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绫沂走进来的时候,一阵血腥气扑面而来,绑在刑讯室里的白桥颇为显眼,整个人气息委顿,鲜血模糊的样子,看着就很倒胃口。
姜绫沂拽着袖口遮住口鼻,面色平静地走近些仔细打量。
原来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血呢。
白桥身上大概是没一块好肉了,手指受了夹刑,垂在那里肿胀不堪,双臂双腿都被用刑棍敲碎,身上鞭刑棍刑针刑的痕迹比比皆是,皮肉包骨,破裂的伤口时不时流出一点血来,有些地方都已经红肿腐烂,他低垂着头看起来毫无生息,只是头上一串串枯燥打结的头发散发着臭味。
姜绫沂周围打量一眼,扫过旁边放着的一桶桶盐水辣椒水,在炭火盆里捡起一根头部烧红了的铁棍子,从白桥的喉咙一路划到胸口,皮肉与红铁接触刺啦的声音刺耳,底下的身躯颤着发抖,发出一些痛哼声。
姜绫沂用铁棍子抵着白桥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脸上大概被揍狠了肿胀如同猪头一般,他没动,吩咐道:“给我泼醒。”
怕不小心撒到姜绫沂,侍卫不敢直接拿桶泼,一个侍卫上前舀了一勺盐水,直接泼到白桥脸上。
白桥痛咳着呛醒过来,只是眼皮耷拉着还没看清眼前是何人,只以为是又要挨打了,以至于在看清姜绫沂的脸后,被惊吓到“呃呃”两声,他的舌头也已经被割掉了。
铁棍子头部与白桥下巴的皮粘在一起,姜绫沂动作毫无停顿的把铁棍子扔回了炭火盆,意犹未尽的看着他。
一点都没手软的样子,纪榕时负手守在姜绫沂的身后,眼神宠溺得盯着姜绫沂的动作瞧,越瞧便越是喜欢。
他知道姜绫沂压根就不是表面上表现的那样温顺良善,只是对于信任喜欢的人会愿意露出自己的柔软,对于痛恨的人,他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爱憎分明的很。
“你这是什么眼神?”姜绫沂嘴边带着浅淡的笑意,盯着白桥还能泄露情绪的眼睛看,“害怕?痛恨?还是在咒我怎么还没死?”
只是这场景下,这笑意怎么看怎么诡异。
白桥眼神恶毒的瞪着姜绫沂,如果他还能说话,估计已经口出恶言了。
“哦,忘了你已经说不了话了。”姜绫沂皮笑肉不笑的讽刺道:“可惜啊,你马上要死了,却连是谁杀了姜屏远都不知道。”
“呃呃!”听到姜屏远的名字,白桥愤怒的吼,但只能带动铁链轻微晃动。
“你觉得是我杀的?”姜绫沂看着白桥可怜道:“唉,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给你洗脑的,乖乖做他们的走狗那么多年,还不是根本杀不了我。”
“在岐雲国他们不让你报仇,来了这儿,你也得不了手,白桥,你真可怜。”
姜绫沂一脸冷漠的笑着:“如果我真要杀姜屏远,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下手,池塘、枯井、下毒,哪儿都比众目睽睽之下来得方便,姜屏远有你这么个头脑简单的属下,到现在都找不到真凶报不了仇。”
“你说,你可怜还是他可怜。”
白桥本来愤怒的眼神,现在已经木讷的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呆愣在那里。
姜绫沂看着新奇,这些话不吐不快,但他本来以为白桥早已偏执己见,会固执的认为他是在辩解,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听进去了。
难道被折磨了这一顿开窍了?
能听进去的话,那正合他心意,姜绫沂装模作样地掸掸干干净净的手,刺激他道:“主仆一场,今日就当送你一个事实,待你去了地府,姜屏远也会永远恨你无能。”
姜绫沂转身就走,阴凉的风吹起一点裙摆,丝毫不搭理白桥在他身后痛苦嘶吼出来的声音,心里神清气爽,感到颇为痛快。
“呃呃——呃呃!......”白桥还在那里冲着姜绫沂离开的方向吼叫,眼眶通红状若疯癫的样子,伤口被激烈的挣动裂出了血流下来,不知道他这吼声的意思,是还在恨姜绫沂,还是恍然大悟恨错了人而在不甘怒吼。
心气一旦泄下,人便没得活头了,白桥吼着吼着突然开始吐血。
纪榕时嫌弃得退后几步,吩咐道:“凌迟了吧,把尸体处理干净,脑袋留着保存好了,等朕去岐雲国的事了,就当成大礼送给岐雲国主。”
陆炎听得龇牙咧嘴,他们陛下越来越心狠手辣了,不过也是那些人活该,把主意打到了他们这里,他回道:“是,陛下,有难断在,不会死得容易的。”
纪榕时快步追出去时,姜绫沂已经走远,这处有假山石与荷塘,他正踩在荷塘碎石边低头看着什么,身子半个都悬在荷塘边,纪榕时怕他摇摇晃晃地别掉下去,上前几步就揽腰抱人在怀里,让他放心的看。
“在看什么呢?”
