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聊什么,气氛莫名的沉默,而且章寻脸色也确实很疲倦。
开到某个街区,闻锐鸣将车暂时停靠到路边推门下车。
“你干什么去?”
闻锐鸣头也不回地走了。
章寻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跟下去,直到看见闻锐鸣进了一家便利店才稍微松口气。
三五分钟后,闻锐鸣风尘仆仆地赶回。章寻若无其事地看向塑料袋:“买什么去了?”
没想到闻锐鸣拿出了一盒创口贴。
他把顶灯打开,在光下仔细检查章寻指尖的伤口,章寻怔忡地盯着他看。
他发质坚硬,乌黑的头发微微支楞,显出原始野性的男人味。而且他肩膀本来就宽,此时背肌拉开就显得更宽了。
这样弓着背抵在身前,姿势显得有些暧昧,章寻不自在地转开脸。
“多大点事,这么小个伤口。”
“嗯。”闻锐鸣说,“是不大,今晚洗澡的时候注意别感染。”
“你回你自己那儿?”
“都行。”
“都行什么都行,想去我那儿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怕你太累。”闻锐鸣直白地说,“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章寻心弦一颤,身体前顷勾住他的脖子,低声:“我不想听这种话,我想听你说你想跟我回家,想睡我,没有我你就睡不着觉。”
其实这根本就是反话,章寻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他不知道闻锐鸣是不是也这么想。
他都难以想象如果哪天闻锐鸣不在自己身边了,这种难受的时候他该找谁去。随便在酒吧捡个人?如果那人不是闻锐鸣,恐怕起不到多少安慰效果。
但闻锐鸣离开或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不留在国内,主动提出要和他分开,到那时他估计恨死自己了吧。
真希望那天可以晚点到来。
章寻凝眸望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他的温柔像张网一样网住了自己,把自己绑得牢牢的,身和心都深深地依赖。
过一天算一天吧,真要恨就让他恨,恨总比忘了强。章寻明明是最洒脱的个性,现在也不禁有了这种逃避和消极情绪,仿佛难题不去碰它就不存在。
“闻锐鸣。”
闻锐鸣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揉了揉他后脑勺的头发。
“你说你又体贴又会过日子,怎么会单了整整七年?别跟我说宁缺毋滥,宁缺毋滥那都是自我安慰的话。”
“当兵的时候人身安全没保障,不想耽误好姑娘一辈子,拖着拖着就到了现在。”
“看来我是捡漏了?”
闻锐鸣失笑:“这算是夸奖吗,听着不像。”
“那你觉得是什么?”
“迷魂汤。”
章寻泛着水光的眼眸往上一抬,利落地伸手拽住领口,轻轻将他拉向自己:“把车开江边去,我现在就想跟你做-爱。”
-
幸亏今天江边没什么人,要不然光看这辆黑色奔驰的摇晃幅度,就能猜出里面在干什么,很可能还会拍成小视频发网上去,取些黄色标题赚足流量。
车外黑夜沉沉,车里春情无限,两人在后排做得大汗淋漓。尤其是章寻,他今晚特别放得开,热情得过分,搂着闻锐鸣不停地索要。闻锐鸣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眸色格外暗,差点儿把章寻做昏过去。
事后章寻躺了半天才从酸痛中缓过来。他靠在闻锐鸣怀里取暖,一张脸泛着红润的光泽,看得闻锐鸣心底异常柔软。
“老板,我想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姐。”
“嗯?”章寻瞬间清醒了,撑起上半身盯着他,“为什么?”
