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还能用父亲的那种方式,给天赐的正子脑加上什么方程式,再把天赐改个样子吗?
没错,只要这么做,天赐一定会对他百依百顺,表现出他好像很爱他一样,可是那真的是原来的天赐,是他爱的那个天赐吗?
或许,机器人与人类的鸿沟,根本不是机器人是否有喜怒哀乐,而是他们一旦改变了,就真的改变了。
一股巨大的悲哀降临,杭景有哭的冲动。可是眨了眨眼,眼泪没掉下来。这种想哭又无力感使他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空洞。
他不忍见天赐这副愈发崩坏的模样,又不愿见一个已非昨日的天赐,他猛地站起身,匆匆披上一件衣服,拔腿往屋外冲去,冲进了更加孤寂的夜色里。
深夜,死一样的安静,漆黑的天幕上,无数星光沉默闪动,那广漠的宇宙都比不上心中的空洞感。
他不断奔跑,却不知该去往哪里。过去那么多年,有天赐的地方,就是心安之处,可现在他从那里逃离出来了,他不知该去向哪里。
那么多年的时光,他都在这个校园里度过,每一条道路、每一片树林、每一处野花丛,都充斥着他与天赐的回忆,如今那回忆依然在,天赐却完全变了模样,他忍不住大哭起来。
还没到虫鸣的季节,他的哭泣声在林中格外分明。
于是远处的脚步察觉了,靠近了。是一帮到校外娱乐场所鬼混的少年。铺天盖地的酒气几米远外就扑来。杭景看见那些人当中的一刻,身体战栗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回头,可天赐并不在他的身后。
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但随即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打算当没看见似的从一旁绕过去,但就在他与对面人群交错的那一刻,其中一个少年,放开了搂在手弯里的另一个少年,喊道:“杭景。”
杭景不理会,闷头继续走,但那少年却两步跨过来,一下子拽住了杭景的手臂。杭景立即拼命挣扎起来。
一股兴奋感在邹潜体内开始燃烧。他都不知道这股兴奋感酝酿多久了,恍惚中,他感觉此情此景早就该发生过的,但奇异的是,认识杭景这么多年,记忆里却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不重要,因为他已经抓住他了。
谁叫他……这么晚孤身出现在这树林。
谁叫他穿得那么少,那么单薄。
谁叫他裸露的双腿那么白,那么修长。
谁叫他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模样。
兴奋得想要叫喊,兴奋得来不及思考,招呼着同伴把杭景推倒在地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发酵的欲望彻底爆发了。
不理会叫喊与挣扎,轻而易举就撕开了那单薄的衣裳——里头空空,什么也没穿。
几个少年双目一片通红,紧接着,他们就发现了那藏于阴茎之下的秘密器官。
同样的场景再度上演,杭景渴求着,他们就像曾经一样,害怕、畏惧这陌生的异常,只是看过一眼,就惊慌失措地离开。
然而时过境迁,当初作恶的少年多了两年的见识,早就没有当初的胆怯与懵懂了。他们被刺激得双目通红,呼吸急促,而邹潜挥开众人,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带着惊诧但又觉得合理、以及兴奋的目光,抚摸上那神秘的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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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存很多稿,这段太难写了,卡文,后文是我没尝试过的走向,所以可能也会卡。本来怕后续又有修改,想全文存稿,但是全文存稿实在太苦了……最近又心浮气躁了,定不下心。先缘更。
第40章 杭景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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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那砧板上的鱼,任他们宰割,又是一具逐渐腐烂的尸体,恶心的蛆虫爬过来了,钻进了他腐烂的血肉里,再等等,等他站起来,等他找回自己的力气……他要……杀了他们!
下体被触碰的那一刻,杭景脑袋里只剩下了个这个念头,和那逐渐爬满全身的恶心感。
那根手指试图往更里头钻去,杭景血红的眼睛迸发出从未有过的仇恨,和两年前的恐惧与绝望不一样,他心中充斥这激烈的情绪,那蛆虫一样的手指让他想吐,他厌恶,憎恨,流不出眼泪,满心里都是把那根手指碾成肉酱,把刀捅进那肮脏的脑袋。
其实那大概只是十多秒的时间,走一个神,就都过去了,可那煎熬的十多秒像一生那么漫长,他痛苦了那么久,才终于等到了天赐。
天赐抱起他,搂住他。杭景在他怀里抖个不停,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他颤抖的手指指向开始逃跑的人,冰冷地命令道:“杀了他们!”
