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暮铃终于能从床上下来时,双脚刚碰地便一阵头晕眼花,又直愣愣栽回床上。
程叙将他从一堆衣服中挖出来,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段暮铃颤颤巍巍支起脑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怎么有点饿呢?程叙,你不会是把我胃给捅穿了吧?”
那今晚上吃的饭岂不是全白吃了。
程叙故意掀起被子看了眼床单,一本正经道:“没漏,应该没事,可能是体力消耗太大了,我去热点吃的。”
离开前,他把人扶坐起来靠在床头,叮嘱道:“不能睡觉,知道吗?你一闭眼,老封建就会找上你。”
“知道了。”段暮铃乖乖点头,可等程叙热好饭菜再回来叫他时,人又睡了过去。
但段暮铃这次没有哭着喊他,而是安安静静窝在床头,手里像抓扑克牌一样抓着一沓已经拆开的安全套包装纸。
像是在认真数松子的小松鼠,数着数着便睡了过去。
“段暮铃。”程叙喊他。
段暮铃在睡梦中还迷迷糊糊给了回应,“嗯?”
程叙失笑,轻声问:“数好是几个了吗?”
段暮铃哼唧一声,语调否认。
“笨死了。”
程叙说完,缓缓躺下,一手撑着脑袋,就这么直勾勾盯着段暮铃的脸瞧。
这样赤裸的眼神,段暮铃在梦中都感觉到有些不安,不知过了多久,他挣扎着睁开眼,程叙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程叙……”他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嘟囔着,“你不困啊,都好晚了。”
程叙温柔哄着,“不困,你先睡吧。”
段暮铃拉长声音,“明天……还要……上课呢。”
“好,这就睡。”程叙虽这样说着,但那双眼睛始终落在段暮铃脸上,半分都舍不得移开。
空气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凑近了,拇指慢慢划过段暮铃的眉骨和侧脸,一寸一寸,像在将这张睡颜完美无缺一点不落地复刻入脑海。
前一天纵欲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在课堂上直接睡了过去,好在这节课是线代课,老师管的不严,这让段暮铃睡了个好觉。
“大铃儿,咋这么困啊?”见他终于睡醒了,身边韩丰尧小声问,“昨晚跟程叙出去了?”
“嗯……”段暮铃抬头,睡得浑身出汗,他拿过韩丰尧的练习册扇着,眼皮子又慢吞吞合起来。
“别睡了,快下课了,胡爷今儿出院,待会儿跟我去医院接他呗。”
“胡爷……”提起胡冶,段暮铃突然睁眼,“不对啊,我还得去学院问问,胡爷那分手申请办下来没有。”
“哎呀没那么快,学院最近查得严——”像是说起什么严禁讨论的话题,韩丰尧左右看看,压低嗓音凑到段暮铃耳边,“你这是提前一天去办申请了,现在再去,根本办不下来。”
段暮铃不解,“为啥啊?”
“啧,你不知道?学校最近不是在评选么,我听说是下了死命令,评选结束前不能有人单身,我估计胡爷这两天的日子……”韩丰尧摇头,“不好过。”
韩丰尧这么一说,段暮铃才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原来他昨天被叫去开会是为了这件事。
他连忙追问,“那这个评选是干什么的?”
韩丰尧说不上来了,他“嘶”了两声,猜测道:“估计也是上头搞的吧,别的学校都名列前茅,咱们学校拖后腿,是不大好看。”
上头?
段暮铃一怔,过后才反应过来,韩丰尧口中的上头,或许就是制造这个恋爱条例的人,也就是他跟程叙所认为的老封建。
而他一直以来对这些东西并不敏感,这个世界的律例,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从头到尾都是程叙在研究,而程叙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韩丰尧还在吐槽:“你就想想吧,原本四年搞完的学分,硬逼着我们一年就搞完,上头简直是疯了。”
“疯了……”段暮铃也皱着眉头喃喃,这件事是有点突然,明明是贯通整个大学四年的任务,现在也不知怎么,这个学期结束前就要完成,就好像……
就好像老封建快要死了,正在透支所有人的恋爱学分来救自己。
而他跟程叙日夜颠倒的搞来搞去,只是为了点亮老封建的“灯泡”。
“走吧。”韩丰尧站起来推了推他的肩膀,段暮铃这才发现已经下课了。
他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问,“什么时候打的铃,我都没听到。”
“就响了两声,走吧走吧,胡爷估计等急了。”
“葛铮呢。”段暮铃没忘记宿舍还有个人,满教室里找葛铮,“他不去吗?”
