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悠闲靠在凤椅上,原本准备称病为难谢玉的太后,终于还是站了起来,被宫女带着,几分失态的奔出了殿门。
入目,却是烈烈焚烧的棺材,以及……
立在棺材中间,容光焕发的谢玉!
怎么可能?
太后讶然:方才她还听御林军来报,说谢玉被逼的爬了陡崖,狼狈到几乎吐血,怎么会……
女人的眼睛渐渐张大,然后,她看见,谢玉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对她行起了礼:“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昨夜韩冲死时,曾对微臣说,都是太后指使的他,都是太后的错。他若丧命,定要将尸体搁在太后寝殿门前,烈火焚烧,阴魂不散,永远向您讨债。”
“原本,这尸体该昨夜里就烧,是谢玉办事不力,一直拖到了现在,特来向太后娘娘……”
说到这里,男子终于低下了头,恭恭敬敬的俯身,吐出最后两个字:“请,罪。”
请……请罪……
高台之上,那一袭黑衣的女人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
她的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盯着谢玉身后熊熊燃烧的棺材。
这是……韩冲的尸体。
是……她的侄子……
她十五岁入宫,时至今日,三十余年,膝下无一子。
只能扶持盛长宁这个傀儡,才能坐上太后之位。
韩冲……是她唯一的侄子,他们家唯一的男丁!
如今,就这么被谢玉给烧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口棺材?
太后深呼吸了好几下,直到面上的错愕消失,才终于开口:“哀家今日召你来,是要请罪。”
“结果呢?你就拿这些污秽之物,来染哀家的眼?”
“哦。”谢玉应了一声,银丝轻盈垂落,这才抬起眼睛,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原来太后娘娘说的请罪不是这个?那看来,是本督有所误会,还望娘娘见谅。”
说话间,太后已经吩咐人扑灭了棺材上的火。
她惦记着自己的侄子,慌忙命人打棺,却不想,入目便是烧的焦黑的尸块。
有的只有一条手臂,有的只有半截腿,多的更是分不清是身体哪一部分的尸块。
可是……没有头!
独独没有头!
“太后娘娘。”面前,谢玉的声音清润嘹亮,那是她从未听过的自信:“请问,您是在找这个吗?”
话音落,咔哒——
谢玉手里的木盒应声开启。
太后看见,那里面立立整整的盛着韩冲的头。
鲜血泼面,眼球凸起,甚至连嘴的部分都是不完整的。
整张脸,生生被利器划开,看不见一丝完好的皮肉。
太后的嘴唇发了抖:“谢玉,你敢……”
话未说完,忽然,轰——
那颗人头竟是熊熊烧了起来,噼里啪啦,有火花不断迸发。
不过多久,谢玉竟是猛一抬手,直接将人头带着锦盒一起扔上天。
下一瞬,砰——
盒子连带着人头一起炸开,火药味连带着血腥味一起飘散,迸出如烟花一般的绚烂丽色。
太后的心口砰砰直跳,忽听:“娘娘。”
谢玉再次张口,清润悦耳的声音就这么迎着火光飘出:“我还取代了迟景瑞,掌控了您的整个火药走私团。”
“您想继续跟我聊聊吗?”
没错,整个火药走私的所有流程,都由太后掌控,迟景瑞只是她的喽啰。
她走私这些,不仅可以赚钱,更可以豢养私兵,贿赂官员,这是这些年,她把持朝政,控制盛长宁的所有底气。
现在,竟是全部握在了谢玉手里!
没有人注意到,谢玉于院中立得笔直,所用的自称,也早已不是“微臣”。
不过多久,他便被毕恭毕敬的请进了殿。
.
从太后处出来,已经是晌午。
日头正盛,前路光明。
谢玉拍了拍方才炸人头时,不小心落在肩膀上的灰,在宫内辗转几步,甩掉了所有跟着自己的太后奸细,偷偷推开了盛长宁的宫门。
听到响声,那龙榻之上的帝王一怔,竟是艰难的爬起来,拿起自己藏于枕下的剧毒杀器,直接对着门口的方向,嗖——
毫不犹豫的射了出去。
下一刻,却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陛下……”
声音入耳,盛长宁惊了一瞬,随即立刻高喊:“玉儿!快躲!”
