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苏衍回王府小憩片刻后去找兰雪靖。刚到幽兰居就给胡杨拦了下来,“主人说了,幽会请翻墙。”
苏衍险些没气背过去,待会儿非好好收拾兰雪靖一顿不可,“行,翻墙!”苏衍纵身一跃跳上墙头,翻墙而入。
兰雪靖刚从浴房里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双颊红得诱人,“世子爷倒是准时。”
苏衍拍拍手上的灰尘,“私会情郎岂能不准时?知道我来所以先去沐浴更衣了,看来你比我还看中今夜的幽会啊。”
幽会二字咬得极重,从苏衍口中说出却含着情/欲的味道,兰雪靖双颊似乎更红了些,“那你翻墙而入的时候可有给人看到?邻里四坊,若是给人看去了,免不了落人口舌,我一他国质子,又独身一人,给人知道我夜里私会盛安城最风流的世子爷,我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兰雪靖贴过来,那口气竟还有几分幽怨,苏衍顺势揽上他的腰肢,“那不巧了,世子爷的恶名全盛安城都知道,你的名声肯定要被污了,日后人人都知道你是我苏衍的情郎了。”
兰雪靖倒进苏衍怀里,“苏衍,今夜袁仁望要外出,我们易容改装去辅国司,回来我再跟你幽会。幽会嘛,夜越深夜越好。”
苏衍,“今夜是东都郡王李先五十大寿,袁仁望和东都郡王是表亲必然要前往,是个好机会,不过要进辅国大牢要有陛下的手符,还要辅国长司的令牌,这两件信物缺一不可。”
兰雪靖拿出两块令牌,“你看,我手上的信物齐全了吗?”
苏衍,“你从哪里得到的?”
兰雪靖贴着苏衍的胸膛,“连你都没看出来,老钱造假的功夫当真炉火纯青。”
苏衍又看了看手上的令牌和手符,还是看不出端倪,“这是假的?”
兰雪靖,“假的,不过能以假乱真。走吧,时间不多,寿宴待会儿开始了,袁仁望不会离开太久我们得速去速回。”
苏衍和兰雪靖换上密卫的衣裳赶往辅国司,苏衍,“东都郡王不也是你的姑父吗?今日他五十大寿你不去不合适吧。”
兰雪靖身子单薄密卫这套紫灰衣衫穿上更显瘦弱,“谁说我不去的?罗绮易容成我的样子去,世子你也要去,苏全代你陪罗绮去。”
苏衍,“行啊兰雪靖,苏全都给你笼络了去。”
兰雪靖,“苏全知我与世子关系匪浅,罗绮跟他说说就应允了,你的人我不会抢的。”
乘着夜色两人来到辅国司大牢,兰雪靖出示了信物,两人轻松进入。穿过三重机关门后二人成功来到伍子冲跟前,伍子冲靠着墙壁,双目无望。一见是密卫马上起身,“你们是陛下派来的?”
兰雪靖,“是,你不是嚷着要见陛下吗?有什么事可与我们说,我们会替你转达。”
伍子冲迟疑了片刻,可见疑虑,虽说密卫是嘉良帝亲信,可没见到嘉良帝伍子冲难免心存疑虑,兰雪靖看得出他的担忧,“伍子冲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扬州铸钱监死不足惜,可造假/币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一人死不打紧可你的族人若为此诛连岂不是很冤。我猜猜看,扬州假/币案,整个扬州的官场谁也不干净,几乎人人都分得了一杯羹,所以市面上假/币横行才无人敢管。可扬州长史尹康冒雨闯盛安被射杀传到了圣上耳朵里,据说他身上曾携带一份名册。”
伍子冲抓着牢门的手曲起,看来兰雪靖说对了。
兰雪靖坐下,苏衍依旧扮演着手下老老实实站在兰雪靖身侧一言不发。“本来是该彻查的,可谁知又碰上了新安变法,搅得满城风雨,扬州假/币一案就这么被压了下去。就在不久前汤石河防线崩盘,东宫受创,风波看似平息了,可更大的浪还在后头,就是扬州假/币案,据说假/币横行,丝绸散户苦不堪言,真币和假/币难辨真伪,有人把假/币当真,也有人把真/币当假,百姓和商户之间常有冲突,市面混乱,丝绸产量严重受损。眼看扬州要大乱,瞒不住了于是他们把你推了出来。”
伍子冲垂着头,一言不发,兰雪靖继续说道,“你虽为铸钱监,职位不高,可你一直兢兢业业不与任何人攀附,扬州官场物欲横流,你还能笔直如松柏,这份骨气实属难得,我想吴参也是被你这份骨气所动容,他让你攀咬他,把扬州的假/币案与盛安城的联系在一起做大。才有了今日之局面,我说的对吗?”