韩丰尧摇头,“又不是接皇上,我俩去就成。”
两人一同去医院看了胡冶,见他们来,胡冶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眼含热泪,双手颤巍巍的伸出去。
“段童鞋!韩童鞋!”
韩丰尧十分配合,一个箭步扑到胡冶床前,两人紧紧握住彼此,深情对视。
“胡童鞋,我来晚了!”
段暮铃撇撇嘴,他走到两人中间坐下,把那象征着革命友谊的拳头分开。
“胡爷,你怎么了?”
胡冶一下打开话关,“你们四不资道,学校疯惹。”
韩丰尧打断:“别卖萌。”
“……”胡冶呲起大牙给他看,满眼委屈,“我哪四卖萌?”
“抱歉,误会你了。”韩丰尧做了个你请的姿势,“继续。”
“我不四要分手么,校领导让我明天就粗院,说四给我安排女朋友,要我去见见。”
“我说什么来着!”韩丰尧突然站起来,右手使劲往左手手心一砸,“我就说胡爷这几天不好过吧!所以呢,胡爷你怎么说的?”
“我辣有心情?我跟周——”提起周玫,胡冶一瞬间变得落寞,“我没答应。”
病房突然安静下来。
“那你也得赶紧找一个。”段暮铃又困了,他斜着身子靠在床尾,耷着眼皮,说话慢吞吞的,“要不然就是犯了单身罪,要进去的。”
说完,他眼珠往门口一转,看见小窗外的脑袋时,惊得一下坐直身子。
韩丰尧不明所以往门口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他转头看向段暮铃,“咋啦大铃儿?”
段暮铃心有余悸,“周嘉琪。”
周嘉琪怎么又在医院?是跟踪他吗?还是有其他事?
韩丰尧:“周嘉琪?周嘉琪是谁?”
“森么?”胡冶赶紧挤过来看,“我康康我康康?”
“别康了,周嘉琪是谁啊,怎么你们都认识?”
胡冶学着段暮铃当时的动作,将手掌架在脖子上,一脸神秘,“程素的涩友,萨人进去过。”
韩丰尧瞪大眼睛,“杀、杀人?你是说杀人吗?程叙还有这种舍友呢?不愧是他。”
“关程叙什么事?”段暮铃替程叙反驳一句,“什么杀人,他没杀人,就是单身罪进去过,最近放出来了。”
他拧着眉头想了会儿,实在坐不住,于是站起来,“我们还是走吧,我总感觉这里不安全……”
胡冶立马弯腰穿鞋,“那就赶紧走吧,还等萨呢?”
三人连忙行动起来,去护士站交接过后,领了出院手续。
等电梯的间隙,听着身边两个人还在插科打诨,段暮铃始终心不在焉,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前天的事,于是又往手术室门口看了一眼。
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
那个要给程叙当后爸的人还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他焦急地等着,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
段暮铃的目光又转去手术室,那里大门紧紧闭着,上方的LED灯上依旧是“手术中”三个字。
周嘉琪出现在医院的原因找到了,因为程叙的后爸也在这里。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程叙的后爸为什么在这里呢?
前天他的家人在这里抢救,今天躺在手术室里的又是谁?
“大铃儿,快上来啊!”
段暮铃回神一看,胡冶跟韩丰尧都已经上了电梯,正在朝他招手。
“来了。”他迈进去,电梯下降过程中一直在想这件事。
走出电梯时,他习惯性地抬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好像跟他前天来医院看胡冶时时间差不多。
他似乎已经窥见了迷雾后真相的影子,可碍于雾气太大,始终瞧不清它真正的模样。
“大铃儿,走吧!愣什么呢?”韩丰尧又在催促。
段暮铃往前迈了一步,可步伐沉重,于是又停在原地。
他应该回去看看,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告诉他,只要回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要回去就可以发现真相了。
“大铃儿,车来了!”
