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只觉得索然无味——不过是人之常情,对容颜姣好者自然会多注意些。
“结果啊,你爹爱你娘爱的情深义重,得空便去看你娘,还没走马上任,便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花在了你娘身上,却偏偏一次也没和你娘有过云雨之事。”
他看的有趣,索性就帮了把,操纵了几个人,把清凝赎了出来。
张家探花娶了个青楼女,可是那几年里京城中最津津乐道的事。
胡点芳那时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那在谈国事上清清楚楚、在谈感情上蠢的像块木头的探花,是真想着要对这青楼女好。
“你爹带着你娘走马上任,正巧是回自己呆了数十年的乡里,那时看来,当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而后就被与张探花从小玩到大、几乎形影不离的许秀才截了。
他二人都是寒门出身,吃百家饭长大,是异姓的亲兄弟。
张探花上任前一天,去了自己亦兄亦友的许秀才家中探望,而后便没了性命。
他二人一同进京,一同赶考,那么换换身份,也未尝不可吧。
反正当了官老爷,捏着手里的权势,还有什么人敢把消息露出去?
清凝因着自己的容颜,在许秀才的后院里多呆了些时候,许秀才夜夜都要去她房中转上一遭。
“你娘的疯病,就是从那时起的。”
她当时有着三月的身孕,自己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后来发觉自己肚子慢慢大了起来,又是怕又是恶心,每天在屋子里发疯,拿到一切硬的物事都往肚子上撞,许秀才无可奈何,只得将她绑在了床上。
胡点芳那时没救,所以清凝死了,后来甚至连尸体都被嫁给了个疯疯癫癫的老光棍。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没了,你先不是痛,而是恍惚。”
他把清凝的尸体抱了回来,仔仔细细擦净了,剥离皮肉,又把那道已然疯疯癫癫的魂魄安了进去,锁在铁棺之中。
他又花了条尾巴,把清凝腹中那对双生的鬼胎从鬼差手中抢下,一个塞进了张瑾禹的壳子里,另一个不知该往何处放,便扔进了真正的清玉的肚子里,又控制了她的心神,按着自己的想法捏了遍,就这么养了起来。
“我听说这地方有生骨花,可生死人活白骨,可找了足足十二年,也没寻见……”
清凝的身子朽了,他便挑最好的人皮给她换上,魂魄散了,他就拿修为补,去找枉死的小儿魂魄,养着她。
“你娘身旁跟了那么多的婴魂,每天见天儿的闹,也不见她烦。”胡点芳轻笑一声,“小少爷,无论你如何反驳,她都是你的亲娘。”
他说到最后,嗓音已哑的不成样子,连咳喘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身子一颤一颤的往外打嗝似的吐着气。
张瑾禹沉默着听完了这一长串话,眸色仍是冷静无波的:“那东西不是我娘。”
“没有任何一个娘,是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的。”
胡点芳没有力气争辩,只好微微的勾了勾手指。
“你要死了。”张瑾禹再度站起身来,眸子里蒙着薄薄一层白翳,“骚狐狸,你要死了。”
“你该知道的,我身旁只有你,所以你说了什么,我都会信。”
灯花噼啪一声爆响,映在少年无甚感情的眸中,像是点亮了一团火光般耀眼。
张瑾禹伸手摸了摸胡点芳的头,看着带下的几缕华发,微不可查的咬了咬嘴唇。
他抬手把那几根头发在火盆里烧了,俯下/身盯着胡点芳那双掩不住竖瞳的眸子,声音轻的像是在呢喃:“我最后问你一次,骚狐狸,你爱的,究竟是清凝,还是鬼母。”
胡点芳望着他的眼,忽的笑起来,连咳带喘的出了声:“那不……咳咳……都是一样的么?”
张瑾禹眼中那仿若星光的一点烛火,忽的灭了。
他坐回轮椅上,冷声道:“你该知道是不一样的。”
“十二年了,该醒一醒,看看自己的本心了。”
说完这句话,张瑾禹再不想看那缩在锦被之中、一阵一阵发着抖的人,摇着轮椅出了门。
冷风刮过,关门声响,屋里没了人,胡点芳瞬间便觉得更冷了些,将自己又往锦被中缩了缩,慢慢闭上眼。
本心啊……
——
封霄阳说完了那一句,相当满意的看见陈凡的身体僵住了。
慕风欲几乎是瞬间便回了头:“先生,你我正处险境,这些闲话还是莫要说了……”
“哎,贴、身、侍、卫如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封霄阳微微一笑,“我是真想听听陈修士对自己做出的事,如何去想,毕竟您几十年前,还正在这地方的皇宫里当皇子呢。”
慕风欲的脸几乎是瞬间便白了。
没有人会想到,清虚派掌门的徒弟,修真界俊才慕风欲,曾经只是个低贱的侍卫,是皇宫里被训的最好的那条狗。
甚至连他去清虚派、努力往更高的位置爬,都是为了给自己的主子铺路,是为了让自己的主子成功拿到想要的东西。
陈凡忽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时周身的气场已然变了,一向憨傻的脸上隐隐透了些寒气:“萧门主,我与风欲师出同门,又同样清楚这些事,立场自然不会有什么区别。”
封霄阳哼笑一声:“确定不是因为清虚派说,只要你们乖乖听那老东西话,便佑你国百年长安、护你子民和和顺顺,不遭灾祸侵扰?”