伍子冲眼眶发酸,他虽只是一小小的铸钱监在一团黑墨的包围下仍保持着一颗清明之心,苏衍之前还因他攀咬吴参对其鄙夷不已,此刻只剩钦佩和无奈。
伍子冲缓缓抬起头,深牢大狱,暗无天日,他有一双坚毅清澈的双眸,仿佛黑夜中的一盏明灯。“两位大人,扬州的假/币已经严重扰乱市集秩序,老百姓手里的钱不知何时都变成了假的,买不到真丝,织不了丝绸,每年上缴给朝廷的布匹凑不齐。老百姓只能含泪拔了地里的桑树,种庄稼糊口。可州里不让啊,官与民势同水火,屡屡发生冲突,因为种地这事已经打死了数十人。长史尹康大人偷偷写下了一份州里盘削百姓钱财的官员名册,冒死逃离扬州去盛安告御状,可……”
兰雪靖,“所以扬州现在有乱的趋势?”
伍子冲含泪点头,“不少人存在钱庄的钱都变成了□□,很多人为了泄愤打砸钱庄,冲突不断,扬州街头时不时可见官民相搏。”
兰雪靖,“为何没有一封奏章送出扬州,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扬州市面上虽假/币横行,却还是富饶平和之地。”
伍子冲大笑,痛心不已,“凡是走正规渠道送往盛安的奏章一封也出不了扬州,一旦被截获还会被打压报复,谁还敢上奏啊。”
这帮人简直太目无王法了,兰雪靖,“你可知何人铸造的假/币?”
第48章 鹰犬紧咬,猛虎发威
伍子冲望着兰雪靖冷到骨子的眼眸,没有丝毫畏惧和害怕,他已做好去死的准备,“扬州市面上所有的假/钱都是从扬州铸钱司流出去的,各州的铜币构成大差不差,扬州的铜币以青铜、鈆、锡镴为主,不知何时青铜和锡镴的成分少了,鈆增多了。我发现原本用于铸钱的青铜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了劣质铜,官府的铸钱手法,用低质的原料铸造的铜钱,简直能以假乱真。但是质地终究是不一样,时间一久铜钱的色泽就暴露了问题。”
怪不得能以假乱真,手法确实高明,兰雪靖的眼眸没有任何波澜,“所以到底是何人替换的原料你可知?”
伍子冲摇头,“起先我还以为是民间有人私铸铜钱,调查发现所有的□□皆出自我们扬州铸钱司,身为铸钱监是我的失职,该有此劫,可是不能由着他们继续迫害百姓,扰乱市集秩序,用□□换走老百姓手中的真钱供自己享乐,扬州整个官场多数人参与其中,可惜长史尹康的那份名册不知落在了何人手中,不然就能……”
兰雪靖起身示意苏衍时间不多了,他们还需见一见吴参,不远处的牢房,吴参手持佛珠在诵经,兰雪靖见着佛珠冷哼一声,“吴大人,求佛救不了你,方才伍子冲已认了你和他是共谋,为的就是把扬州的假/币和盛安城的联系在一起,盛安城的□□是否跟你们户部有关?”