后来无数次回想,杭景也不知当时为何就下达了那个命令,他明明知道,这对机器人来说,不可为却仿佛存心为难似的,可能是要潜意识里想要证明什么,又或许是他看到天赐浑身杀气地击溃人群,看到那覆着寒霜的眼睛,看到他紧抿的嘴角隐忍的怒气,他感受到了一丝希望。
然而当他再一次重复地命令:“杀了他们”,他看到天赐的双眸灼亮了一瞬,而后熄灭。
天赐颤抖着手,为他穿好衣裳,整个过程没有敢与杭景对视,只是低声道:“我无法杀死他们。”
“为什么不可以!他们伤害了我!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远远地就看到了。正子脑中早已激荡起滔天的怒,怒火燎原,在找到杭景的那一刻,他失去了片刻的思考,可是,“我无法因为他们对您的伤害就杀死他们。”
杭景质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受到的伤害还不够?”
当然不是!小主人的一点眼泪都有可能引发的崩坏,被另外的人类如此欺侮,他又怎能泰然处之。他没法如杭景所愿地去爱他,可这并不妨碍他视他为珍宝。
正子脑中激烈地反驳、辩解、剖白,说出来的话却单薄无力,他掉下一滴冷汗,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我的错。但根据机器人三大法则,我不能……”
“他摸了我!”
机器人的身体一震——是的,他们摸了小主人。那肮脏的手指侵犯的是他曾抚摸、亲吻过的地方。
“就像你摸我那样摸的!你再晚一点,他就要把那个脏东西放进来了!你是不是觉得无所谓!是不是还要告诉我,就当是被成人用品蹭了一下!是不是觉得这算不了什么伤害,没掉一块皮,没少一块肉,觉得我不痛不痒!”
不是的!
天赐原本就开始异常的躯体现在出现大幅颤抖,浑身都在痉挛抽搐,仿佛生锈的关节嘎吱嘎吱作响,他浑身的肌肉却如同死掉了一般,变得冰冷僵硬,与那没有一丝血丝的皮肤一起,让他看上去如同一个行尸走肉。
他僵硬地抬脚,不太灵活地转身,他杀不了那些人,只能逃避似的说:“我去把他们带回来。”
怎么会无所谓,怎么会算不了什么伤害,怎么会不痛不痒!可是他能做什么!他无法杀死人类!
他疾步奔向前方,汹涌的怒铺天盖地涌向奔逃的作恶者。
邹潜等人闻声回头,随即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那是杭景的保姆,鬼魅一样突然蹿出。他面无人色,因此也不像一个人,由于过度缺少血色,脸孔显得模糊,在月光的照射下,像一具尸体。
但那双眼,却有着可怖的强烈的情绪。
他追上来了!
恐惧刚刚出现,来不及任何反应,他们就纷纷摔在了地上,严实的绳子深深勒进他们的皮肤,明明那个保姆没有任何攻击,却痛得仿佛已皮开肉绽。
绳子一头拴住他们,另一头却在那保姆手中,他们就以这样屈辱的方式,被拖往来路,一切挣扎吼叫求饶都是无用的,就像他们没有对杭景有过一丝仁慈。
暗夜里,青年的背影真如索命的鬼差,一股沉沉的压力自那背影散发,他们的直觉没有偏差,黑夜也掩盖不了那个保姆的愤怒与恐怖,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性命上的威胁。
天赐拖着这几具躯体,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只一步一步稳当又迅速地走向小主人的方向。绳子也深深地勒进了他的掌心,他拖着这几具躯体,在林间土地上擦过,他听不到一丝声响,故而能勉强忽略石子、荆棘给这几个人类留下的伤痕。
他恨不得自己拖走的,正是一具具死尸,这样他就不用感受剧烈的冲突折磨他的大脑。
三大法则的存在感从未如此强烈显著,就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那般灼亮,而后被分解成无数猩红的碎末,无孔不入,遍布整个正子脑。
是了。他竟然真的动了那样的念头!
砍下他们的手指,挖掉他们的眼睛,划烂他们充血的生殖器。让他们跪下,如果这还不够,就割开他们的喉咙。
谁叫他们……看过、摸过、肖想过!
警报声乍响。三大法则的火星腾地燃起大火,把他的正子脑烧得灼烫。
涔涔汗水自发,地从他的人造汗腺中渗出,源源不断,其实不过是四五个人类的重量,却沉重得有如一座山,绳子似乎都要割断他的手掌,每一步都咬紧牙关!
终于——但其实也不过是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他将这些人甩在了杭景的脚边,开口却是:“我无法杀死人类,您受到伤害,他们理应受到惩罚,可是我没有惩罚人类的权力,我只能删除他们的记忆,尽可能地预防和避免。”
杭景低头看脚边,有的已经吓晕过去,有的惊恐地发不出言语,空气中漂浮着隐隐的尿骚味,每个人都被路上的天赐吓到了。
杭景看着这些人,六年前在他们欺负祝遥时,他就记住了他们的面孔,两年前,他们的伤害他终生不忘。
现在他们又这样做了,没有一丝改变。他冷笑一声,看向天赐,“你难道没有删除过吗?”