“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
闻敏迟早也会听说,与其听别人说不如直接告诉她,这样反而更尊重。
但章寻的反应明显犹豫:“不是完全不行,但现阶段最好别,等我们关系稳定了再说。”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稳定了。”
章寻沉默了一下,诚实地说:“以后的工作安排还没确定,这你也知道。”但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闻锐鸣的眼睛,所以也不清楚闻锐鸣具体是什么反应。
回到家他早早睡了,实在是放纵到没剩任何体力。半夜被手机震醒,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外国号码后,转头看了看闻锐鸣。
闻锐鸣睡得很沉,轮廓分明的五官在黑暗里也很清晰,而且很吸引人。
感情这东西就这么奇怪,明明刚认识时没觉得这个老土的男人长相有多入眼,现在却怎么看怎么舒服,整天对着也不嫌烦。
章寻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直到那电话打来第二遍,才轻轻爬起床出去接。
床上的闻锐鸣翻身朝外,但是没把眼睛睁开。
第58章 利落抽身
电话是法国的Graham现代舞团打来的。时差六个小时,法国那边还是白天。对方看了章寻的demo,也通过各种渠道做了一些工作,对他这个人有点兴趣。
“Mr章,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面试?来回机票跟酒店由我们负担。”对方的工作人员用英文问道。
“恐怕很困难,我最近在准备一部重要的作品,马上就要正式演出。”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过来见你。”电话那头坦率地笑了笑,“你知道,艺术家的生命是很宝贵的,我们不希望浪费你一分一秒。”
当晚章寻没继续睡,而是把自己跟团里的合同找了出来,仔细研究解约条款。
看了半个多小时,他捏紧酸疼的鼻根揉了揉……
要解约不难,难的是向团里开口。
虽然隋团多半也知道他在国内待不长了,但这样猛然提出来,肯定还是打了团里一个措手不及。不说别的,十面埋伏后续怎么办?
这八场他可以演完,前后不过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之后呢,团里培养自己一场,自己说撂挑子就撂挑子,说走就走了,他实在无法想象其他人会用什么眼光看自己。
但如果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那章寻就到不了今天。他在灯下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直接拨通了隋团的电话。
隋团早就睡下了,嗓音有些哑。
章寻调整了一下情绪,诚恳地说:“有件事提前跟您打声招呼,Graham的人在接触我。”
那是世界顶尖的现代舞团,每年新人名额顶多四五个,能进去的都是凤毛麟角,所以他一提名字隋团立马就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先是一静,继而沉郁地长出了一口气:“想好了?”
“想好了,趁着身体条件还允许,出去试试水深。”
隋团沉默了一会:“这么晚打电话来,我就猜到没好事。不过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吧,不折腾几下你心里是不踏实。你是我带出来的,心有多大我清楚,强行留你也没什么意思,免得到时候还回过头来埋怨我耽误了你。”
“您这话说得我不安。”
“你还会不安?我这帮徒弟里就数你最自私自利,心硬得跟石头一样。”隋团带着恼火数落他,“行了,别跟我扯虚的,什么时候能定下?”
“对方还没松口。但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提前跟您通个气,也好留足时间给您。”
这意思就很明确了——走是一定要走的,不是这家也是下家,早晚的事。
话说到这份儿上,隋团这把老骨头反而不抖了,因为抖也没用。他仔仔细细地盘问了章寻的进度、打算,接着不光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还给章寻指点了一二,教他怎么去谈待遇,应该注意些什么。章寻听完,心里说不触动是假的。
“我这一走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国,希望有朝之日还能再听您老人家教诲。”
隋团压根儿没把这话当真:“见过了大场面还能把我这小庙当回事?改天你真的成名成家了,别忘了提携你师父一把就算你有良心……”
章寻微微一笑,嗯了声:“一定。”
回床上睡觉时已经凌晨两点,章寻手脚冰凉地钻进被子里,原以为闻锐鸣一定睡得很熟,没想到刚躺好,两只脚就被人用小腿夹住,手也给捂进了暖和的手掌心。
“老板干什么去了?”闻锐鸣闭着眼低声问。
章寻感到温热的气息笼罩着自己。他一点儿也不想逃离,反而更深地向里靠了靠:“卫生间,把你吵醒了吧。”
