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不自然地摸摸耳朵,默不作声,笑意在兰雪靖眼中晕开,“故事引人入胜,宛若亲身经历,兴许不是故事而是真事呢。”
莫飞鸢,“真事?这世上还真有狐仙不成?那狐仙必然生得倾国倾城,才让那长枪小霸王舍生忘死。”
兰雪靖狡猾地眯着眼,“狐狸精岂会生得倾国倾城,祸国殃民还差不多。”
莫飞鸢大笑,“书中对狐仙的样貌有详细的描述,肤若白玉,银发如雪,似乎很熟悉。”莫飞鸢看向兰雪靖,“简直是照着宁王写得。”
兰雪靖,“我竟成狐仙了。”
“宁王殿下岂会是狐仙?如果殿下是狐仙,那书中的长枪小霸王又是谁呢?”莫飞鸢瞧了瞧苏衍,“鲜衣怒马一杆长枪雷霆万钧,很像初来盛安城的世子爷,七年前是我迎得世子爷,世子爷骑着那匹白马手持银枪沿着朱雀街疾驰而来,目若明日,神采奕奕,和书中的长枪小霸王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狐仙的救命恩人必然是照着世子爷写得,不然岂会如此相似。大统领你说是吗?”兰雪靖笑道。
莫飞鸢翻开话本,“确实相似,说不定就是照着世子爷写得呢,我猜著就此书者必然对世子爷心生爱慕。”
莫飞鸢,“如此一说还真有可能,不知会是谁呢?”
兰雪靖和莫飞鸢一唱一和着,苏衍耳尖红了,“世子爷可没遇见过狐仙,狐狸精倒是遇过。”
兰雪靖余光媚色勾人,惊讶道,“世子爷还遇见过狐狸精啊,那狐狸精可否生得祸国殃民,媚人心魂,世子爷的魂儿可有给勾去?”
莫飞鸢好奇不已,“竟还有这事,世子在哪儿遇见的狐狸精,深山老林还是幽长古道?那狐狸精生得可有书中的好看?”
“……”苏衍厉着眼,微微刀了兰雪靖一下,浪荡地笑道,“那是一个梦,梦里我身处一宴席,舞乐声声,醉生梦死,那狐狸精就坐对面勾着我。”
莫飞鸢对志怪故事甚是感兴趣,“后来呢?”
苏衍用初见时的目光轻薄着兰雪靖,“后来我就梦醒了。”
莫飞鸢,“还以为是一桩志怪异闻呢,原是一场梦啊,虽是梦也挺有意思,我就没做过这等梦。”
兰雪靖回敬了苏衍一个勾魂的眼波,“说明世子爷和狐狸精有缘呢,这不是什么好事,万一碰上个骗心的狐狸精后果不删设想啊。”
三人说说笑笑到了莫府,莫飞鸢率先进府,“剑云,让三叔买些新鲜的菜,今日我要亲自下厨招待宁王和世子。”
莫剑云敛起长剑,擦去额头的汗,今年十五岁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同莫飞鸢十分神似,“好!”
莫飞鸢,“二位随我来。”
莫飞鸢走在前面,兰雪靖悄然绕到苏衍身前,狠狠在苏衍腰上拧了一把,挑衅地扬了扬眉,苏衍欲还手,莫飞鸢回身,苏衍只能暂时作罢。
莫飞鸢推开莫白桑的书房,“这就是斐青的书房,二位要找什么请随意,对面就是斐青的卧房,门没上锁,我阿娘每日都让人打扫。说来也是怪,斐青死后,这书房和卧房常进贼人,剑云说我去耀州的日子就撞见过多次,不过家中并无钱财丢失,就是斐青的书房和卧房给翻得不成样子。二位慢慢看,我去备饭了。”
苏衍和兰雪靖交换了个眼神,苏衍,“看来我们猜对了,扬州长史尹康的那份名册他们还没找到,甚是不惜多次夜闯莫府也要得到手。”
兰雪靖踏入莫白桑的书房,墙壁上挂着不少字画,莫白桑的字潇洒快意,自由若风,无拘无束,兰雪靖一一看过,这等才情难怪惊艳盛安城,“这些都是出自他之手?”
