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宜归看着这两行字,深深皱眉。恰似故人归,她还是将我当作柳容修,她对柳容修的执念不灭,和我的牵扯就难断。往后办事都要在她的监视之下,路就更加难走了。而自己来DT667的终极目的繁花至今为止她完全没有一点线索......
哎,诸事不顺,流年不利。
又转念一想,叶蓁在这样的节骨眼交给她淮南王城的地图,难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但自己明明和她只谈论了柳容修,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平日里也只是带着茅元仪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已经这样小心翼翼,居然还会被她猜到?
吴宜归低头望着地图,陷入沉思。
早就听闻镇国长公主叶蓁智计无双,无所不知,但她毕竟是人不是神,她怎能猜到自己和茅元仪要去做的事情?
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茅元仪见她对着地图发呆,带着期待插口道:“公主给你地图,是不是等于默认了会帮我们?太好了,如果公主帮忙,陈君一定会被就地伏法,还我王府公道。”
吴宜归却没有他这么乐观,她感觉叶蓁去节度府是另有要事,而且叶蓁也没有答应过她任何事,只是与她讲了个故事,然后貌似——还亲了自己一下。
盯着地图半晌,吴宜归忽地发觉了一些异样:在地图内的河道口岸,有一些闲置的房屋,附近有官兵驻守,不知在守着什么;城外有座山被特地画了出来,那座山有个明显的矿洞,也有官兵驻守的痕迹。
与其说这是城市地图,还不如说这是城防图。因为上面标注了官兵营地,淮南主要兵力其实都在城外。
“走吧,趁着天还没有黑,我们先去打听王太傅怎么样了,然后再去放纸鸢。”吴宜归领着茅元仪,凡事不能完全依赖别人,自己要做的事情必须由自己亲手完成,这是吴宜归的处世之道。
现在有王太傅做内应,再等教会茅元仪操纵滑翔翼,营救计划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不系楼厢房。
叶蓁正把玩着手中的半块玉珏,若有所思。虽然确认了对方就是柳容修无疑,然而容修却完全不记得她,并且自称是吴宜归。
不过此刻不必太过着急,和五年前不同的是叶蓁现在完全有能力去保护柳容修。
张岱在门外禀报,他已经将人安全送回并且留下了书信。张岱还带回另外一个消息,淮北节度使和南川节度使分别派使者前来参加婚典,而江南侯柳放这一日也已经到了淮南王城中住下。
叶蓁问:“毒蛇可有动静?”她给目标起了个绰号。
张岱隔门回:“暂无动静。”
叶蓁轻扣桌面,一下,两下,停住道:“派人密切关注淮北南川军队动态,他要入城,必定先打通两边关系,否则以毒蛇的性子不会轻易出洞。”
“是。”
“山雨欲来,风满楼。”叶蓁缓缓道,“他当年杀了容修,我没办法阻止,现在我要亲手替容修报仇。”
张岱:“殿下万金之躯,眼下淮南王城动荡,余下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处理,还请殿下暂去行宫回避。”
叶蓁单指撑着太阳穴:“不,我要留下。”我要亲眼见着毒蛇落网,还要亲自审问。
张岱心知她自有打算,便不再劝。
“陈君的婚事进展如何?”叶蓁随口问。
“听说陈君出城去了,他去打猎。王太傅手捧着《六礼》,说是要大雁,但此时节气哪里会有活雁?再三权衡之下,王太傅终于还是让步说活鹿也可以,于是陈君带了一队人马亲自去狩鹿。”
“猎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张岱摇头。
“联络不系楼的大掌柜,让他送一份贺礼去陈君府上。”叶蓁加了一句,“要活雁。”
既然要高调参加婚仪,那自然要送上厚礼。
吴宜归领着茅元仪特意经过码头渡口,果然见到地图上标注的几间民房空置。再去看附近,即使变天了,这些将士似乎没有被影响,而是继续坚守岗位。来往的客船不绝,生意繁华继续。
“你有没有闻到酒香?”吴宜归问。
“好像是有,好香啊。”茅元仪闻着就陶醉。
果然有一艘船靠岸,将士们从上面运醇香的酒下船。坐下和船工一打听,原来这酒水是陈君专门从外地订购,因为婚典打算犒赏王军的。
一看那货船便知道陈君出手不凡,前后足有五条大船组成船队。怪不得是将士亲自来抬酒水,原来是给他们的犒赏。
再一路逛去了郊外,找到了矿洞,这里的兵将神情严肃,就像是在看守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吴宜归问了茅元仪,茅元仪说道:“不是什么珍贵的矿石,只是寻常的煤矿,只是近来已经挖空,几乎是个废矿了,所以父王每年都要去另外购买,这才有了不系楼客商差点被骗的事情。”
登高远望,吴宜归探测风向,预估飞行路线。眯着眼眺望,见到东北方向驻扎着的军营,估计那就是淮南王军了,就是淮南城的主力军队。
陈君凭着赫赫军功,在军营里树立了威望,他一路稳扎稳打,几乎生活在军营里,和这些将士们建立了深厚的联系和感情。所以当他决定反叛的时候,淮南王军一呼百应,只有淮南王府中人誓死抵抗,然而那是螳臂当车,于是一夜之间,淮南王城易主,天下再无淮南王,只有淮南节度使陈君。
坐在山坡石头上,吴宜归托腮没头没脑地问:“茅元仪,如果你发现你父王其实不是个好人,你会怎么做?”