目光自下而上打量过去,章寻一点点描述闻锐鸣的五官。他发现自己可以轻易向恩师说出要走的打算,可一旦面对闻锐鸣,喉咙里就跟堵了个铅块一样,总想下次找机会再说。
半夜忽然感觉被什么给压得动弹不得……章寻呼吸艰难地醒来,发现自己脸朝枕头趴着,背部被一只手摁得很紧。陌生的疼痛感令人不适,他几乎是有些仓促的咬紧唇,牙关溢出一句:“闻——”
可还没等他彻底扭转过脸,闻锐鸣就俯身将那两片唇堵得严严实实,口腔出乎意料的热。章寻发力想推开这个男人,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又让他耳廓充血,甚至连大脑都出现了短暂空白。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有侵略性和占有欲的闻锐鸣,心理上的澎湃刺激已经压过了身体上的疼痛。他仿佛被谁攥在手心里,轻轻一捏就浑身发颤,甚至开始耳鸣……
混合着激动、迷恋、战栗的半个多小时,令章寻目眩神迷。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指尖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既狼狈又脆弱。
闻锐鸣将他的手压在枕上十指相扣,低声问他疼不疼。
“……”许久后章寻才张了张唇,声音嘶哑地接上话,“出好多汗……”
“嗯。”
“换个床单再睡,闻锐鸣……”
他叫这个名字总让人异样的迷恋。
“没那么讲究。”闻锐鸣连同他的胳膊一起搂住他,低低地吸了口气,“在我怀里待一会儿,别的我不强求了。”
-
Graham的人来得很快,而且一次性来了两男一女,金发碧眼,出现在剧场格外引人注意。他们先是约章寻吃了顿饭,各自递了名片,并约好观看十面埋伏的正式首演,具体给出什么条件等看完再作判断。
首演章寻也给闻锐鸣留了票,但闻锐鸣说他不看了,有点私事,晚点再来接他。这段时间的演出闻锐鸣都没看,他仿佛只负责接送章寻,不再参与其他。
演出当天下了点小雨,不过没浇灭观众的热情,光是返场掌声就响了三四遍。但章寻却总觉得缺点什么,以至于在后台罗祥峰他们轮流冲上来抱他,他也没觉得很激动,成就感不大。
不过Graham的人似乎颇为满意,等他卸完妆换好衣服,紧接着就跟他深谈了近一个小时。
这回的谈话连过去以后跳什么位置、场次如何、以及生活问题都涉及到了,态度终于变得很明确。过程中杨帆全程陪在他身边,毕竟本来就是杨帆给搭的线,而且他会法语,对方的英文不如法语溜,必要时杨帆就充当他们之间的翻译。
送走他们以后,章寻跟杨帆站在练功楼外。夜色披在章寻身上,他点燃一支烟却久久没抽,只夹在指间静默地出神。
从杨帆的角度看过去,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口中呼出的气略微泛白,初上的华灯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薄光,眼睑低垂的弧度显得他异常柔和——
但那显然是错觉,他一开口语气冷淡,连怅然若失都听不出半分。
“你觉得他们哪天会发offer。”
“不好说。”杨帆想了想,“以外国人的效率最快也得一周,不过看得出来他们对你很满意,动作应该不会太慢。”
章寻淡漠吸烟:“但愿。”
“说真的,作为朋友替你高兴。终于能达成所愿了,等了这么多年不容易。”
“谢谢。”
“听你这口气,还不满意?”
“怎么可能。”章寻闭上眼睛,黑夜将他的发色衬托得格外黑,可是脸颊、颈部的皮肤又格外的白皙光滑。过了大半分钟,他才略带倦色地开口:“就是突然之间一口气松下来,不知道下一个奋斗目标在哪。”
“这还不容易找?下一个奋斗目标就是跳赢那帮法国佬,两三年后成就斐然衣锦还乡。”
章寻笑了笑,但那抹笑意没有进到眼底:“借你吉言。”
“别担心,我这两年一直是法国国内两头跑,到了那边也能照应你。”
杨帆安抚地捏下他的肩,被章寻不动声色地避开:“那我享福了。”
“你从来就是个享福的命,身边不是贵人就是对你死心塌地的。”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杨帆苦涩地摇了摇头:“身在福中不知福。行了,先说到这儿吧,过两天他们合同拟好了我再找个律师帮你看看,肯定不让你吃亏就是。”
“谢了。”
章寻掐灭烟,转身往大门口走。杨帆叫住他:“你不去停车场?闻锐鸣不是把车停那里等你呢吗。”
章寻蹙眉。
“他没跟你说?我来的时候看见他了,这会儿应该……”杨帆看了眼手机,“等了三个多小时了。”
章寻身体一滞,刚才那种淡漠仿佛瞬间烟消云散,但他随即又恢复正常,摆摆手跟杨帆告别。
停车场离大门口并不远,属于他的黑色奔驰低调停在南面,闻锐鸣静静地坐在车里。章寻到近处顿了顿,然后才提步走近,开门上车。
“来了怎么不进去,不是给你留了票吗,你就不好奇我跳得怎么样?”
“去找过老板一次,看见你在跟几个外国人说话。”
闻锐鸣这种性格,表面像一潭死水,遇到任何险境都能做到不露声色。但他的情绪也不是从不外泄,起码在章寻面前不是。章寻总能从他的微表情里察觉到他在想什么,他那张平静的面具下是温和还是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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