胡冶一把抓住段暮铃的手腕,将人拽了出去。
“你说你想什么呢?我跟胡爷这么喊你你都听不到,你年纪轻轻就耳背了?”
“没……”段暮铃垂下眼睛,给程叙发消息。
【小铃铛:程叙你下课了吗?】
程叙的消息很快便回过来。
【程叙:下课了,在家里,回家吃饭么?】
看见“回家”两个字,段暮铃心情好了许多,方才压在头顶的阴云散去不少。
【小铃铛:嗯,要等我一起做饭,15分呢。】
【程叙:好,小菜鸡。】
第38章 程叙今天还挺浪漫的
段暮铃没回学校,直接从半路下来,打了辆车回他跟程叙的家,天气实在太热,他又在小区门口买了两只雪糕带上。
电梯从高层慢悠悠下来,门朝两边打开,率先出来的是条十分眼熟的柯基。
段暮铃沿着狗绳往上看去,果不其然,是昨天的邻居刘姨。
“哎呦,小段回来了?”
跟昨天一样的笑容,一样的问候。
这次段暮铃有经验了,他笑着寒暄,“是,刘姨去遛狗?”
柯基往段暮铃身上扑了一下,又被刘姨拽回去。
“我去溜达一圈,顺便丢个垃圾,你赶紧上去吧,这天热的不行,大晚上也闷得很!”
段暮铃先是一怔,他转过身,看着刘姨牵狗走出大门后,透过楼道往外瞅了眼。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而且刘姨为什么要说晚上,现在不是白天吗?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为此他还买了两只雪糕。
他满脸迷茫地走进电梯,把手中的雪糕袋子拎起来感受了一下。
冰冰凉凉,是真的雪糕。
或许……她是现在出去遛狗,一直遛到晚上才回来?
不正常,今天一切都不正常,先是周嘉琪,又是程叙的后爸,再是刘姨,处处都透露着一丝诡异感。
段暮铃有些心慌,他焦急地看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显示,等那里跳到十二,他以最快的速度挤了出去,冲到家门口。
他狂按门铃,按到第三下时,门从内打开,露出程叙的脸,“门锁录入了你的指纹,以后直接开门就行。”
“好,什么时候录的啊,我不记得了。”段暮铃边说边往里走,等走进门看清程叙的模样后,脚后跟一下扎在门口的地毯上。
程叙帮段暮铃拿出拖鞋,见他不动,于是往他脸上瞥了一眼,“怎么了?”
段暮铃将程叙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只见程叙上身穿着白色衬衣,下身是熨烫平整的黑色西裤,衣服裤子一丝不苟地束进黑色皮带中。
他从没见过程叙穿成这副模样,很明显的是,程叙穿的,正是那个衣柜里的衣服。
“段暮铃?”程叙拧眉,往前走了一步。
段暮铃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大门,才想起来要跟程叙对暗号。
“你、你……我,那什么……”
段暮铃脑子一片空白,越急越想不起来他们的暗号是什么,他只知道是《观沧海》的前两句,可前两句怎么背来着?
“段暮铃,你今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程叙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段暮铃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他将手挡在胸前,着急道:“暗号,暗号是什么!”
程叙似是无奈叹了口气,“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然后丢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接后半句。
段暮铃:“……”
他低头想了会儿,再抬头时眼神十分真诚,“如果我说我忘了,你会信吗?”
程叙把拖鞋往段暮铃那边踢了踢,转身去厨房,“信,你这脑子忘了也正常,把鞋换了吧。”
“哦……”段暮铃闷闷不乐换好鞋,仗着程叙不管他,运动鞋歪七扭八踢到角落里,“你别老吓我行吗,我今天已经被吓好多次了,我跟你说我今天在……”
他跟着钻进厨房,看见岛台上一堆菜时睁大眼睛,“今天这么丰富啊?”
“嗯,下午没课,晚上吃点好的。”
段暮铃把一只雪糕放进冰箱里,另一只则拆了喂到程叙嘴边,“对了,你穿成这样干嘛啊?我还以为你被老封建同化了。”
程叙顺势咬了一口,挽起衬衣袖子,带上塑胶手套,将还活蹦乱跳的虾一一去头开背,“今天上午有个研讨会,老师叮嘱要穿正装,刚回家,还没来得及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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