“有鱼,又大又肥。”姜绫沂问道,“能抓上来吃吗?”
“这是锦鲤。”纪榕时无奈,“想吃鱼了?我让司膳房送条大鱼来,给你做糖醋鱼。”
“行,那走吧,早上就喝了粥,我饿了。”
纪榕时抓住姜绫沂的手腕把要走的人拉回身前,捧着白嫩的小脸仔细打量:“一一,没有不开心吧?”
姜绫沂眉眼一弯,笑容明媚:“放心吧,终于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你让他身体痛,我就扎他的心,挑破他的心气,他如今这副样子,我便算是报了仇了,实在是痛快!”
纪榕时捏他温软的脸颊:“痛快就好,我下令把他凌迟处死了。”
“嗯,多、谢、陛、下——”姜绫沂就着纪榕时的怀抱把脸埋进他颈侧,手上轻轻抓着点衣襟,“如果我遇到的不是你......”
“不会。”纪榕时打断他,把躲在怀里的美人儿脸抬起,“我会遇到你,找到你,不放开你。”
暖煦的风一阵阵飘过,姜绫沂额边发丝吹拂在脸上,纪榕时抬手抚了抚发丝,把姜绫沂痒得眨了眨眼睛。
姜绫沂的眼睛很漂亮,黑亮的眼神缀着细碎的星光,又长又翘的眼睫故意又眨了眨,如同轻软的羽毛拂过,一颦一笑甚是诱人。
纪榕时凝视着他,眼神仿若幽深的大海,泛起一片波澜,心里发痒的扣住了姜绫沂的后颈,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纪榕时的动作温柔又霸道,好像要把姜绫沂身上的清香的药味盖过去般掠夺他的气息。
姜绫沂被亲的迷糊,又被纪榕时吻得手脚发软,只能抓着他的手臂,靠他揽腰的手堪堪支撑住。
不远处突然随风送来两道凌乱了几步的脚步声。
“啧。”
第33章 出发
姜绫沂赶紧拍了拍纪榕时的胸口推开他, 红着脸退了两步转向荷塘的方向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不过唇色红红的明显的很。
纪榕时知道他害羞,放开姜绫沂后还怕他摔了扶了他手臂一把,但被打搅了好事还是有些不悦的“啧”了一声, 才转头看脚步声的主人。
是无垠和黛云姑姑。
两人寻过来一转角就见这场面,但已经被发现了,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为难。
“什么事?”
无垠躬身:“陛下,黛云姑姑来找。”
黛云福了福身:“陛下, 暄王进宫看望太后, 娘娘让奴婢来问问, 陛下可方便过去一起用膳?”她看了一眼背对着这边的姜绫沂, 又道, “殿下愿意的话, 也请同去。”
姜绫沂诧异的看向纪榕时, 纪榕时点点头:“朕待会儿过去。”
黛云和无垠说完就赶紧退下了。
纪榕时摇摇头:“看来今天这糖醋鱼是没法吃了,明日再给你做。”
“我也去?”姜绫沂有些忐忑。
“自然。”纪榕时拉住姜绫沂的手, 撑开他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拉着人回钟仪宫,“别怕,母后很喜欢你这样的美人。我们先回去换件衣服, 身上好像还有点血腥味。”
......
永寿宫慈宁殿。
姜绫沂随着纪榕时走进慈宁殿时,还是有些不安, 这种见夫君娘亲的场面他实在没经历过,甚至有关长辈的人除了母妃便只有父皇和他的后宫妃嫔, 在他印象里都不喜欢他, 对他动辄打骂,他自然对长辈也没什么好印象。
他还在犹豫要怎么行礼。
就见坐在上首的太后, 手里拿着一团扇轻轻扇动,脸带笑意说道:“一家人见面就不用行礼了,过来,让本宫瞧瞧。”
不管心里怎么想,姜绫沂脸上还是平静的,纪榕时把他拉到太后右侧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是坐在姜绫沂旁边。
太后仔细瞧着姜绫沂,看起来温顺又温良的样子,脸上笑意渐盛:“长得真是漂亮,比本宫年轻时可漂亮多了,身体现在可好些了?”
