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臣乐呵呵笑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人这辈子就是一场戏,自然得好好演才不虚人世走一遭。”
兰雪靖没耐心地脸一冷,天真的模样更像一副假面,“所以你还演上瘾了,南琴!”
薛臣笑得更大声了,挑了挑眉,扯下易容的假面,“哎呦,咱们可算见面了,宁王殿下。”
南琴确实和嘉良帝有几分相似,不过人看着更温谦,甚是俊美,就是生了双写满城府的眸子。兰雪靖面色冷得没有温度,“你可真会躲啊。”
南琴不慌不忙,“也不算太会,不然也不会被你拆穿。什么时候发现的?”
兰雪靖扯了下唇角,“檀香,先前审问刘佳的时候他说起桂如心之死,在桂如心的屋子里发现了一颗檀木珠,你喜欢自己打磨檀木珠,我去过你在司乐坊的住所,到处都是檀香的味道,可见你是个很喜欢檀香的人,而且离不了檀香。那日我来刑部找卷宗,大老远就嗅到你身上的檀木香,当时并未想到,即便刘佳死后也没想到。”
南琴平静极了,这种平静说明他根本不在乎会被戳穿身份,甚是有恃无恐,“既然都没注意到,那后来又是怎么发现的?”
兰雪靖摆弄着茶杯盖,瞥了下嘴有些委屈,“一语惊醒梦中人罢了,有人说或许你就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是这句话,我派人查了刑部卷宗室的管事。”
“哈哈哈!”南琴大笑,“原来是檀香啊,百密一疏啊。不过宁王殿下,你我无冤无仇,你抓我做什么?”
“哎呦,无冤无仇,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茶杯盖碎在了兰雪靖手中,血染红了他的指间。
“哦,莫白桑。不过殿下啊,你们自幼没见过,即便是孪生兄弟也没什么感情可言,他值得您报这个仇吗?”南琴话语平淡,尽是嘲讽之意。
这人虽看着温谦若玉,仪表俊逸,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兰雪靖甩掉手上的茶杯碎渣,也笑了起来,恶鬼扯了画皮,只剩森森狰狞的白骨,“感情与你而言只是操控棋子的傀儡线,你虚情假意蒙骗了桂如心和刘佳,又弃之如敝履。跟你这种人谈感情二字实属浪费精力。”
南琴端详着兰雪靖,“宁王殿下,其实我们是一类人,都是被皇权碾压凌虐的可怜之人,殿下何不与我合作共谋大业把皇权踩在脚下?”
兰雪靖拍案大笑,“南琴你以为我是刘佳还是邵震?事到如今你还以为可以煽动我落入你的陷阱,成为你的棋子吗?你玩弄了很多人,聪明如郑卿真,精于算计如赵元初,他们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们有欲望,你利用他们的弱点乘机而入,可是南琴,你的诱惑与我而言没有任何的吸引力,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胸腔里烧着一把怒火,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我想皆可化为灰烬。”
“你也有想要的东西,宁王殿下,恨这种东西可以持续很久也可顷刻化作云烟。你恨我,只是因为我杀了莫白桑,可是殿下,我若能给你整个天下是否可以抵消这个罪过?”南琴依旧以为自己可以蛊惑兰雪靖。
兰雪靖笑得肚子疼,“南琴我是该夸你自信还是该笑你盲目不自知?你已是穷途末路,你能给我什么,荣华富贵,还是无上的权利?这些我都有,我放着苏衍这棵大树不投奔,留着你给我下蛊不成?”
兰雪靖不想同他废话,一跃而起,弯刀直逼南琴喉咙。南琴气定神闲地吹了吹茶,房梁上飞下一人,兰雪靖挑起桌子挡下一剑,方桌瞬间被劈成两半。
南琴迅速躲在到角落里,这人身边全是亡命杀手,兰雪靖心里燃着一把火,神佛来了也挡不住他要杀南琴的心。
兰雪靖一掌袭向剑客,那人长剑一横,兰雪靖弯刀勾住剑客的长剑,狠狠往身前一带,抬腿一脚踹在剑客的胸前,弯刀一扫,血溅在兰雪靖的白衣上。
南琴迅速奔出卷宗室,“这是要去哪儿啊?”苏衍手持长枪截住南琴的去路。
第150章 名垂青史,遗憾千秋2
南琴已无路可退,却无慌乱之色,拍手甚是无奈地笑笑,“还劳烦摄政王亲自跑一趟,我南琴何德何能啊。”
“既然知道不配,就该自己到大理寺投案自首,而不是让本王亲自跑一趟。”苏衍第一眼见南琴就甚是厌恶,不想与他多说一句。
兰雪靖破窗而出,白衣染血,苏衍第一次见兰雪靖身上有这么重的杀气,那张漂亮的脸在仇恨驱使下阴森可怖起来,“苏衍,这人留给我。”
苏衍收起长枪做了个请的手势,兰雪靖弯刀还在滴血,眼角沾了些血,竟有几分妖冶,“你身边就这么一个人?”