苏衍,“是,他的文墨我熟悉,字若游龙惊凤,画作栩栩如生,超然快意,大盛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和他相媲美的才子。”苏衍翻着莫白桑的书案,什么也没发现,若是那么容易被发现那些人也不会多次翻找无果。
兰雪靖盯着千里江山图,“北国雪飘南国百花烂漫,一幅画有冬有夏,构图大胆,离经叛道,却意外的和谐,冬夏可放在同一画中,当真奇才怪才。”
苏衍,“莫白桑从不是恪守成规之人,人看着温润如玉,可心若强风,不被世俗教条束缚,莫斐青是整个盛安城最叛逆之人。”
兰雪靖怅然,恨意凛凛,“可惜我此生无缘得见,明明我才是和他血肉相连之人。”
苏衍大掌落在兰雪靖的发顶,“从前他总说这世间有另一个自己存在,还能感应到你日子过得不好,常有受伤,孪生兄弟之间或许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兰雪靖手抚着千里江山图,北国雪飘南国烂漫,冬夏相交,就像他与莫白桑,冬和夏可存于一副画,兰雪靖和莫白桑却阴阳相隔,此生难再见。好恨,兰雪靖好恨,眼神一下狰狞可怖起来。
苏衍拍拍兰雪靖的肩,“莫老夫人来了。”
兰雪靖敛去眼中的寒意,柔声道,“见过莫老夫人。”
顾念思打量着兰雪靖,热泪盈眶,“桑儿应该很开心吧,他死后还有人记得他。世子和宁王关系深厚,是可信之人,老妇有一事需向宁王求证。”
兰雪靖,“老夫人请讲。”
顾念思含泪望着千里江山图,“桑儿非我亲生,他来我身边之时尚在襁褓之中,他也知自己非我和齐良亲生,只是从未问过他的生身父母是谁,是否有兄弟姐妹,又为何被抛弃,他不问,可我知道他想知道。”
第54章 惊世奇才,离经叛道
兰雪靖长睫低垂,眸子中落了些灰暗,阴霾晕染开,如一口荒芜许久的枯井,一眼看下去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顾念思擦擦眼泪,掏出半块白玉鸳鸯玉佩,“这是桑儿襁褓中带着的,那年冬天下着大雪,我兄长顾念庭从北国做生意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婴孩。起先我以为是他在外面和他人所生,后来他百般解释后才道明缘由,说是在北国的故友之子,那人全家遇难独留了这孩子一人。我兄长家中已有三个孩子,又怕我那嫂子误会才带到莫府来。巧得是飞鸢见着桑儿就喜欢,央求我把桑儿留下给她做个伴儿。就这样,桑儿来到了我身边,他是个漂亮的孩子,懂事乖巧,什么一学就会。良齐还活着的时候总说捡到宝了,莫家终于出了个文武双全的男子。”
顾念思忍不住落泪,“眼看桑儿一天天长大,府中上下都看得出桑儿不像我也不像良齐,他冰雪聪明,什么事都知晓。可他从未问过我,我知道他怕我多想,更怕知道他是被亲生父母抛弃,所以从来不问。桑儿小时候总会莫名的昏迷,太医都来了硬是查不出任何端倪,他总跟我说会梦见另一个自己。我听人说,双生子之间魂灵互通,桑儿见到的应该是宁王殿下。这世上不可能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之人又毫无血缘关系,您和桑儿是不是亲兄弟?”