吴参停下拨念珠的手,不同于伍子冲的双目清明,吴参的眼睛浑浊且带戾气,“户部?如今的户部哪里还是陛下的户部,早沦为世家掏空国库的利爪。扬州、杭州、苏州,占了国库收入的大半,如果这个三个地方乱了,大盛的国库收入会怎样?大人,扬州收上来的税银被他们层层盘削,为了能按时按量上交税银,就有了以假代真的事。银子只要交了,谁还管老百姓的死活?盛安城的假/币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大人不妨查查这些年苏州、扬州、杭州上缴的税银可否按时按量入国库,为了填补空缺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苏衍拳头攥得生疼,世家看不上以假代真的那点儿钱,因为他们瞄着更大的,那就是国库。大盛这棵参天大树,已被快被世家掏空了,他们不止垄断了仕途还想掏空大盛,当真可恶。
兰雪靖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走了。”
“大人不信神佛是吗?”吴参问道,“我也不信神佛,佛珠和诵经为的只是让自己平静下来。”
兰雪靖的影子铺在石阶上,歪歪曲曲,踩着影子快速出了辅国司的大牢,“苏衍,我们得找到扬州长史尹康撰写的那份名册,有了那份名册就知道扬州谁在贪墨,银子流向了何处。”
两人刚踏出辅国司大门,袁仁望迎面走来,这人的眼神分外凶恶,兰雪靖故意没去看他。两人擦身而过,袁仁望身上没有酒气可见他在寿宴上没饮酒。
“等下!”袁仁望喊道,“二位兄弟是密卫哪一阶的?”
密卫天地玄黄四阶共七十二骑,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地方官员,都由他们监察,嘉良帝怕密卫滥用职权,赋予辅国司监察密卫之权。
苏衍回头笑道,“密卫密卫隶属哪阶都需保密,袁少司不会不知道吧,许游在辅国司险些丧命,陛下已取消了辅国司对密卫的监察之权。”
袁仁望手扶着刀柄,“如今辅国司对密卫并无监察职权,我自然知道,可二位进出我辅国司,我不问二位目的,来见谁,所以不存在对密卫的监察之权,但是进出辅国司都需亮明身份,既然隶属哪阶是秘密,查看腰牌总可以了吧。”
兰雪靖在腰间摸索了一下,“袁少司说得是,不就一腰牌嘛给袁少司看看就是了。给!袁少司可看清楚了。”
兰雪靖将扯下的腰牌丢给袁仁望,抓起苏衍的手,“跑!”
苏衍,“我还真以为你备了腰牌。”
兰雪靖,“密卫的腰牌做出来需得好些时候,所以就没准备。”
“辅国卫听令,有人冒充密卫夜闯辅国司,随我缉拿恶徒!”袁仁望一声令下,辅国卫倾巢而出。
兰雪靖和苏衍疾步快跑,苏衍拉住兰雪靖,“不能上朱雀街,这是时辰一定会碰上巡防营,前后夹击我们真不跑不了了。”
兰雪靖拉着苏衍没入福禄巷,苏衍喊道,“这是条死胡同!”
兰雪靖,“不!有出口。”
袁仁望带着辅国卫追进福禄巷,“封住各个出口不要让他们跑了,今夜瓮中捉鳖,看看是谁胆敢冒充密卫。给我搜!”
兰雪靖踹开破旧的木门,踩断了一杆长枪,“还是个废旧的兵器坊。”
苏衍在兵器架上抄起一杆长枪,“这重量得劲儿!”
