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煜门唯一一个浮罗沙,早就被逐华君保护起来了。
就是沈君弦。
薛正减想,只要能得到哪怕只是一个浮罗沙,他都能脱离褚鹤心的牵制和魔界彻底闹翻,那味解药明明就在眼前,他看得见,却迟迟碰不到。
他的态度让褚鹤心略感不快,褚鹤心眯起眼睛,身影一转从铜镜回到魔界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虚影。
“薛道君今日很不会说话。”铜镜中传来幽幽的声音,薛正减抬眼看去的时候,褚鹤心已经坐在魔尊的宝座上了,“本尊决定断你半个月的药,不算过分吧?”
半个月的锥心之痛……
薛正减的心底一凉。
没有药缓解,他就只能靠自己熬过去了。
“魔使好走不送。”
即便受人掣肘,薛正减依然嘴硬,这句“魔使”令铜镜那边的褚鹤心一把摔碎了手边的琉璃盏。
“薛道君。”褚鹤心冷笑一声,血红的衣衫隔着铜镜望去简直像是吃人的鬼魅,“你要是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多好,踩在别人的尸体上念着天下苍生,你自己觉得可笑不可笑?”
说完,铜镜那头就再也没了声音。
薛正减这才摔在地上,捂着嘴一阵剧烈地咳嗽。
褚鹤心说这些无非是想动摇他的心念!
什么踩在别人的尸体上……浮罗沙怎么能叫人?!
薛正减擦去唇角的血迹缓缓站起,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打开密室的门,缓步走了出去。
密室外是他的房间,莫留星早就在门外候着了,听到里面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师尊?”
薛正减打开房门,莫留星略一拱手,说道:“师尊,齐司仪来了,说有事与您商议。”
薛正减愣了一瞬,齐风当着逐华君呛他的事他还记着,这小子八成是攥住了什么把柄,所以才敢明目张胆地对他口出不逊,还是见一见的好。
他让莫留星把齐风带进了会客厅,见礼过后,厅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齐风就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地汇报了一些工作,就当薛正减放松警惕,以为他此番前来没什么大事的时候,齐风却话锋一转,突然说道:“道君当年以一人之力挡下肆虐魔众,此世难寻第二人,只是近日晚辈受师祖之托,之前因不明真相才对道君颇有微词,此番调查了当年的一些事,才知道是晚辈浅薄了。”
薛正减端起茶,抿了一口掩饰慌乱。
齐风说什么?
替师祖查?当年的事?他又浅薄什么了?
薛正减笑道:“都是陈年往事,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
齐风道:“道君口中往事,却是我等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越往深究,只能对道君越发钦佩。晚辈浅薄确实曾经对您不敬。师祖或许是对您有些看法,想重翻旧账找找漏子,让我查了这一通,结果晚辈愚钝,除了道君丰绩没查出别的,实在不知师祖到底想查您什么。”
这些话都是闵妄然教他说的。
因为齐风之前呛过薛正减,不能让薛正减觉得是齐风自己想调查的,必须得借师祖的名头来查,万一齐风触了眉头,碰了不该碰的事,反倒被薛正减和逐华君一起压下去,那就不得了了。
一方面,把齐风洗成一个对薛正减的仰慕者,阐述仰慕之情让薛正减放松对齐风的警惕,另一方面,不断地把逐华君拉出来,向薛正减强调,察觉到他不对劲的不是齐风,而是逐华君本人。把薛正减的矛头彻底地引向逐华君。
让薛正减以为,抓住他把柄的是逐华君,让薛正减觉得,齐风只是个因为曾经与他争执两句就被逐华君视为心腹,被逐华君拉去干活,非但什么都没查出来,还给逐华君帮倒忙的蠢货。
第49章 余照月下线第一步
薛正减的神色微变,齐风依旧保持着原先的模样,面不改色地说着闵妄然教给他的话。薛正减突然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齐风立刻停下了,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连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道君这是怎么了?”
薛正减抿了抿嘴唇,咽下一口血,冲他微微摆手,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下口中的学期,说道:“无事……师祖他,让你查什么?”