话落,只听“咚”的一响,似乎是利器入门的声音。
盛长宁急于检查谢玉的情况,竟是一翻身,“砰”,自己落在了地上,龙袍染尘,疼的他额角一阵冷汗,眼睛都跟着红了一圈。
再抬头时,便对上一双漆黑的官靴,官袍鲜红,好像他腿断的那一天,见到的血。
熟悉的声音自头顶飘来,明明连话都没变,却是那般高高在上:“微臣参见……”
“不用参见,不要参见了。”盛长宁闷着声音哽咽:“扶我起来,扶我起来玉儿呜呜……”
他的眼泪不停往下落,谢玉瞧了眼自己身上的宽袍,终究是以衣袍垫着手,将他扶了起来:“陛下……受苦了。”
“母后叫你了?”盛长宁一问,谢玉才点头:“是。”
他解释:“太后娘娘说,她要垂帘听政,想我帮忙。”
盛长宁一下子激动起来,扣住谢玉的手腕,张口便是一阵猛咳,好像要将自己的心肝都倒出来,才终于急喘着缓过一口气:“你……应允了?”
“是。”
第084章 霍寒的手,勾住了他的指尖
“谢玉!咳咳咳……咳咳,你……!”
“陛下。”谢玉又说了一句,抬手将盛长宁指着自己的指尖拍下去,不在意的说:“太后活不久了,臣会帮您。”
盛长宁脑袋混乱,根本无心听他说什么。
谢玉却还是保持着语速,一字一顿:“最多三日,臣要太后,永远消失。”
.
谢玉说到做到,阔别盛长宁,就在宫内寻到了韩冲的儿子,韩铭。
小孩儿大约七八岁,不学无术惯了,专爱恶作剧,时至今日,已经跟着他爹,弄死了不下八十个宫女。
谢玉给了他一个机关盒子,并承诺:“解开之后,还有大奖励。”
小孩儿恶狠狠的接过,冷眼瞧他:“我要是解开了,东厂的火铳供我玩吗?”
“我能杀了你吗?”
“可以。”谢玉笑:“随你杀。”
话落,便了无牵挂的出了宫门,一直熬着心性,按部就班的等了三日。
终于听暗卫来报:“主子,太后娘娘薨了!”
“听闻,是韩铭小公子不知从哪儿弄了个玩具,邀太后娘娘一起玩,却不想,解开之后里面是一支箭,直接穿透了太后娘娘的咽喉。”
彼时,谢玉正好拉着霍寒,喂好一碗药。
他轻轻伏在男子胸口,仔细听着那失去情蛊支持后,慢到几乎无律的心跳,不紧不慢的开口:“然后呢?”
“然后,韩小公子说,这是督主教给他的,不是他有意要杀太后,他要传您进宫,他要杀了您。”
“再然后……他就被皇上打了一顿,贬为庶人,扔到老家种地了。”
终于,谢玉满意的摆了摆手,示意暗卫离开。
“还有……”暗卫并未起身:“皇上说,他要请您入宫,委以重任。”
“知道了,一会儿去。”谢玉继续摆手,直到暗卫走远,才又为霍寒掖了掖被子,指尖轻滑过男子分明的喉结,喃喃着:“等我。”
他的手落到霍寒手腕上,原本想探一探他的脉象,却……连探的勇气都没有。
前日,黎太医告诉他,情蛊连心,时间长了,失去情蛊就会死,霍寒用这东西,连了七年的心脉,即便是千年的灵芝,也最多再吊十日。
他已经在这里,耽误四日了。
“等我回来,等等我。”谢玉的手点在霍寒掌心:“等我回来,便带你去治病。”
“寒郎啊……”
之前几日,谢玉一直周旋着,算计着,看霍寒的时间少之又少。如今一反应过来,心口便传来针扎似的,一阵接一阵,细密的疼。
霍寒晕倒,已经四日未醒,也未有任何反应了。
他的突然出现就像一柄火把,强势的破开黑暗,在他原本无趣的生命里,燃起了一束光。
只是那火把燃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感受温度,便散的只剩下六天。
六天……
谢玉轻出了一口气,迟钝的发觉,这等待太后死亡的日子,也变得难熬起来。
他靠在榻边,良久才推开了椅子起身,正准备走,却忽然发现,霍寒的手勾住了他的指尖。
第085章 药人
紧接着,一只黑漆漆的蛊虫便顺着霍寒的指尖爬了出来,头部带着三颗红色圆斑点,是……蚀心蛊!
