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暮铃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扫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才一点多,我们不是刚到宿舍吗?这还没到上课时间呢,你怎么现在就去啊?你每天都这样吗?会不会累啊?”
耳朵里闯进来一声轻笑,“不会,最近有个实验很紧张,再不做就来不及了,等过去这段时间会好很多,抱歉……”
“你跟我说什么抱歉啊?”段暮铃不懂,问的也懵懂。
“最近确实没有太多时间陪你。”
段暮铃撅了噘嘴,脚尖踩上地面的烟头,无意识地来回碾着,“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需要人陪。”
“可是我们刚刚在一起。” 程叙道,“这叫热恋期,热恋期,我需要拿出至少百分之八十的精力在你身上,才不会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受到冷落。”
“啥?”段暮铃听傻了,他都不知道谈恋爱还要这样的,也不知道他对程叙付出了百分之几的精力。
“段暮铃,不用想太多,我说过了,你只要在我身边,哪都不要去,我会照顾好你的。”
段暮铃对他付出百分之多少,程叙都不在乎,因为在这之前,他已经将百分百的精力全放在段暮铃那里了。
“好吧……”段暮铃后退几步,找了个太阳照不到的阴影站着,眯眼看向对面宿舍楼。
像是用金色的油漆粉刷过,墙面耀眼,梦幻,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阖下眼帘,低声嘟囔着,“程叙,我明天也不能陪你做实验了,我得去参加社团活动。”
“什么社团活动?你这学期好像没报社团活动吧。”程叙一连问了几句,“在哪?几点开始?跟谁一起?”
段暮铃一一回了,“话剧社的年中汇报演出,只要参加就有十六个学分呢!明天跟胡爷一起去,时间……时间还不确定。”
他说时间还不确定,但程叙却能先他一步知道,因为段暮铃明天的课表上,只有下午四点之后是空的。
“你演什么?”程叙跟他打听。
段暮铃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演,龙套都没我份,我就是去搬道具的。”
搬道具,那就是体力活。
程叙有点不想让他去。
“搬什么道具?大不大,沉不沉?”
“应该不大吧……”段暮铃对于话剧社的年中汇报演出一无所知,程叙问的问题他也答不上来。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明天不在解剖室,要在生物实验室待一天,电话打不通就喊人去找我,别找错地方。”程叙一一叮嘱,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不放心。
程叙难得对着他说这么暖心窝的人话,段暮铃听了十分感动,礼尚往来关怀了两句,“那你也不要太累,中午一定要睡个觉休息会儿,半个小时就好,很管用的。”
电话那头停顿很久,才又传来程叙的声音。
“嗯。”
“你到实验室了吗?”
“到了,刚刚到。”实验室防火门开关的声音伴着讲话的回声传入段暮铃耳朵。
“那你先在小沙发睡一觉吧,刚好……”段暮铃又瞅了眼时间,“刚好还有半个小时。”
“好。”程叙听他的,坐在小沙发上,舒展开身体,右手往身侧的小毯子上一搭,在电话挂断之前轻声道:“亲一下。”
“啥?”段暮铃以为自己听错了。
程叙抬高了声音:“我说,亲一下。”
段暮铃下意识回身看了眼通向走廊的玻璃门,门那边几个学长正在埋头苦读,他又看了眼玻璃门上自己的脸,几乎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红。
“段暮铃。”程叙几乎是命令,“现在,亲一下。”
“这、这不好吧?”
程叙发出一声叹息,他揉了揉眉心,摘去眼镜侧身躺下,闭上眼前将手机开了外放摆在枕边。
“没什么不好的,正经情侣之间都这么干。”
“哦……”段暮铃没谈过恋爱,但他也没跟谁打着打着电话亲上过。
这要怎么亲?
“段暮铃——”
程叙又催促了一句,话音未落,耳边响起一道短促的声音。
“么!”