程渺眸子微动,不太明白封霄阳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却也明白这都是些戳人心窝子的话,便不留痕迹的提醒了他句,让他多少收敛些。
他这句话说出,陈凡的脸色也变了。
封霄阳望着眼前脸变的一个比一个快的人,在心底颇为不屑的唾了口。
就这心理素质,还跟他闹呐。
程渺的提醒他果断当了耳边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忘得极快,看看两人的神情,也料到差不多到了时候,便想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从这个方面来讲,你我是同道人,既然清虚派能许你这……”
话未说尽,便被忽然爆起的一团亮色妖火吞没。
妖火烧的极快,瞬间便把几人包围起来,将黑雾烧的噼里啪啦,雾中的婴魂也在疯狂逃散,发出叠声的惨叫,而那火越烧越大,渐有燎原之势!
第八十二章 青梅竹马
程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封霄阳者必成无赖。
那妖火烧的声势浩大,瞬间便将几人吞没,把黑雾烧的支离破碎,隐隐透出些亭台影子,透下几道隐隐约约的光来,却又被火光吞没。
慕风欲迅速收了八卦盘,灵力凝在指间,下意识将陈凡护在身后,程渺也是微微皱了眉,将手中捏的不成样子的树枝化为齑粉,周身隐隐透出凛冽剑气来。
几人都是极为警惕,只有封霄阳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这烧的古怪的妖火,竟是蹲下/身子试探着碰了碰,可他的手尚未触到那火光,便被人一把扯了回来,又惊又怒的吼他:“你干什么?”
封霄阳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分明是被他的举动惹出了火气的程渺,才觉出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么荒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手:“没什么,不过是看这妖火眼熟,想确定一下……现在看来,还真是我所想的那东西。”
他说着便放开了程渺的手,对着火光最盛之处吹了声极响的口哨,笑骂:“木溪,你是要把我烧死不成?赶紧叫小九把火吞了!”
方才就觉得这火看起来相当熟悉,却总想不起究竟是在何处见过,直到察觉到那股极为熟悉的热度时,才猛地发觉——有烧尽迷雾的功能,又亮的这么耀眼,不就是梧九杳的火么?
话音刚落,那仿佛要将他们几人全部吞进腹中的妖火便是一滞,紧接着便飞一般的收了回去,远远传来一声悠长鸟鸣与四爪拍地之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火焰一消失,黑雾便又蔓了过来,却自迷雾深处飞来一道极亮的光芒,如耀阳一般闪亮,还伴了些急促的啾啾声:“啾原来是老大您啾!呜呜老大你知道我这几个时辰是怎么过的吗啾,木溪吃了那屋子里的东西,抱着我咬了好几口,现在才清醒过来啾啾!”
巴掌大的小青鸾拖着几条与自己身形严重不成正比的长尾,带着耀眼的金光扑进了封霄阳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还不时拿小翅膀扑扇几下,黑豆大的眼中也可疑地闪着泪光。
木溪紧跟着便到了。她变回了原型,慢慢从黑雾中现出身形来,因迅速奔袭呼哧呼哧地喘着,鼻间还凝了滴小小的水珠,身形仍是戒备的,甚至在向着封霄阳走去、逐渐变小的全过程中,也没忘了向着慕风欲二人发出威胁的几声低吼。
小青鸾自顾自的哭诉一会,忽的慢慢停止了哭声,略显疑惑的抬起头来,歪着头打量着封霄阳:“老大身上的味道变了啾,怪怪的,怎么好像还多了点石楠……啾啾啾!!”
封霄阳脸色微变,瞬间便捏住了小青鸾的嘴,不顾它的挣扎把正在自己腿边蹭着的木溪抱了起来:“关于我的事暂且不提,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咳咳啾,老大真粗鲁……”小青鸾被他放开了嘴,有些愤愤地低头理着自己的羽毛,“我也是一睡醒就到了这里,然后就被木溪抱着啃了好几个时辰!”
木溪的身子微微一僵,装作自己没看见小青鸾那秃了半边的头发与被咬下好几根长羽的翅膀,睁着一双湛蓝的大眼睛装无辜。
封霄阳见它那副样子,便也没了心思罚,温声劝了小青鸾几句,这事便算是揭过了。
青鸾顺好了气,跳到封霄阳肩上找了个极为熟悉的姿势蹲成个小小的毛团儿,歪着头观察着眼前的几人:“老大,这几个都是什么人啾?”