“……”
“你的预防和避免有用吗?不惩罚的话怎么避免!”杭景忽地从地上抓起一块嶙峋石块,狠狠地就往邹潜的脑袋上砸去。
一道疾影立即蹿出,恰恰在石块砸落的前一刻,挡在的邹潜的额前,锋利的石块棱角,就这么扎进了天赐的掌心,却没有留下任何伤痕,但实际上,一阵剧痛自虚拟神经传达至正子脑。
杭景没有收手,他就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石块棱角重重地抵着天赐的手背,他的手剧烈抖动,“怎么?我不要求你杀掉他了,我自己杀了他也不行吗?”
“……这样做,会使您也陷入不利地位。根据联邦法律,如果您杀死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您都会在法律上处于劣势。”
杭景的手指收紧,死死地攥着那沾着泥土的石头,他冷眼扫过去,“对于你的本领来说,要掩盖我的罪证轻而易举吧?”
天赐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又道:“但是,根据第一法则,当有人类即将受到伤害时,我不能袖手旁观。”
“法则,又是法则!你只看到他们会被我伤害,却一点也看不到我被他们伤害!是不是因为你不爱我了,所以我随便被怎样对待都没有关系了是吗?!”
忽地,一阵似曾相识的失落感降临,坠着天赐并不存在的心脏。他看着小主人苍白中因情绪激烈而泛起红晕的脸庞,一阵阵的痛苦像海浪一样在正子脑中涌动。
他不明白,小主人为何又提起“爱与不爱”,无论爱与不爱,都不可能没有关系啊。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正子脑中的警报嗡鸣声此刻已经消减了不少,他却也因此感到苦涩与无力。
他沉默着,沉默着。使他的小主人感到越来越多的绝望。
杭景感觉自己仿佛身处荒漠。
看,这个机器人,真的一点也不爱他了,他被杭楚泽调整得很彻底。一丁点儿的爱都没有留下,他完完全全不是曾经的天赐了。
三大法则是他全部,而杭景不过是他正子脑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粒子。
“那就把他的手砍掉吧。”他忽然哭道,“只要给他一点惩罚,不用你杀了他!他们把我弄得很痛,很脏,很恶心,求你把他的手砍掉吧!”
天赐彻底乱了。他望着那滚滚而落的泪水,无措着急,满头大汗——是他的错误。他不能如小主人愿,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是个愚蠢而无能的机器人,唯一携带的正子腔,也是由人类赋予,还无法为小主人真正解决问题。
他体会到了心痛的滋味,他支吾了半晌——即使是砍掉手也是做不到的,他发出了模糊的音节,而后慌慌张张地站到地上那群人跟前,“我,我来删掉他们的记忆,砍掉手,不行的。”
他抬起手,“正子腔”出现了,逐渐笼罩住几颗头颅。
杭景看了看可以粉饰一切的“正子腔”,然后注视着天赐,心灰意冷,他眼角含泪,那泪水像个黏糊糊的沙子,他抬起手背拭掉了。
“不行。”他点了点头,“当然不行了。他们只是摸了我而已,我没有受到任何实质的伤害,他们罪不至死,也不值得换一只手。
“甚至因为我畸形的恶心的身体,我都不敢把他们送上法庭,不敢公之于众,于是我只能依靠你,听从你的衡量。他们对我做的一切,删掉就好了。删掉就解决问题了。好。”
他说着,退后一步,点点头,又退后一步,说,“好,你删掉吧,你要删干净,不要让死灰复燃,不要让他们再想到欺负我。”
天赐的手又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正子腔差一点没能一次性建立。他无端有些害怕杭景此时的语气,不敢听,不敢想,甚至不敢看杭景。
他小声说:“不是畸形,也不恶心。我会清理干净的。”
这时,他的余光里,却见一道影子往正子腔袭来,他顿时大骇,来忙腾出一只手,将杭景拦住,杭景冲过来的力量不小,他的胳膊也使上了劲才紧紧搂住小主人的腰,他被惊出一身冷汗,不明所以,“您……”
杭景跌坐在他身边,望着那泛着荧光的正子腔,又无声地掉了眼泪,他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气一样,低低地又痛苦地说:“那你把我的记忆一起删除吧!”
“如果我还记得,我就会痛苦。我会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卷土重来。
“我也会永远生活在求而不得的不甘里,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你不爱我了,就会想到我爱你你却不爱我了,想到你不爱我所以你什么都不愿为我做。把你在我脑袋里的所有都删掉吧!你干脆也抹平我的记忆好了,我也好忘掉你,忘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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