亲完连电话都挂了。
程叙突地睁眼,眼神如墨般浓郁不散,他摸过手机,因为近视的缘故,只得将屏幕凑近双眼。
盯着那个戛然而止的通话记录看了几秒后,他转去微信,先是将给段暮铃的备注正大光明改成“小铃铛”,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程叙:要多练习才不会害羞,段主任。】
【小铃铛:[语音]。】
程叙点开。
“滚。”
他笑笑,自动将这一声“滚”在大脑内转化成一阵铃铛碰撞的清脆声响。
很好听,不知道在床上要多用力艹他,才能艹出这样的声音。
第29章 程叙的心思
话剧社年中演出是学校最近的重点活动,参演剧目有近百个,学校开出16学分的高报酬,却依旧人手紧缺。
段暮铃同胡冶到时,周枚所在剧组已经结束下午的排练,正坐在桌前吃饭。
“学长好学姐好,我们是来帮忙搬道具的。”胡冶礼貌地敲了敲门,屋中齐刷刷转过七八个脑袋来。
段暮铃一眼就认出画着浓妆的周玫,也跟着打了声招呼,“学姐好。”
周玫表情有些尴尬,她笑着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搬道具啊,陈东学长,你叫的人吧?”有人站起来,指了指放在墙角的一堆东西,又指了指舞台方向,“就这些,得搬去后台。”
“好!”
段暮铃转身就跑,却被胡冶出声叫住,“大铃儿!那什么……”
他朝段暮铃使了个眼色,余光有意无意往周枚那边瞄。
段暮铃心领神会,“好,这点东西我来搬就行了,你去找学姐聊聊。”
“成!”胡冶拍拍段暮铃的肩膀,小声道:“辛苦我兄弟了!”
段暮铃不辛苦,他本就是来挣学分的,胡冶给他一个机会,他帮胡冶搬道具,很划算。
“胡爷,加油!”
说着,他将胡冶往桌子那边一推,自己则跑去角落查看,剧组道具一一码放在墙边,几乎都是纸壳糊起来的,并不算沉,但有点大。
“这些要小心点碰,做一个要废好大劲儿呢,千万不要弄坏了。”有人不放心,走过来叮嘱一句。
“好。”段暮铃应下,俯身搬起一个硕大的龙头往后台走去。
厚重的帷幕后面一片漆黑,段暮铃怀里抱着大龙头,小步往里磨蹭,刚进门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卧槽!我的头!”
段暮铃大喊一声,连忙将大龙头放下来查看。
来人轻笑一声,也跟着蹲下去,话中也含着笑意,“什么头?”
段暮铃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揶揄,他带着侥幸心理将龙头翻来覆去检查,还是在龙的额头正中间发现一个指头大小的窟窿。
“完了……”
这龙头一看就很难糊的样子,靠他十几年前在幼儿园学来的手艺,应该做不到将这个窟窿完美缝合。
“什么完了?”
这人怎么回事?撞坏了他的龙头还一直学他说话,段暮铃抬头看去,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别生气。”那人帮他把龙头抬起来,“一个小窟窿而已,交给我。”
段暮铃不傻,他才不轻信陌生人,于是又把大龙头抢了过去,“你是谁啊?把头给我。”
那人也不恼,从裤兜里掏出一张证件,往段暮铃眼前一放,用下巴点了点他怀里的龙头,“我是剧组工作人员,你这个头就是我做的。”
段暮铃一瞅,上头写着一行字。
道具组,临床医学周嘉琪。
“临床医学……”段暮铃想到了程叙,他眨眨眼,目光从工作证移到周嘉琪脸上。
程叙也是临床医学的,这个周嘉琪说不定是程叙的同学,一想到可能会有这种关系,段暮铃立马转变了态度。
“那个……学长说这个很难做,千万不能弄坏。”
“他骗你的。”周嘉琪掏出一把美工刀,朝段暮铃示意,“不算太难做,一个半人大的龙头两天就搞好了,像这样的小窟窿,十分钟补好,交给我吧。”
“好……”段暮铃把龙头交给他,“不好意思,麻烦了。”
周嘉琪笑笑,“不麻烦,段同学。”
“……”段暮铃缓缓睁大眼睛,“你认识我?”
周嘉琪点点头,“我跟程叙是同班同学,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你。”
段暮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程叙跟你提过我?”