霍寒同他讲过,将这种蛊用到极致,可以操控人的心志,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提线木偶。
若是不会用,晒干磨成粉,放入人的茶水中,也可使其精神不济,逐渐至死。
是江湖武林,人人趋之若鹜的奇蛊。
之前霍寒还好的时候,也曾开玩笑的与他说:“娇娇不开心了,我可以用它为你操控盛长宁,让那狗东西穿花衣,唱戏给你看。”
如今……
谢玉接过蛊虫,将那小东西捏在指尖,手心握住霍寒的指节。
慌忙抬眼,却不见男子有任何苏醒之迹。
谢玉凌眸,聚精会神的盯了许久,终于还是捏着蛊虫走远,留下一句:“多谢夫君。”
而后,大门一开一合,霍寒的睫毛,轻轻震了两下。
.
谢玉找人快速处理了虫子,夜里与盛长宁闲谈的时候,便洒了一点东西,在他的茶水中。
盛长宁向他哭诉:“上次朕遭武林盟暗算,双腿已废,领头之人,朕已派人查到。”
谢玉低头,看向对方送过来的画像——是慕秦!
“杀了他。”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谢玉仰头,看向对面那对他淡然下令的盛长宁:“陛下,这上面写,此人乃武林盟主的副将,相当于武林盟二把手,微臣一人怕是做不到……”
“不,朕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杀了他,然后,收编武林盟。”
谢玉:???
“江湖朝堂势不两立,原本就是因为,我父皇曾因一时意气,杀过武林盟主的儿子。”盛长宁仰头,继续立着他那早已崩的一塌糊涂的明君人设:“不过朕是想亲近江湖势力的,还望谢爱卿,牵线搭桥。”
话音落,帝王抬手,竟是将御林军,锦衣卫,包括京郊四大营共计十万精兵的虎符,全摆在了他面前。
“玉儿,我信你。”盛长宁望他,眼底满是真诚:“你助我杀了太后,今日之后,你我便是兄弟。”
“兄弟啊……”谢玉扫了一眼虎符,抬眼,淡淡掠过盛长宁的眉宇。
其实,如果盛长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两人的眉眼极其相似,像是……亲兄弟。
只可惜,盛长宁见他乖顺,从未在这方面起过怀疑。
“微臣,遵命。”
谢玉收起虎符,领命出门。
一到自己家,便发现慕秦正立在霍寒的房间,往他头顶以及心口的位置,刺了好几根银针。
慕秦行医的次数不多,这些年跟着霍寒,瞧得多了,才可以有样学样。
好不容易刺完最后一处穴道,慕秦紧攥双拳,狠狠松下一口气,下一刻,忽感脖颈一凉。
谢玉的冷剑压上了他的肩头,剑锋倒映那双风流绝艳的桃花眼:“你想做什么?”
慕秦:“不是督主写信,让草民回来吊唁的吗?”
他吊着一口气,回过头解释半天,才终于让谢玉放下警惕。
谢玉去探霍寒的脉搏,的确比之前更有力了一些。
慕秦立在一侧,垂着眼眸回话:“我是在武林盟认识霍寒的。”
“大概在八年前,他刚从南梁逃出来,被无数官兵追杀,摔下山崖的时候,满身都是血,还很不幸的,砸坏了老盟主养蛊的木屋。”
“毒虫毒蛇散了一地,但他人却没死。”
“他的手腕处皮肉翻卷,几乎磨出了白骨,大约是用刀子刺向山壁来缓冲下坠的压力,手腕虽有磨损,但掉下来的时候,却不至于摔死。”
“他留了最后一口气,求老盟主救他,手里攥着老盟主最爱的那条毒蛇,都快掐死了。”
“老盟主欣赏他的狠劲儿,正好那会儿幼子又被朝廷所杀,正在伤心,便收了他做义子,教他医术,授他武艺。”
“可是……”慕秦顿了顿,目光扫向霍寒:“他身体里被人注入了过量的蚀心蛊,记忆错乱,经脉寸断,刚开始练武,就好几次心跳骤停,险些撑不住。”
“老盟主为了救他,找遍了当时的神医,最终,只有一人给出了药方,说要取药人的心头血为引,喝下五次,方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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