齐风也不犹豫,直接回答道:“师祖让我查一查在十年前那场大战中,和薛道君有关的一些细节。”
薛正减问:“为何要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
齐风面露疑惑:“晚辈并非特意,只是有些宗门事务要向道君汇报,恰巧想到这件事了而已。”
薛正减思付片刻,齐风刚来的时候确实先说的正事,聊了两句才提起这茬。
那齐风就没什么值得他注意的了,这就是个空有一腔热血没什么心机的傻小子,需要他费心对付的,归根结底还是逐华君。
逐华君定是已经发现什么了。
薛正减的手指不由得攥紧。
逐华君最为看重的东西有两件:天煜门和沈君弦。
天煜门是逐华君一手创办出来的,为了保住天煜门声望,和魔界勾结这种事他都做的出来。至于沈君弦,那是千百年来逐华君唯一捧在手心的心头肉。
这两件东西他都动了。
逐华君若是继续追查下去,不知道还会翻出什么旧账。
薛正减抿了抿嘴唇,叫来莫留星让他把齐风送出去。一个齐风没查出什么,逐华君很有可能再找别人查,就算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但他觉得,只要肯查,总会查出些蛛丝马迹。
今日要向新入门的弟子传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找逐华君。
为了避免旧疾复发露出端倪,薛正减甚至特意吃了一颗能够暂时抑制疼痛的药,又把该注意的事向莫留星一一嘱咐清楚,这才出了门。
他前脚刚出门,后脚莫留星就把消息递给了闵妄然。
为了不让薛正减察觉,闵妄然让系统一直开着隐蔽空间,他悄无声息地跟了他一路,等薛正减走到一条偏僻的路上,闵妄然悄悄从空间中出来,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录音,躲到山后,瞅准机会将修改过的录音放了出来。
“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困在天煜门了……”
闵妄然与薛正减之间隔着一座并不是很大的假山,声音虽小,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自然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我早就清楚天煜门是什么样了……”
薛正减的脚步一顿,念了个咒屏蔽气息,悄悄站在了假山的另一面。
这声音……是余照月?
余照月在和谁说话?
“师兄,我……”
薛正减一愣。
余照月,在和闵妄然说话?
薛正减悄悄往假山的另一面看了一眼,离的较远,他只能看见余照月的背影和闵妄然满是失望的脸。
“余照月”继续说道:“师弟,天煜门这是把你当傻子。”
薛正减又转身靠在假山的另一面,继续听两个人的谈话。
“余照月”道:“你本就什么都查不出来。”
薛正减愣了一下。
闵妄然要查什么?
之前似乎听留星说过,他在天煜门里窜上窜下地调查什么东西,好像是受不了成天遭人白眼想要自证清白,证明他没有陷害沈君弦。
薛正减知道,陷害沈君弦这件事,和闵妄然其实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天煜门的每一个人都为害死沈君弦出了一份力,唯独闵妄然没有。
沈君弦能留下一条命都有闵妄然几分功劳。
可惜闵妄然为了活下去卖了内丹,如今连人都有了几分痴傻,之前在他面前谄媚讨好,估计也是想让他帮忙证明清白之身。
但这要怎么证明?怎么查?
查出来之后,闵妄然是有办法把他和逐华君告上仙盟,还是有办法把整个天煜门都端了?
都不能。
这是个无解的题。
非但不能,只要天煜门还存在一天,闵妄然就要把这罪名背在身上一天;他逃走了,却不知为何又回来了,既然重新回到天煜门,哪怕他什么都没做,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他,都会把他当成一个宣泄的对象,骂一辈子打一辈子,让他整个人都葬送在天煜门。
等等……
薛正减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刚刚余照月是不是说,闵妄然本来就什么都查不出来?