兰雪靖取出另外半块鸳鸯玉佩,两块合在一起,就是一块完整的鸳鸯戏水玉佩,“您说得没错……我和莫公子是双生子,皇家双生子意味着不详,按照规矩应当舍弃一个。我母亲不忍,便命人将他送出了宫。没过多久,明德太子谋逆案,东宫上下无一幸免,我父亲一杯毒酒饮恨而归,母亲白绫悬与东宫之上。我因尚在襁褓之中被圈禁冷宫,他很幸运,被莫老夫人和莫老将军视为亲生,自幼捧在手心,一生虽是短暂却极为幸福。”
顾念思含泪望着兰雪靖,“可怜的孩子,本是富贵之躯为何如此多灾多难。”
兰雪靖笑容苍白,“这就是生在皇家的不幸吧,我替他高兴,一生有疼爱他的父母,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姐姐,少年英姿的弟弟,还有诸多志同道合的友人,更被盛安百姓敬仰。他很幸福……”莫白桑拥有太多兰雪靖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他很羡慕。
顾念思,“可惜上苍不怜,桑儿若是能见到宁王必然会很开心,他生前一直念着想见见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兰雪靖又未尝不遗憾,逝者不可复生,遗憾终究不能弥补,“百年之后我们会在九泉之下重逢吧。”兰雪靖不信鬼神,这话只不过是在安慰顾念思罢了。
顾念思,“我心中疑问已有了答案,多谢宁王殿下愿意如实告知。你们要找什么,请随意,不用担心弄乱,我去看看飞鸢午膳备好了没有。”
兰雪靖恭送着顾念思离开,一下甚是凄凉起来,他好像变得更可怜了。冷意侵袭着全身,兰雪靖下意识地抱紧自己,苏衍将人揽入怀中,“冷?”
兰雪靖怔了好一会,“苏衍,我是不是特别可怜?”
苏衍抱紧兰雪靖,想用自己心头滚烫的热血温暖他,“不可怜,盛开在地狱尽头的阿芙蓉岂会可怜?”
兰雪靖仰头笑出了声,眼神疯癫声音委屈,“可我什么都没有啊苏衍,活着都拼尽了全力,拥有的东西不多,还总是被不断的夺走。我好可怜啊,父母之爱,手足之情,我从未拥有过,怎就不可怜了?”
苏衍亲吻着兰雪靖的发,“兰子虞,你觉得自己可怜才是真得可怜。”
兰雪靖侧眸望着苏衍,抚着苏衍扎手的面颊,人是疯癫的,“苏衍,我只问你,你可觉得我可怜吗?”
苏衍没有一丝犹豫地摇摇头,“从绝境泥沼中爬出来的人根本用不着我可怜,子虞别折磨自己,放过自己好吗?”
兰雪靖回过身不讲理地吻上苏衍的唇,“不好,我什么都没有,想要的只是那么微不足道的寻常幸福,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希望,我只想活着不饿肚子,陪阿翁暗度晚年,和义父策马,带阿诗雅离开那片吃人的大漠,为什么这点愿望都不给我,还要如此残忍的夺走?为什么?苏衍,只因我是天煞孤星,一出生克死父母就不配活着吗?不配拥有寻常之人的平凡幸福吗?”
兰雪靖伪装的画皮被扯下,道道狰狞的伤口在叫嚣,在流血,他心上有太多太多的伤,早已残破不堪,苏衍心疼,可面对兰雪靖心上的道道伤口只能由着伤口叫嚣流血,眼睁睁兰雪靖痛不欲生无计可施,苏衍恨不得代他承受那些,“子虞,往后余生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放过自己好吗?算我求你。”
千里江山图落入眼中兰雪靖恍惚着,放过自己,要如何放过啊,他走得每一步都是踩着荆棘过来的,伤口早已腐化流脓,到头来只剩一具披着画皮的白骨,风吹进来,千里江山图在风中摆动,兰雪靖睁大了眼睛,推开苏衍将画取了下来放在日光下看,“苏衍你看!”
阳光一照,画的背面隐有一片阴影,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苏衍摸了摸画,比一般挂画的纸张要厚些,“难道里面还有一层?”
