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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次出阵也很突然。”南煦说。
庭川只能摇摇头道：“兴许以后就会有答案。”
两人往山下走，山顶的大阵一点点瓦解，在维持大阵的最后一丝灵气散尽的时候，一阵狂风在山中大作。
在山路行走的南煦猛地被飞来的沙尘迷了眼，他急忙闭上眼睛，停在原地用手去擦拭眼眶中进的灰尘，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不曾看见，身边的风景骤变，如坐着疾驰的列车，这一秒的场景还未看清，下一秒的风景又出现。
等南煦睁开被揉红了的双眼，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时，心中惊疑，庭川的身影已不在他身边，他整个孤身处于一个没有光亮的地方，像是被人关进了漆黑的狭小密室，半步都不能挪动。
正当他伸手要去试探前方障碍物的时候，这狭小的空间骤然间亮了起来，南煦周围场景不断变化，许许多多的声音钻入他的脑中，自己恍若穿梭在时空之中，又像是看着高倍速的沉浸式电影，身处其中，又触及不到那些画面的分毫。
……
他看清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清风将水边芦苇吹得摇晃，云逸摘了跟芦苇杆叼在口中，回头看向南煦，说话含糊，“小妖，你可知妖界有个湖心岛，专门住着未随族人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隐世人族。”
“哦？在哪，或许那便是我的故土。”画面中的白脸小妖好奇问道。
云逸将口中芦苇杆拿出，冲着南煦狡黠一笑，“你身上妖味儿这么重，谎称自己是人族，进岛可是会被打出来的。”
那小妖不服气，“你莫要胡说，我可不是妖。”
云逸见他倔强模样，哈哈大笑，“当真，我听闻过人族的模样，他们与你不同。”
小妖垂首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也只喃喃一句：“我就是人族。”
见他心情不好，静渊开口训斥云逸：“云逸，你好端端又和他理论这个做什么，他说是人族那便是人族。”
不等云逸反驳什么，一袭青色长袍的庭川也淡淡道：“那湖心岛的人族早已销声匿迹，你别拿这逗他。”
云逸看了眼一直眉眼温和看着他们争吵的亭书，急于寻找一个同盟，“亭书，你是医师，最懂妖与人的不同，你说小妖身上可有妖味？”
亭书听到自己的名字眉头微微扬起，随后只浅浅笑了笑，并未作答。
云逸一张嘴敌不过他们几个，讪讪闭嘴。
……
身边场景一换，南煦又身处一处平原，周围是如同蘑菇一般房顶圆而大的房子，亭书正在为一个中年妖看诊，那妖躺在门口草垫上，面色青黑。
云逸就蹲在亭书身边，抱着膝盖难得安静没有打搅，小妖坐在另一边，百无聊赖地抽出草垫中的干草折蚂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手艺，他脚边已经堆了四五个胖乎乎的草蚂蚱，草垫也因为这些杰作空了一个角。
这时，远处静渊和庭川并排走了过来，两人手上均是拿着荷叶，静渊手中另多拿了一朵荷花，等两人走近，小妖才看清那荷叶卷成杯状，中间盛放着清水。
庭川和静渊同时把荷叶兜着的水递到他的面前，甚至异口同声问：“喝水吗？”
小妖确实口渴，嘴唇都因这燥热的天气脱了几层皮，他左看看，右看看，水在荷叶中轻晃，惹得他直咽口水，正准备接庭川递的水，一边的静渊急忙道：“我还给你摘了朵荷花，是池塘里开得最好的一朵。”
小妖盯着荷花看了看，很是漂亮，只没看两眼，一朵莲蓬吸引走了他的视线，莲蓬翠绿，莲子饱满，从庭川袖中不慎掉出一截。
“那是什么？”小妖伸手去抓庭川袖摆。
庭川要缩回手，却“不敌”小妖的速度飞快，被一把拉住了袖口，从他袖中摸出两朵莲蓬，小妖得逞一笑，“你想要背着我吃白食。”
庭川无奈道：“是，被你察觉了，这水就只能送你赔罪了。”
小妖把莲蓬放进怀中，继而接过庭川手中的水，就着荷叶的边缘喝了下去，水清凉甘甜，似乎还有荷叶的清香，最是怡人。
……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黑云密布，大雨滂沱，几妖躲在低矮的檐下避雨，挤成一团。
这是个坍塌的凉亭，大半空间已经被倒下的木梁占去，只剩这么一小块半倾斜的地方供他们躲雨，小妖和亭书站在后面，云逸、静渊与庭川一个比一个个儿高，宛如一面坚实的墙壁，没让雨水落入半滴。