薛正减眉头一皱,只听假山另一边的闵妄然继续道:“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余照月”冷笑一声。
“师弟,你尽管去试。”他说,“你这辈子,就只能困在天煜门了。”
这话说完,那边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几声隐忍的哭泣。薛正减猜应该是余照月走了。
闵妄然神志受损,自然听不出余照月话中的意思。
这个余照月恐怕不能再留下去了。
就算他没有完全猜到事情真相,应该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薛正减顿时松了口气。
余照月不是普通的弟子,逐华君处理起来应该会废一番功夫,而他则正好趁这段时间把之前遗漏的细节与把柄全部销毁,再也不留痕迹。
察觉到薛正减已经离开,系统立刻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伸手替闵妄然擦了一下眼泪,低声道:“人走了。”
闵妄然的眼泪收的快极了,只有眼角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红。
系统咳嗽了一声,闵妄然却难得地发愁叹气,说道:“我给的暗示已经够多了,要是他们两个没有处理余照月,我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其实……”系统缓缓说道,“就算这次没能借他们二人之手处理掉余照月,这个混蛋也逍遥不了多久了,毕竟……他也该开始发挥他的作用了。”
闵妄然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系统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以后你就懂了。”
*
薛正减本以为这个时候逐华君会和沈君弦腻歪在一起,却被告知,逐华君现在在议事厅。
议事厅门外的弟子没拦他,薛正减推开门直接进去了,议事厅内,逐华君正襟危坐,下面站着的,则是掌管天煜门财政的司仪。对方见薛正减进来,立刻冲他微微一躬身,说道:“正和师祖谈到道君呢,您就来了。”
薛正减面不改色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师祖怎的突然提起我来了?”
逐华君道:“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司仪立刻将来龙去脉向薛正减解释了一遍:“这是件十分蹊跷的事,说出来道君未免会信……我近日核对账册,发现突然多了五百万的空缺,虽每一笔收支都记得明明白白,但这五百万就是怎么都对不上。”
薛正减疑惑:“平空消失了?”
司仪点头:“对,所以我觉得您可能不会信,就是平空消失了。虽然五百万对整个天煜门来说并不算一笔多大的钱,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想来找师祖商议一下。”
逐华君问道:“不算多大,也不算太少,能追回来自然要追回来。”
司仪应下,又去问薛正减的意思:“道君怎么看?”
薛正减回答道:“若是近期支出紧张,便先削减一些不要紧的支出弥补空缺。若是不太紧张,可以暂且放一放。”
司仪道:“倒是不紧,即便缺了五百万,宗门运行依然绰绰有余。”
薛正减摩挲着下巴,似是在思考什么。
逐华君问道:“你在想什么?还是觉得有可疑之处?”
薛正减道:“我想起一个人……”
逐华君闭了闭眼。
其实他也想到了。
身为师祖,如今宗门中出现问题却要一名弟子担着,说出去难免叫人笑话,薛正减不会不明白这一点,而且现在又不是什么危急存亡关头,那么早把余照月搬出来干什么?
司仪看看逐华君又看看薛正减,忽地笑了,说道:“我知道您说的是谁。您二位恐怕不知,这点子钱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进宗门的时候还不是薛道君主事,那时砸进宗门的钱当真如流水一般。而他似乎也乐意充这个好人,补了天煜门不少的空缺。”
逐华君一愣。
司仪又道:“要不要补,就是师祖的一句话,这个空缺我会继续追查下去,等查明了再还给他,倒也不迟。”
“还给他”这三个字似乎让逐华君的良心得到一丝抚慰,他松了口,冲着司仪微微点头,就当是答应了。
司仪走后,薛正减才把今天听到的告诉逐华君。
逐华君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空气似乎都凝结了片刻。
“把人看管起来,先留着。”
薛正减知道逐华君的用意,现在还需要余照月补财务的空缺,要处理余照月不能急在这一时,就算一定要处理,那也要把余照月身上这最后一点价值全部都榨干再处理不迟。
逐华君道:“这段时间不能让他见别人,也不能让他用任何方式与其他人联系,绝对不能走漏半点儿风声。等财务的空缺完全补上,再想办法给他扣个罪名处理掉。”
逐华君比薛正减想象中更为果断狠辣。
他都未曾向逐华君仔细说明情况,仅仅简单提了一下,逐华君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布置好一切就等着处理掉余照月。
与其说是狠辣,不如说……像是在害怕?
是怕沈君弦发现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吗?还是怕余照月把天煜门这些事捅到仙盟,千百年来的辛苦经营毁于一旦?
薛正减没有继续往下猜,比起关心余照月的生死,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等逐华君真正处理起余照月,只怕没有想象中这么容易,逐华君得花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找个合理的罪名扣在余照月身上。
薛正减走出议事厅,那位司仪并未走远,而是站在台阶下面等他。一见薛正减出来,便立刻上前道:“道君,有些事不方便在这里说,能否进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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