兰雪靖将画展开,拿出弯刀将画轴划开,果然是双层,苏衍惊叹,“这画是信封,做得如此巧妙盛安城怕是也只有他莫白桑想得出来。”
兰雪靖从画中抽出写满名字的纸张,“这就是尹康携带的那份名册。”
苏衍瞧着名册上的名字,面色愈发得冷,“当真可恶,小到地方县令大到朝中大员,一个个中饱私囊,私吞税银,为了填补亏空才搞出了扬州假/币案。”
兰雪靖也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贪墨,实在令人心惊,“整个扬州官场几乎人人参与其中,上行下效,盘剥百姓,如此闹下去扬州怕是真要乱了。”
苏衍愤怒不已,“据尹康记述,扬州上缴的五百万两税银全被贪了,但是这笔银子并未落在扬州那帮贪官手上,而是被盛安城某些人吞了,但是你看这里又有户部尚书百里轩催缴的记录,所以扬州上缴的五百万两税银是给百里轩的,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这五百万两没到百里轩手上。所以百里轩催着扬州那边交钱,而吴参发现扬州本该早已入库的税银至今未缴起了疑心。为了填补亏空的五百万,扬州那边开始造假/币,五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这样一来百里轩和齐映川造假/币的动机就很清楚了。”
兰雪靖,“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火烧眉毛了,自然得拧成一股绳,赶紧把这五百万的空缺填上。尹康冒死告状他们慌了,以为射杀了尹康这事就算完了。没想到尹康的名册落在了莫白桑手上,莫白桑想借着新安变法加上这份名册,给世家一记重创,只是没想到世家根本难以撼动,尹康的名册是揭露他们国库私用最有利的证据,得不到名册莫白桑唯有一死。”
苏衍,“现还有一个问题,到底是谁截胡了扬州给百里轩的五百万两白银,这可不是小数目,藏那儿去了?百里轩再贪也不吞不下五百万两白银吧。这银子他用来做什么的?”
兰雪靖收好画,“税银可没那么容易流通到市面上,扬州五百万两白银不翼而飞里面玄机可就多了。”
苏衍,“所以这五百两白银百里轩想一人独吞还是想送给他人?扬州收上来的可不止五百万两吧,层层盘削后还能上缴五百两白银,这是要把老百姓的血都榨干了。”
兰雪靖,“百里轩身为户部尚书,户部账目他最清楚,只要做点手脚应该不易察觉。我们虽有尹康的名册却还是拿他没办法,需得对对户部的账目。”
苏衍手一摊,无可奈何道,“我现在可是个无官无职的闲人,户部的账本摸都摸不着。”
兰雪靖倚在窗前歪着头,几缕银发随风扬起,“你摸不着别人摸得着,比如燕熙宸。”
苏衍刮了一下兰雪靖的鼻梁,“苏杭二州,还有扬州,都是国库主要税银的来源地,如今扬州这一脉有人贪墨税银,为了弥补亏空,百里轩动动手脚,苏杭二州保不齐会做个冤大头。再查查,说不定百里轩贪墨的不只扬州的税银。苏杭二州的水路船只,还有丝绸,被赵氏一族把持着,每年上缴的税银多少是从他们赵家收上来的不说。拿着他们的钱,还不许他们入仕,赵氏一族恐要怨气冲天了。”
兰雪靖眸子露着狡猾,“所以谁拿国库私用显而易见,陇西土地贫瘠,黄土都长不出庄稼,他们的钱从何而来可想而知。百里轩到底是不是陇西的掏空国库的刀子,让燕兮宸背后的人查查就知道了。”
苏衍收好名册,“名册放我这儿?”
兰雪靖没有意见,“等赵元初查了户部的账目再交给东宫,太子优柔寡断,这时将名册交给他恐生事端。”苏衍同意,眼下这份名册还不能露。
莫府厨房,莫飞鸢忙着做菜,“阿娘您怎么来了,斐青的身世可有问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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