茅元仪不假思索:“我父王是好人!”
吴宜归若有所思:“那我换个问法,如果你发现陈君没有你想得那么坏,你还杀不杀他?”
茅元仪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吴宜归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茅元仪拿着折叠纸鸢拍拍屁股爬坡,他要掌控纸鸢才能救出姐姐。
吴宜归继续坐在石头上看着淮南王城。这世上的人没有绝对的好坏,我只要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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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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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君的大婚是淮南王城易主以来最盛大的事情。城内城外的人手都被动员起来,发请帖、做婚服、布置王府和节度使府,一切都乱中有序,虽然有诸多不周到的地方,但终究赶上了大婚那一日。
吴宜归决定在大婚之日劫走新娘。平日里陈君派人对郡主严防死守,根本没有接触到郡主的机会,但在大婚这一日,陈君忙着应付宾客,尤其是要招待长公主叶蓁,因此对后院的防备也会松懈一些,这是最好的机会。
吴宜归易容后跟着王太傅顺利进入节度使府,陈君要从这里出发迎亲,郡主新娘还在王府里,与节度使府只隔了一条街。但吴宜归还没见过郡主,对她一无所知。
但已经从茅元仪口中听说这位郡主性情刚烈,是个将门之女,若郡主真的如同茅元仪所描述的这般,吴宜归担心郡主会选择在新婚之夜伺机刺杀陈君。因此这几天她一直按兵不动,潜心蛰伏,故意装作服从命运,要在新婚之夜给陈君致命一击。
吴宜归必须在陈君入洞房、郡主出手之前带走郡主。
淮南城地处要塞,北通京师,南往顺流而下便是江南富庶之地,以前由淮南王一手掌控,如今陈君取而代之,他屠杀了淮南王满门,又冷酷地将衷心于淮南王的幕僚下属全部下狱关押,以雷霆手段掌控了淮南王城,紧接着他就操办和郡主的婚典,以婚典之机邀请各大节度使以及上奏朝廷,向天下宣示他掌控了淮南地界,请求朝廷正式赐封他为淮南节度使。
在陈君的一顿操作下,只要能顺利举办婚宴和郡主成婚,陈君就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淮南之主。
另一头,不系楼。
大掌柜留着山羊胡,大概四十余岁,身量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平平无奇,属于丢到人群里再也找不到他的那种。他穿着青衣大褂,戴着蹼头帽,恭敬地揣着手等候在门边。张岱立在另外一边,两人就像是两尊门神一样守在叶蓁门前。
“什么事?”里头传来叶蓁的声音。不系楼掌柜神出鬼没,不轻易露面,他来找自己定然是有要事。
不系楼掌柜慢吞吞道:“江南侯柳放想要入住不系楼三楼,但他不符合本楼条件,因为他屡次提及殿下,所以想来问殿下一句许还是不许他上楼?”
叶蓁眉头轻皱,柳容修一生内敛深沉,从不张扬犯错,她的这个舅舅倒是越来越放肆,依仗着外甥女的名声胡作非为,都快把他外甥女积攒的功业败光了。
不系楼的规矩是前国师玄奕定的,他超然度外,连自己都要给不系楼三分面子,他倒好,打着自己的名头就想要登楼?以前因为容修不在的缘故她可以纵容柳放,如今容修回来了,她不得不替容修教训一下柳放免得他越发放肆。
等了不久,房门开了。只见叶蓁换了一身绯色胡服男装,纤腰束带,头发高挽着竖起,薄唇红妆,英姿勃勃。
不系楼掌柜见过不少达官显贵家的小姐,也见过秦楼楚馆的各色花魁,但还是在见到叶蓁的时候觉得独一份的惊艳。大盛王朝的帝国明珠公主与称量天下的内宰柳容修,乃是公认的帝国双星。在双星闪耀帝国夜空的那一刻,是大盛王朝的实力巅峰,国力昌盛,风光无限。
而如今,镇国公主内敛锋芒,另外一颗晨星却已经陨落,唯有留下“不系楼”三个字还在吸引着各方信徒崇拜。
叶蓁冷冷道:“不系楼有不系楼的规矩,你按规矩办事便是,如果他胡搅蛮缠,你可以不用顾及本宫情面,任你处置。”。
掌柜狭长的眼睛一眯:“既是如此,我会将柳侯爷拦在外头。”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叶蓁的靴子,意有所指,“殿下,我听说柳容修墓穴被盗,与此同时另外半块玉玦已然现世了。”
叶蓁随意整理衣袖道:“掌柜的消息可真灵通。”她不否认,也不承认。
大掌柜道:“殿下应当知道,手握另外半块玉玦之人,可接管不系楼成为新东家。”
叶蓁哂笑一声:“你就不怕拿着另外半块玉玦之人是个盗墓贼?”