南琴无奈地手一摊,“别的人怕是早给你们解决了。”房顶上还残留着大片血迹,都是兆影和胡杨干得,胡杨跳下房顶,在衣摆上擦了擦弯刀上的血站到苏衍身边。
兰雪靖飞身直逼南琴,南琴后撤一步,动作迅速飘逸,“原来会武啊。”兰雪靖笑意森森,杀气完全释放出来的样子让人膝盖发软。
南琴掸了掸袖口上的灰尘,“虚会些保命的功夫。”
兰雪靖大笑,“保命,让我看看能不能保得住你的命!”
兰雪靖动作很快,比以往都快,苏衍这才意识到那日雨夜和他初次交手,兰雪靖手下留情了,若真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南琴功夫不错可较兰雪靖还是差了些,兰雪靖横刀划过南琴的肩膀,留下一道血痕,已经挨了第七刀了,每一刀都贴着骨头划过却不致命,兰雪靖是想一刀一刀刮了他。
身上各处是伤,南琴平静的眉眼开始隐有烦躁,他也算历经四朝,曾在郑卿真和晁音之间斡旋,最终全身而退,又将赵元初一步一步领入自己事先设好的陷阱里,他把大盛比作棋盘,人为棋子,而他就是操控棋子的人,所有一切皆在他算计之中,可怎就满盘皆输了。
南琴毒怨地望着兰雪靖,似一条随时会扑咬人的毒蛇,兰雪靖的白衣染了很多血,如白雪之上的点点红梅,“你是不是在想为何满盘皆输了?”
南琴也跟着笑了,“大势已去又如何?煌煌史册之上会有我南琴一笔,帝师宰辅皆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后人只会觉得我只是输在了运气,他们会称赞我足智多谋,定会有很多人以我为榜样,日后我会和诸葛孔明一样被世人称颂,万古留名。”
兰雪靖甩了甩弯刀上的血,脚边落下些许血滴,“就你也配和类比诸葛孔明,南琴你还真把自己当谋圣了。”
“我怎就不是谋圣了,巫蛊案我暗中掣肘,令郑卿真死而不自知,悟真案我揭露嘉良帝的身世全身而退,不留一丝痕迹,新安变法令世家相争,激化寒门与世家之矛盾,汤石河防线利用嘉良帝和雍凉之间的猜忌,暗中推波助澜,我不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可是挥一挥手便是一片血雨腥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高坐庙堂之上,操控天下棋盘,论智谋大盛古往今来谁又比得上我?”南琴极为自负,他的自负来于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搅弄起朝堂风云,“我虽不为帝王却胜似帝王,无声无息地弄权玩术,不管是昌隆帝还是嘉良帝,他们谁有我肆意快活?”
苏衍摇摇头,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诸葛孔明辅佐君主建功立业,为得是匡扶大业,一统天下,你虽有一身过人之聪慧,可并未用于正途上,巫蛊案牵连多人,血流成河。悟真案,被你蛊惑的无辜之人枉死,新安变法,翰林院血染长阶,汤石河数万将士与百姓命丧沙漠悍匪之手,任何一条都是千刀万剐难以抵消的重罪,你何来的脸面类比孔明先生,你所经手之事皆是血流成河,滥杀无辜,手上皆是冤死亡魂。煌煌史册会有你一笔,不过是乱臣贼子,千古罪人!”
南琴并不在意,“即便是千古罪人,我也能在史书上记上一笔,不枉此生。”
“这样啊。”兰雪靖收起弯刀,笑得癫狂,“南琴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而你是失败者,我们是胜利者,执笔史书的人是我们而不是你,你想在史书上留名,我偏不要遂你的愿,别忘了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一个早已死在吉祥楼的悟真余孽。”
“你!你一个北国质子凭什么,我即便万般罪名加身,也该三司会审,昭告天下。”南琴慌了,就算落败他也不该是个无名小卒,遗臭万年也该扬名天下。
兰雪靖大笑,“哈哈哈,成王败寇,失败者没有资格叫嚣任何要求。你只配被我踩在脚下,我不会杀你,辅国司会为你单独打一座固若金汤的铁牢,你余生会在暗无天日的铁牢里度过,没人会认得你,也没人会记得你,你的事迹一笔也不会写入史册。”
“你!”南琴气得浑身颤抖,面容扭曲,“我才智无双,我的名字是可以载入史册让后世评说的……”
“余生漫漫,你好好在铁牢里继续做你的千秋美梦,做到咽气为之。哈哈哈……”兰雪靖笑得畅快,可难掩悲伤,南琴再凄惨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
“带下去!”苏衍挥手,辅国卫鱼贯而入,封住南琴的嘴,捆住他的四肢,再罩上头。正如兰雪靖所言,辅国司会铸一座铁牢,用来囚禁南琴。
南琴被带了下去,兰雪靖手里的弯刀“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变成了一具干枯的木偶,苏衍抱住兰雪靖,“子虞……”
兰雪靖呆滞得望着蔚蓝的高空看了很久,眼角噙着泪,“苏衍,我是不是…是不是该一刀一刀刮了他?”
