。
沈羿只问:“此招,还记得么?”
张天策半身麻痹,却还是能点头头。
沈羿教过他此招,此招名为“风驰雨骤”,是梅花庄最基础最低端的招式,想不到此招在沈羿手中,作用竟是天地之差。
沈羿替他将剑收回鞘中,一掌推上他的胸膛,冷声道:“你的根基,还是差远了。”
张天策的胸口被注入真气,即刻啐出一口血。
被催出体内毒素,身体上的麻痹感与心中的滞涩感竟然一同消失了。
而张天策究竟有没有彻底想通,会不会存有抱负之心,沈羿没去想便已转身回屋。
刚刚踏进门槛,就感觉双目有些晕眩,不得不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嘲讽的声音适时而出:“沈庄主为拯救弟子大发善心不顾自身安危,不如本座发发善心,成全了你想死的心可好?”
沈羿躺在睡榻上,合上双目:“我要睡会儿,不要吵我。”
方才的比试损耗了他大量的血行,旧伤再次被撕裂,身体的情况久久得不到好转,再没力气斗嘴。
裴擒陌正欲再骂,可见人倒在枕头上便进入深眠,心底憋着一腔怒火。
竟然就这么晕睡过去?
过了半个时辰,沈羿仍是处于深眠的状态,意识恍恍惚惚。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躺在睡榻上,而是身处在一片绯色的花田中,绚丽的色彩有些让他眼花。
刺鼻的花香也呛得他头昏脑涨。
在血色的花海中跪坐时,忽然之间,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羿错愕地转身,只见身后站着一身着鹅黄色长袍的男子,发色如浓墨,芝兰玉树,容颜俏丽。
周围的海棠妩媚,玉簪清丽,却都不及眼前男子外貌的三分。
此容貌乃世间少有的绝色。
这个形容刚刚在沈羿脑中生出,就听见对方开了口:“你可还记得我?”
“……”
沈羿回想起来,此人就是他体内魔宗宗主裴擒陌的原身。
不过,裴擒陌怎么以原本身体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眼前,手里还拿着一朵盛开得艳丽的海棠花。
对方也没有给他时间多想,忽然伸手摸上他的胸膛。
由于沈羿被手指穿透胸口掉下悬崖的心理阴影还在,他慌忙出手抵挡,谁知那手指却对他的前胸没兴趣,而是缓缓上移,掐住他的脸颊。
“说说看,是本座好看还是这花好看?”
“……”
沈羿看了看海棠,又看了看那人,感觉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裴擒陌就是再幼稚,也不会与一朵花争奇斗艳,他最喜欢的,应该还是和人斗。
可梦中那位一直用期待的目光等待着他的答案,他想了想,只得回答:“花。”
“沈庄主真是口是心非!谢谢你的夸奖啦!”
裴擒陌说这话时,唇边虽带着笑,眉心却已经拧成了“川”字,看上去有些滑稽。
沈羿被对方捏着脸颊,没办法再怼,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
再次睁开双眼,眼前已经是日落西山,烛火通明。
可他的身体却不是睡在榻上,而是坐在凳子上。
胸口的刺痛来源于身上的衣物被人褪去,还有一只手在为他胸口上的伤涂药,那伤口早已经被撕裂,殷红的新肉暴露在外,可手指上药的动作却是很轻,似乎对这身体极其谨慎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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