“太后娘娘,已经没什么事了。”姜绫沂回答,不会真如纪榕时说的那样,因为喜欢美人就喜欢他了吧?
“你这孩子,怎么还叫本宫太后?”太后见着美人心情也好,对她儿子给她找的儿媳妇很是满意,只要心性不差,做他们纪家的皇后肯定做得,她嗔怪道:“瞧瞧时儿这紧着的样子,本宫还能怎么着了你们不成?”
姜绫沂实在没见过皇室里太后与皇帝以及王爷这样一幅和乐融融不耽礼数的样子,迷茫得眨眨眼看向纪榕时。
只见纪榕时抓着他的手,对太后说道:“母后,您别吓着他。”
暄王在一旁笑,将一个小盒子递给姜绫沂:“初次见面,见面礼简陋了,下次大婚时候补上。皇嫂,你也该改口叫母后。”
盒子里是一座雕刻精致的玉雕。
姜绫沂眨眼,心念一转,也大概知道纪榕时以前说的他与一母同胞的弟弟关系极好所言不虚,连太后都不是什么古板固执的长辈,长得漂亮又心思通达,他们如此施放善意,姜绫沂便也愿意放软些。
姜绫沂眉眼含笑,看着愈是钟灵毓秀,他瞥了一眼纪榕时,改口撒娇:“母后,这不是还没......我怕叫了不合礼数嘛。”
太后笑得开心:“都是皇帝的错,大婚这么重要的事还没办。”
纪榕时也只好应道:“是朕的错朕的错。”
几人和乐融融的用完膳,又在殿里喝了一会儿茶,知道等姜绫沂伤再好一些还得出宫救人去,纪榕时和纪笙又商量了一会儿代守前朝的事。
“本宫不管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自己心里都有数,尽量早些安全回来。”太后瞧着几人说道,“绫沂的母妃也住进宫来,还可以与本宫做个伴,不然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要跑哪里去。”
......
夜色寂静。
姜绫沂和纪榕时一身黑衣,还拿黑面巾遮住了脸,两人偷偷用轻功翻越宫墙溜出了皇宫,一路顺畅得不是走小巷就是走屋顶,半柱香的功夫就出了华安城,出城也并没有走大门,而是如履平地般施展轻功飞上了城墙。
半夜三更的,华安城早已陷入睡梦中,但好歹也有灯笼火烛照亮着,而城墙外一片漆黑,远处的树林更是像黑雾吞噬了所有亮光,只余一些虫鸣声叽叽呱呱的。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借力向城外飞去,神不知鬼不觉。
陆炎和陆峥牵着一架马车候在林子里,随行的还有乌羽,正挑首望着华安城的方向,心情急迫的走来走去。
此次出宫是为了去救姜绫沂的母妃柳寻月,柳寻月被困在岐雲国皇宫里,此事事关紧要,自然要遮隐行踪,不然若是暴露姜绫沂的行踪,保不准就会被岐雲国那老皇帝猜到些什么,即便没猜到也会多加防备与关注。
一旦被发现姜绫沂带着纪榕时来了岐雲国,那便是不怀疑都难,到时候有柳寻月做把柄,姜绫沂只会陷入危险境地。
所以,他们准备万全,要避人耳目离开。
大乾有暄王和太后等人在,暄王已经于今日易容成了纪榕时的样子进了宫,到时候这段纪榕时不在的时日他会假扮成纪榕时,住在宫里做一段时间的皇帝以掩盖他皇兄的踪迹。
为出行方便,带的人也不多,陆炎、陆峥和乌羽都陆续在前两日偷偷出了宫,买了辆马车备好东西在城外等姜绫沂他们。
鹤不归则带着寒树先回了心意谷,他们到时候救到人便好直接去心意谷会合。
几人会合后,便上了马车,陆炎和陆峥架着马车连夜往西边去,马蹄踏踏车轮滚滚的,不一会儿便入了黑暗里不见了车影。
“东西备齐了没有?”
车厢内比较宽阔,纪榕时端坐在一侧,手上扶着姜绫沂的腰,让他靠在他身上休息一会儿。
乌羽坐在另一侧,撇开窗看了眼快看不见城墙的华安城,无聊的收回手,指了指车厢角落放着的一个木箱子:“老大,我办事你就放心吧,东西都在那大箱子里。”
纪榕时颔首:“跑远点儿之后找个地方停一下。”
乌羽通过车厢门上开的一个小窗格通知坐在外面的陆炎和陆峥,等他通知完回过头一看,又“唰”的移开目光,权当自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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