“没有,但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他喜欢你,所以有关注过你,他的心思,其实挺好猜的,不是吗?”说完,周嘉琪朝他点头示意,带着龙头转身离开。
段暮铃一怔,他听不懂周嘉琪话中的意思,只觉得对方讲话讲一半留一半,藏着掖着的,叫人云里雾里。
“奇奇怪怪……”他嘟囔一声,掀开帷幕走出去,想要继续搬东西,却跟进门的胡冶打了个照面。
“胡爷!去哪?”
胡冶脸上一副破败之景,他肩膀微塌,扯了扯嘴角,“她一见我就要去排练,饭都没吃两口,我不想打扰她,让她先吃饭吧,我们去搬道具。”
“哦……”段暮铃叹了口气,跟在胡冶身后出去,也有些气馁。
刚搬起一只龙脚,胡冶撞了撞段暮铃的肩膀,“大铃儿,你说,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所以找这样一个借口。”
段暮铃想了想,缓缓点头,“可能吧……”
恋爱中的男男女女,脑袋里大概都是纠结成一团糟的,喜欢的时候不敢说出来,连分手时也要找个借口。
什么我得绝症了,我工作丢了不想连累你,我家里不同意……
各种想法层出不穷,全是段暮铃这些年看电视剧积累来的经验。
“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说一句不喜欢,就那么难吗?”胡冶问。
这个问题段暮铃也回答不出来。
胡冶又问:“你跟程叙,有没有闹过矛盾?”
“啥……”段暮铃都没怎么回忆,十分实诚地回答,“我俩几乎天天都有矛盾。”
程叙爱怼他,他势必要怼回去,课堂上没有机会怼,就下了课再怼,今天来不及怼,就第二天继续怼。
“那没事了……忘记你俩不太正常。”胡冶将龙脚重新搬起,先段暮铃一步往后台走去。
段暮铃连忙搬起另一只龙脚追上去,“我俩哪不正常了?”
“没见过这么爱吵架还能在一起这么久的情侣。”胡冶一言道破真相,“你们俩的相处模式,其他人学不来,一般人叫程叙怼上两句就直接删除拉黑一条龙奉上,但你不会,也只有你不会。”
“我……我也拉黑过的。”只不过没过一天就放了出来,他好像也从未想过跟程叙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这么多年,一直是在吵吵闹闹中度过的。
想到这里,段暮铃甚至替程叙说了句话,“虽然程叙他喜欢怼人,但他对我也挺好的。”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胡冶用肩膀抵开后台的门,笑着看他一眼,“刚才周枚不吃饭就去排练的时候,我都心疼死了,程叙也是一样的,还特意给你送饭呢。”
段暮铃的脚步一下刹在那里。
胡冶的话没什么问题,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们两个!”这时有两个女生朝他们挥了挥手,喊道:“先别搬道具了,来帮陈东学长挂个横幅!”
胡冶把龙脚放下,高声应道:“来了!”
段暮铃心不在焉跟着胡冶跑过去,陈东学长正站在架子上,一条长长的横幅,挂了这头那头掉,挂了那头这头又掉,周遭围了几个女生,一起扶住摇摇欲倒的架子。
“学长,我们来吧!”架子三米来高,人站上去刚好能摸到天花板,胡冶利索地爬上架子,顺便将段暮铃也拽上去,两人各自牵起一头,好让陈东先将中间固定好。
等横幅挂好,段暮铃后撤一步,一字一字读出上头的话,“破除封建糟粕,倡导健康婚姻。”
“……”他缓缓睁大双眼,语气中满是诧异,“这是什么东西?”
下头有人回答,“哦,这是我们此次剧目的主旨思想,让大家摒弃恶习旧俗,形成一个良好健康的婚姻观念。”
段暮铃:“……”
你们怎么不把老封建给摒弃了呢?在老封建的眼皮子底下搞新时代运动,这事儿老封建知道吗?
就这条横幅一挂上去,头一个被拉出来批判的就该是老封建,搞什么强制恋爱这一套,多少有点落后迂腐。
“学长,马上四点五十,该进行下一场排练了,大家都在等我们呢。”
“好,准备开始吧。”陈东点点头,从架子上一跃而下,就是这一下使得架子轻微晃动,用于临时捆绑的塑料绳突然崩开,整个架子朝一侧倾斜,女生们尖叫着跑开,胡冶跟段暮铃却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头朝下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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