大掌柜:“我只是按照前东家的吩咐办事,不关手握玉玦的是何人,只要他能够手持玉玦踏入此楼,他便是确凿无疑的不系楼的东家。”
“这是你们不系楼的内务,本宫不会插手过问。”叶蓁从掌柜的面前经过,掌柜仍旧垂首,目视下方,“本宫要去赴宴了,掌柜请便。”
等叶蓁和张岱等人一同下楼走远,大掌柜才站在走道上居高临下望着他们的背影。
不系楼到此处绝非巧合,他们在等待新东家的出现。而与他们一样对柳容修的墓穴虎视眈眈关注已久的,不止是柳容修的挚友长公主叶蓁,还有身在京师的那个人。
外头风骤然猛吹,大掌柜看见街道上的彩灯被风拂动,左摇右晃,带着铃铛的脆响,一声声地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诡异又凄凉。
明明是良辰吉日,却被这阵风吹成了大凶之日。大掌柜的命小二早点闭门谢客,多事之夜,不系楼还是避一避风头。
陈君的节度使府中。
吴宜归正在帮忙整理聘礼,她自动请缨,向王太傅要了这件差事。王太傅被奉为座上宾,正坐在屋子里打瞌睡。夜幕西陲,陈君即将去王府迎亲。原本应当把新娘子接到府上,但是陈君选择了在王府举办婚礼。一则是因为王府要比节度使府更大更豪华;二则是想让世人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淮南王。
吴宜归只觉得陈君真是有胆子,前脚才造成了王府血案,后脚就敢在人家的地盘上娶了郡主,这人是真的不惧鬼神。
院子里飘着淡淡的酒香,吴宜归闻到了,有人告诉她这是陈君埋在地下十余年的好酒,是淮南王赏赐给陈君的,他埋了起来,当时就说是将来娶亲用。没想到果真用上了,只不过物是人非,将这些酒作为聘礼送去给郡主,真是巨大的讽刺。
除了价值不菲的聘礼外,吴宜归还看见了一筐筐的花椒、酱醋茶等物。不免在内心里嘀咕:在这个世界的十里红妆变成了十里酱醋茶,新娘子不是香喷喷地出嫁而是伴随着麻辣椒香出嫁,挺有意思!
她用地球带来的借贷记账法很快登记完了这些聘礼,想着女方那边原本是父母准备嫁妆,如今满门被屠,也不知道新娘那边预备了什么嫁妆?
陈君军务繁忙,平日里几乎不见人影,但他对大婚很上心,这一日都在府中准备大婚。吴宜归路过房间的时候听见他和一位副将在谈论军务。
陈君张开双臂让人服侍换上喜袍,他面前是一面铜镜,他的身材魁梧,宽肩蜂腰,脸上却是干干净净的书生模样,估计特地刮过胡子,整个人清爽干净,站在他后头的是一名副将。
在他后头的副将道:“将军,附近的几个节度使之中,唯有淮北和淮南那头派了使臣赴宴,其他的节度使只是派人送了一些礼品,真是不识抬举。不过长公主倒是接了请帖说会亲来,只要长公主今夜露面,将军便是名正言顺的淮南之主。”
陈君没有回头,对着镜子里的副将道:“将长公主的位置安排在上首主位,加派人手守卫,不要放可疑人等入内。”
副将:“这是一定,将军放心。”
陈君再问:“酒和肉都给城外驻军送去了么?”
副将笑道:“自然都送去了,将士们都感恩将军恩德,纷纷称赞将军呢。”
“嗯,她可曾吃点东西?”
副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回过味自家将军口中的她是郡主,“吃了吃了,郡主可能是想通了,等着做将军的新娘呢。”
陈君沉默片刻,此刻已经穿戴好衣着。吴宜归不便再听,快速溜走。
陈君出来的时候,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大红色的喜袍让他从一个冰冷冷的将军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喜气洋洋的佳公子,单从样貌气质看,他的确卓然出众。
吴宜归摇了摇头,长得再帅又怎样,在这个世道不能当饭吃。如今的乱世只有掌握兵权、掌握实权才能生存,读书和长得帅没什么用。陈君大概是看透了世俗,这才学兵法练习武艺,成功地从一文不名的草根爬到了淮南节度使的位置,甚至还迎娶郡主,堪称人生赢家。
“吉时已到,请将军去王府迎亲。”
从这里到王府不远,陈君准备的聘礼按照吴宜归目测估算简直可以买下一座城池。结果就是因为聘礼太多了,队伍直接从这头排到了王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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