小妖和庭川一人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小妖看着外面的雨势，有些焦急，“刚那个已是我们遇见的第十七个修道走火入魔的妖，妖界从前为何没听闻过这种事？”
云逸擦掉脸上的雨水，回答道：“妖界从前并没有那么多走火入魔的，至多百年出一个。”
小妖拧眉，“可这只过去了小半年而已。”
“是，我兄长传信与我，说这半年中走火入魔的妖有七八十之多，让我们游历在外，遇到机缘也要多加小心防备。”庭川说。
亭书叹了口气，“可我检查过，他们走火入魔前并未更改修的道法，自小到大，全族皆是一样。”
小妖不解，“是否与道法无关，问题在于。”
“如今妖界有五位濒神，只差一点便能步入仙道，但妖界的灵气并不能供养五位大妖同时成神，传闻他们私下争斗不止，于是有他们所谓的心法流出散播于妖界，诸妖争相拜读。”静渊沉着脸道。
这话一出，檐下挤在一起的几妖都安静了下来，在场的几位除了小妖，其余都是大族养出的优秀后辈，每个的名字都在如今的妖界颇有名气，他们自小接受最纯正的教导，对修道有独特感悟，自然知晓每个妖若想修得所成，该都有自己的心法，若是毫无准备地改变突破，那将会使他们坠入万丈深渊。
然而妖界还有太多妖是机缘巧合修成道法，他们只知道要学更好的，却没想过自己的身躯究竟能否承担。
如今他们遇到的十七个走火入魔的都是小族的妖，或许举全族之力都分辨不出那所谓心法的真假，又遑论去应对之后的劫难。
半晌后，小妖疑惑的声音问道：“那心法是真是假呢？”
“我们一行都未看过，怎知真假呢！”云逸道。
庭川接着说：“就算看了，我们也分不出真假。”
小妖若有所思点点头，他不是妖，不懂他们所谓的修道与心法，从诞生于这世间起，那些灵力灵气便已经刻入他的脑海，就像是吃喝睡一般，是本能，没有族人教他修道，也不会与他传授如何修得更高境界，故而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妖，他不会如妖那般修道，就算用尽全力，也增进不了分毫，他的灵力似是无穷无尽，却又展现不了分毫。
小妖疑惑问道，“可，这般泄露，对他们的争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更相信那些心法是真的。”静渊说，“若非自己泄露，那妖界流传的心法，都是孽；若是自己传播，是想拉拢，还是想要妖界纷乱不休，都是一念之间，大约谁都不愿有旁人阻了自己的入神坦途。”
“药材要被打湿了，你们再挤近一些，若是进了水，那药方的效用就会折去大半了。”亭书道。
他们遇到的第十七位走火入魔的妖尚有半分理智，被亭书连扎了数针后虽是吊住了姓名有幸没陨，却也浑身灵脉尽断，须得尽快医治，只不过药方缺了一味药材，因此他们几个才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小妖听后急忙抱紧了怀中包裹，“当妖也无甚不好，为何非要强求呢。”
他的言语实在幼稚，让人想笑，可他们扯扯嘴角，却又笑不出来，最是无欲无求的妖，才最能守住本心，或许那些濒神的大妖们曾经都懂这个道理，然而伴随着一步步登上高处，那些最初的想法早就湮灭于岁月之中。
第162章
一幕幕不断在南煦眼前划过, 南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正在阅览从前的记忆，原来那白面小书生模样的小妖竟是自己，面孔与现在的自己并没有多少相像, 或许是在人族世界里自生自灭般生活了二十载，如今的他比之那时多了些野气。
可哪怕生活环境不同, 南煦还是能感觉到他们的想法很是相近, 若是自己身处其中, 大抵做出的行为说出的话不会有什么不同。
南煦看见他们等到雨停, 飞奔去了一处破旧的屋舍，亭书耗去许多心力才保住年轻妖的性命，妖的父母跪在他们面前涕泪交下嘴中重复着感谢。
画面不断从南煦面前闪过, 越来越快，南煦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些片段, 连眨眼都无法做到, 他眼眶逐渐变红，流出泪水, 变得灼热滚烫，锥心般疼痛，似是下一秒就能渗出鲜血。
然而那些映入眼帘的画面不曾模糊，一点一点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小妖学化形都是要耗费些时日的, 便是如此我们也不会嘲笑你修为低微，何必为这事闷闷不乐。”云逸笑着安慰道。
“若是有一日妖界有座山突然拔地而起, 你们会觉可怕吗？”小妖问。
亭书闻言笑了声，语调温和道：“你看那长河都是被水冲击万年才形成如此宏伟模样，怎会有一座山会一夜间拔地而起。”
“或许有呢！”小妖心情更加低落, 却还是不服地说。
围坐的几妖都当他是脾气倔强, 纷纷附和道：“你说有, 那定是有可能的，若我们谁日后游历时看见，定传信与你说。”