“那两个是要跟着咱们一块出去的修士,站在我旁边的这个……”封霄阳顺着小青鸾的毛,没来由的有些尴尬,“是我的剑灵。”
小青鸾有些疑惑:“剑灵?木溪你不是说老大从来不使剑吗啾,而且这个人……身上除了老大的味道,还有一股别的味道啾。”
“嗯……好像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了,总而不太讨厌啾。木溪,你知道是谁吗?”
安分卧在封霄阳怀里的猫儿也微微眯起了眼,朝着程渺的方向努力嗅了嗅,紧接着便喵呜喵呜地挥舞起爪子来。
“啾?!原来是压寨夫人吗啾!”小青鸾奋力的扑腾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身以表达自己的惊讶。
程渺挑眉:“?”
清虚派二人目瞪口呆:“……?”
封霄阳的耳朵瞬间便红了,一把把这碎嘴鸟儿抓下来塞进木溪嘴里:“咬着,我什么时候让你放开了什么时候松。”
本来就很愧疚了,现在还不得不叼着小青鸾的木溪:“……”
猫猫委屈,猫猫会哭的。
慕风欲从初见异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封霄阳怀里那只站也不是卧也不是,僵硬地叼着只不断叽叽喳喳哭闹小鸟的黑猫,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先生,这两位,又是何方大驾?”
“看我顺眼,一路跟上的两只灵兽罢了。”封霄阳无意过多解释,只淡淡的说了几句。
好在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只当是给自己的队伍里增添了些助力,闲聊几句后便重新开始寻找生魂。
被这两只灵兽闹出的动静打了岔,此间阵法必然会产生改变,慕风欲再次闭上了眼,口中喃喃有词。
经此一事,封霄阳也没了继续方才话题的意思,极为隐蔽地瞟了陈凡一眼,见他只是脸色微变、并未表现出更多的情绪来,便也明白了,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反正还有不少时间,等出了这幻境再去谈那件他想要求的事也不迟。
程渺自那两只灵兽出现起,目光便定在了那只湛蓝眼眸的猫儿上,眸色微沉。
见那猫儿为求原谅露出肚皮任由封霄阳施为,而那魔人竟还真上手摸了好几把,眼神终是抑制不住地冷了下来,向着封霄阳伸手:“我来吧。”
封霄阳撸的正开心,带着笑意抬头,看见程渺那张黑沉的脸时先是一怔,瞬间便明白了这位仙尊的心思,顿时笑起,暗搓搓的传音:“怎么,仙尊连只猫儿的醋也要吃么?”
程渺的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飞快的把伸出的手又放了下去,装不在意装的多少有些欲盖弥彰。
封霄阳感受到了他心中传来的场景,自己也多少有些不自在,便不顾木溪的反抗,将它放在了地上,弯着眼轻声呢喃:“跟上我们,要是在我没消气之前就把小青鸾放了的话,你就再吃三天我做的饭食。”
木溪瞬间便吓的炸了毛,瞳孔骤缩,在闭上嘴的前一瞬想起了被她叼在嘴里的小青鸾,赶忙放开牙关,差一点儿就要让梧九杳再涅槃一次。
老大做的饭,谁吃谁知道。
程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背在身后的手指轻动,神色一怔,紧接着便垂了眸,沉声道:“这阵中刚没了三道生魂,还剩下七道生魂你我尚未寻见。”
慕风欲仍在推算之中,封霄阳却是猛然间明白了些什么,冷声道:“要么是有人心怀不轨,要么就是那设阵之人,将自己的魂魄也放进来了。”
此阵以时间为基,本该是个能够将人困死其中的阵法,阵中之人不该这么快便没了性命。
他们入这阵中尚且不过一日,便没了三道生魂,显然是有什么人按捺不住,动了手。
封霄阳是一力降十会,将那房中所有能拿来当阵法的东西全毁了,慕风欲二人则是借了灵器推算,两只灵兽本身在这阵法中便有着人类不能企及的优势,是以才能如此快的破局。
来这张家的人他们也都是见过的,不过都是些无法进入修真界的低阶修士与稍有武艺的凡人,封霄阳并不认为他们能够如此迅速地从那房中出来。
如此一来,那能在瞬息之间灭掉三人的东西,必然就是设阵之人了。
以己身入阵,的确能够将整个阵法操控的更加得心应手,可那只狐狸狡诈万分,真会将自己的魂魄扔进这个阵法之中?
封霄阳心底仍有疑虑,正要传音让程渺再算的细上一些,便见慕风欲睁开了眼,长长吁出一口气:“先生,这阵法经了方才的一变,已有了破碎之相,出了生门。”
67/175 首页 上一页 65 66 67 68 69 7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