“站住!你们要是束手就擒可少受点皮肉之苦。”袁仁望拔刀,不愧是辅国的鹰犬,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苏衍长枪在手,气势如山倒,“少受些皮肉之苦,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苏衍长枪横扫,袁仁望挥刀相迎,他扛不住苏衍千钧力道的一枪,连人带刀飞了出去,苏衍跃出破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好像一堵墙挡在那儿,兰雪靖的心跳有那么瞬间像是停滞了。不是右手,不对,苏衍现在是左手持枪。兰雪靖想起听到过的传言,苏衍为证苏青山和雍凉不会有谋逆之心,情急之下御书房外自废右手,为什么是右手?因为他可能是天生的左撇子,情急之下才以惯用手废了右手,平日里端杯拿筷全是左手,所有人都默认了他是右手不便所致,可他写字还是右手。
兰雪一脚踹飞从房顶跃下的辅国卫,跳到苏衍身后,“行啊,你挺会装。”
四面被围,苏衍放声大笑,前所未有的痛快,“我可没装,我天生左手。”
袁仁望握刀的手在抖,苏衍那一枪震得他手臂发麻,袁仁望不甘心,再次扬刀而上,劈在苏衍的枪杆上,兰雪靖踩着苏衍的肩膀上跃而起,抬腿一击飞踢,袁仁望长刀离手。苏衍攻他下盘,袁仁望忙后撤。
兰雪靖落在苏衍的长枪上,“推我上去,把房顶那几个准备乘机丢套锁的解决了。”
“别杀人!”
兰雪靖身上并无杀气,“放心!”
苏衍将兰雪靖推上房顶,迎面飞来一根套绳,兰雪靖顺势抓住随手抛向对面,扯落一人。兰雪靖抽回套绳把房顶上的人一下全扫了下去,苏衍一枪扫倒四五个辅国卫,他当年在战场上是不是也如这般,气贯山河,威震蛮夷。
兰雪靖踩碎破瓦,脚下一空,不好,废旧的房顶要塌了。兰雪靖半条腿陷了下去,随即整个人掉了下去,被几片破瓦砸得头疼。
被苏衍扫倒的辅国卫已经爬不起来了,袁仁望欲放鸣镝叫增援,苏衍跃起打落鸣镝,朝着破屋大喊道,“你怎么回事?”
兰雪靖灰头土脸地从瓦砾下爬出来,看样子吃了不少灰,“我…没事!”
袁仁望丢了长刀,带来的人又被苏衍打得爬不起来,“你们今日杀了我也跑不出福禄巷,外面已给辅国司围住了。”
苏衍长枪横在身前,“杀你不至于!不过你得受点皮肉之苦。”
苏衍一枪扫过去,袁仁望嘴角弯起,他凌空一跃跳上房顶,对着夜空放出一记鸣镝。苏衍心道不妙,兰雪靖套锁一抛将人扯下,苏衍绑住袁仁望。
“你说有路,往哪儿走?”
兰雪靖,“跟我来!”
没跑出去几步身后寒意微冷,长枪一扫,袖箭擦着枪杆刺入苏衍的肩膀。袁仁望趴在地上得意地笑着,这人还真是够狡猾的啊。
兰雪靖杀意骤降,绯月弯刀出手,苏衍忙拦下,“不是毒箭,是萃了麻药的袖箭,我们走,等麻药发作了我们才真走不了了。”
兰雪靖还在凶恶地瞪着袁仁望,凉到骨子里的眼神,袁仁望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心底升寒。
兰雪靖拉着苏衍跑到福禄巷的尽头,跃下黑泥沟,“下来!”
苏衍将长枪抛远,“你说的出路就是这儿?”
“别管了先下来,他们就要追来了!”兰雪靖将苏衍拉进黑泥沟,好在黑泥不稠走起来不是太费力。
苏衍肩膀快失去知觉了,“还要多久?”
兰雪靖将苏衍的手背绕过肩膀,“快了,你再坚持下。”
苏衍被兰雪靖架着,黑泥沟恶臭熏天,兰雪靖身上香得诱人,“今晚的幽会当真刺激。”
兰雪靖,“这算什么幽会?黑泥沟私奔还差不多。改日我们换个有花有树的地方幽会,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跟你谈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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