苏衍摇摇头,“傻瓜,这种人不配让你一刀一刀刮了,他如此自负,余生都在无人知晓的牢笼度过,这种惩罚才是他应得。”
“他,他会不会希望我一刀了结了南琴,那些死去的人会不会也……”兰雪靖自我怀疑着,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是死确实是最便宜的惩罚。
苏衍抱紧兰雪靖,“放心,让他安安稳稳地蹲天牢岂不是太便宜,以后南琴的日子会很有意思。”
兰雪靖靠在苏衍肩头,紧紧捂着胸口,他的心好像一下空了,报仇确实不会带来快乐,只有无尽的苦楚和寂寥,可是不报仇他心里这把火永远不会熄灭,直到把他烧烬。
“别想了,我们回家。”
“好,回…回家……”兰雪靖疲倦地靠在苏衍怀中,苏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身后的烈日,如披着一层金色,兰雪靖有些眩晕,脑海中一片混沌,眼前的景象也看不真切,一摇一晃,只剩刺眼的琉璃色。
深秋的桂树下立着一人,白衣胜雪,兰雪靖只看得到一个背影,好熟悉,曾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却怎么也看不清脸的人。
那人缓缓回过头,笑容灿然,“兄长。”
一张和兰雪靖一样的面容,莫白桑笑着,提着一坛酒,“兄长我们终于见面了。”
兰雪靖心中苦涩不已,“是啊,终于见面了,只是这一面似乎隔得太远太久了。”
“不远不久,刚刚好。”莫白桑斟满酒杯,“兄长心中的火平息了吗?”
兰雪靖接过酒杯,苦涩地笑了笑,“平息了,可…可感觉有什么也在顷刻化作了灰烬,我这样做对不对?”
莫白桑倚着桂树坐下,“其实兄长心里很清楚,这样做才是对的,只是会觉得死去的人兴许不那么认为,他们或许希望南琴死,可是死未免太便宜了些吧。”
莫白桑的口气有些调皮,笑起来甚是可爱,兰雪靖挨着莫白桑坐下,“你,你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莫白桑笑了,“兄长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子?”
兰雪靖也笑了,“比我想象中的活泼些。”
莫白桑抬手和兰雪靖碰了一下酒杯,“对兄长我很抱歉,兄长一定吃了很多苦吧,这辈子缘分太浅,来生我做你哥哥好不好?我来照顾你,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不好,兄长这个位置我不会让给你。”兰雪靖不肯退让。
“那也行,弟弟也可以照顾兄长。”
兰雪靖饮了一口酒烧得嗓子疼,“这酒好烈。”
“下次带桂花酒,兄长让我这一次好不好?”
兰雪靖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样的脸笑了,柔声道,“好。”
“兄长,以后为自己活好吗?大千世界,美不胜收,兄长代我好好看。这辈子的缘分就到这儿……”莫白桑的样子变模糊了,兰雪靖身旁只剩一截月光,“斐青……”
兰雪靖猛然惊醒,对上苏衍担忧的双眸,“苏…苏衍,我,我见到他了,我见到他,他还跟我喝酒………”
眼泪吧嗒吧嗒落下,兰雪靖扑在苏衍怀里大哭,紧紧抓着苏衍的衣襟,“为何…为何只是一场梦,为何只是一场梦……”
苏衍痛心地拥着兰雪靖,“子虞,想哭就哭吧,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辅国司大牢,宋泉提着食盒进来,南琴被被五花大绑吊着,防止他自杀。
宋泉除了食盒还带了一本册子,上面记述的都是从郑卿真案至今死于南琴之手的人,往后宋泉会把这些人的名字挨个念给南琴听,直到南琴一个不落地背下这些人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卷北国篇啦,说写完就写完,绝不食言??﹏??
第151章 中秋佳节,短暂分别
南琴入狱也有些时候了,宋泉得空就去看望他乐此不疲,折磨得南琴几近疯魔。又下了几场雨,没有以往酷热难耐了,北国送来了国书,兰雪靖不日将会返回北国,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
苏衍下朝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兰雪靖终究是要回去的,他属于北国,他还有未完成的事。可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苏衍舍不得。
门被推开,苏衍扶额坐在书案前,没有抬头,他知道兰雪靖进来了。
“别这样,早说过我会回去的,苏衍我……若是你愿意等我,等我了结了一切定会回来寻你,若是你不愿意等我,就忘了我吧。”
苏衍愤然抬头,桌案拍得晃荡,吓得兰雪靖一哆嗦,“兰子虞!”
“我就随口一说,看你气得。”兰雪靖去勾苏衍的手,苏衍握住他的手腕将人带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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