“好，那若是有，便我们给他取名诸余山吧！”小妖说。
几妖不解，“为何？”
小妖笑笑不解答，若是再有一座会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山，那便说明他不是妖界唯一一个多余的存在了。
……
他看见他们一行人从悠闲游历四方，到费尽心思阻止那些偏僻或是小族的妖怪试用大妖心法，四族的力量于整个妖界来说实在太小，他们每到一处，寻求当地大族助力，有些不以为然，有些敷衍对待，只有少数妖全力相助。
他们开讲坛，印文卷，跋山涉水上门劝导，得过感激，受过冷眼，那些都只是眼前某一秒一闪而过的画面。
因为还有更多的动乱已然开始，几位大妖的成神之战逐渐扩散，妖界诸族站队，争夺愈演愈烈，各处硝烟四起，心法风波已成了其中最不起眼一件小事。
一日又一日，终于在一个紫气聚于东空的清晨，一行人刚行路不久，忽见空中日月齐聚，各色霞彩遍布整片天空。
小妖抬头惊叹了一声，问道：“好兆头？”
妖界有些妖闲来无事去研究些天象辅佐自身修炼，嘴里总是念着什么凶兆吉兆，小妖在妖界转悠这么久，听了些进耳朵，下意识便如此说道。
云逸闻言看天，盯了几秒后眉头微皱，“不像是，云妖移动的速度太快了，似是逃命一般。”
话音刚落，其余几妖都关注起来，只见不止云妖在逃命，飞鸟妖们也都慌不择路，这些长久游荡在高空的妖最是能快速感知危险到来。
“中部应该出事了。”庭川凝神看了片刻，忽然道。
他们所处的位置还在南海范围内，离中部距离有十日之久，可波及的范围急速扩大，只他们说话的功夫，一股强力的威压就已毫不留情覆盖了过来。
几妖脸色都是一凛，这种毫无保留地摧毁架势，让远隔几千里的他们都有些难以应对的压抑感。
一个飞鸟妖坠落在他们面前，同为飞鸟妖，云逸毫不犹疑跑过去查看，那飞鸟是直直砸在地上，翅膀和胸骨皆断裂，连呛多口血后，还未能和云逸说上一句话，就脑袋一偏，便没了动静。
云逸托着飞鸟妖的手一抖，瞪着眼睛两秒后才想起什么，跑到亭书面前，“他陨了吗？”
他托着鸟妖的手有些颤抖，亭书分神去探，片刻后点了点头，“受过重伤，且修为不高，能飞到此处已是竭尽全力。”
云逸的手指蜷了蜷，环顾四周，寻一处清幽之地刨了个坑将那不知名姓的飞鸟妖埋葬。
这只是第一例，随后一连多日，他们遇到许许多多被争斗波及受伤的妖们陨落，还有些修为低微的妖，虽不是从中部逃来，却也因大妖斗法心脉断裂而陨。
几妖见状，纷纷看向了小妖，小妖的修为低到连让他化形都会支支吾吾，更是难以看出他的本体，然而让他们惊讶的是，小妖并无异样，甚至看起来比他们几妖更轻松。
尽管不知缘由，这也让他们松了口气。
迫于大妖斗法的威压，他们无法往中部去，留在原地数日后，听闻逃出的妖说，这场斗法的起源，是因有一位大妖几日前有了突破的征兆。
从前的多次暗斗在这个消息出现后转为明争，濒神大妖的斗法，几乎是以毁天灭地之势开始，妖界中部已经被夷为平地。
他们都以为这一场架定是要打上十年五载，然而仅是半月的功夫，就听说有两位大妖已经陨灭。
后十日不到，大战骤然停息，五位大妖全部陨灭，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短时间内就传遍整个妖界。
小妖一行也很快得知，均是震惊不敢相信，然而那斗法的威压已然消失，由不得他们不信。
想要马不停蹄朝着大陆中部而去，然而一路上伤患无数，亭书最是瞧不得见死不救，他们只得放慢前行的速度，尽力将能救的病患先救治了再说。
他们耽搁的这几日里，见了许多妖族，或许是因为这次斗法伤害性太大，说是史无前例也不为过，故而只有少数妖惋惜那几位大妖的陨灭，其余的皆是庆幸战争停歇得快。
不过庆幸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打破了妖界的平静，大妖陨去，灵气会回归妖界，而这次是五个濒神大妖陨去，妖界从没有过灵气如此浓厚到时候，许多妖感觉到修为突飞猛进，乐不可支，而更多的妖却是心中凛然，运用自身灵力抵抗那些无孔不入的浓厚灵气。
越来越多爆体而亡的妖出现，云逸他们情况亦是不好，最痛苦的莫过于小妖，七窍流血不止，与那些相继陨去的妖们一样。
平日里被人赞颂沉稳的几妖均是担忧不已，静渊庭川当他是不懂得如何运用自身灵力，一遍遍教着他如何使用术法，可只有他自己知晓，他修的道法与他们不同，他是天地灵气孕育，对于如此情势，运用灵力只会让他更加身陷囵圄。
但他却不知如何解释，好在他虽一直表现得快要陨了，却又撑过一日又一日，亭书给他号脉，只是气血双亏，并无其余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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