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震侧眸探了一眼,心底触寒,兰雪靖的眼神让他害怕,“原来是宁王殿下,失礼了。”
兰雪靖起身,“不知者不怪,邵大人办案搜查,我等自然得配合。邵大人可是不舒服,为何出汗了?”
绵绵软语,却像刀子刮着人的头颅,“我徒步而来,走得急了些。”邵震不敢看兰雪靖的脸,这张脸太像莫白桑了,他永远忘不了莫白桑死前的眼神,“我就是化作恶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邵震,“今日多有打扰,还望世子爷和宁王不要怪罪,下官告退!”
捕快拖着几个小倌离开,苏衍拳头攥得咯吱响,拿起酒壶往嘴里灌,酒水流过他略带胡茬的下颌落在脖颈上,压抑不住的怒意溢满又无从发泄,老虎不停地扒着铁笼,怎么也冲不破,这种压抑感几乎要把苏衍撕裂,“世子把酒都喝光了,我喝什么?”
苏衍酒壶往桌上一推,拉过兰雪靖往怀里一揽,“世子这是做什么?”被苏衍抱在怀里,兰雪靖的语气也是软绵绵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身体更是没有任何反应,害怕,紧张,恐惧,统统没有。
吉祥楼的酒容易上头,今日才喝了一壶就上头了,兰雪靖身上的香气越来越浓,更或许因为他身上的香气让苏衍一下感觉轻飘飘的,压在心头上的巨石在一点点被托起,移出可供喘息的空隙,“许游一旦认罪,东宫免不了被牵连,受益最大的必然是律王。兰雪靖,律王生性残暴,与这种人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你想报仇我能理解,只是为何要与这种人共谋?”
兰雪靖坐在苏衍的大腿上,手沿着他胸前的布料攀至肩膀绕过后颈搭在另一侧肩头上,“世子喝多了,你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苏衍揽在兰雪靖腰肢上的手收紧,兰雪靖贴近苏衍的胸前,两人密无缝隙,“少跟我装傻,离开律王,否则我就把你送进大理寺,邵震折磨人的手段可多着呢,你这身板能挨几下?莫白桑就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你也想步他的后尘吗?”
兰雪靖的手似蚂蚁上树沿着苏衍胸前来到下颌,他笑着,纯白如雪,“世子,我离开律王来投奔世子吗?世子都是困在金笼子里的老虎,我依附一头困兽不是自寻死路,况且世子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苏衍将兰雪靖反压在身下,抓着他的手上压在头顶,捏起兰雪靖的下巴,“是你在搞鬼对不对?”
苏衍恨不得扯掉兰雪靖的皮,看看这张美人皮下面到底藏着怎样一颗心,兰雪靖没挣扎,当被一头老虎压在身下的时候,挣扎只会助长他的兽性,被咬得更紧,“世子别急,上火的日子还在后头。”
苏衍掐住兰雪靖的脖子,见他脖子上青紫色的掐痕并未用力,“兰雪靖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付我?”
兰雪靖凑近了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的死世子就没责任?”温软的话语,裹着棉花的刀子,不经意扎得人体无完肤。
第11章 以身殉道,血染长阶
苏衍按着兰雪靖的手甚是用力,“你果然是为莫白桑报仇而来的!”
兰雪靖单纯地笑着,被猛虎压在身下不担心被吃反倒挺享受,“世子表面玩世不恭,其实暗地里早和东宫勾结在一起,新安变法的无形参与者”
苏衍的手滑落到兰雪靖的胸口,他人看着单薄,当苏衍将手按在他的心口时更为单薄,滚烫的掌心下是一颗跳动缓慢的心,如它的主人一样凉薄,“知道的还不少,有备而来啊。不过你错了,我和东宫并未有勾结。我只是与莫白桑交好,兰雪靖你真是一点儿也不懂他,明知这个变法最后的结局是一死,他还是毅然选择变法,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兰雪靖不气不恼不怒,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到如孩童的样子,“愿闻其详,只是……世子要一直这么压着我吗?”
苏衍放开兰雪靖,方才靠得太近身上沾了不少香气,苏衍褪去外衣丢在地上,“大盛自建国以来,五姓七族垄断仕途已久,历经几代皇帝呕心沥血才有了今日拨云见日的局面,新安变法主要推崇科举入仕,不论门第,凡是有志之士皆可通过科举入仕有一番作为。要动摇百年来的世家积弊,必然有所牺牲。新安变法颁布后动摇了世家根基,他们反扑的厉害,但是莫白桑和翰林院誓死血拼到底,只要坚持下去必然能见功效,谁也没想到……”
兰雪靖揉着手腕,面上还有几分委屈,“谁也没想到翰林院出了叛徒,一个妖僧之徒就成了裂痕,这条裂痕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泄洪的口子,势不可挡。皇帝不可能折了东宫,只能弃车保帅,莫白桑就成了替死鬼。”
苏衍晃了晃酒壶,“知道的还不少,看来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来的。”
兰雪靖依旧委屈着,“来盛安也有些时日了,闲来无事多了解一些盛安的风土人情。”
苏衍丢掉酒壶来到门口,“酒没了,再上一壶。”合上门后,正午的阳光斜照进屋里,半截阳光照在兰雪靖一侧,依旧是冷的,“你怕是对风土人情有什么误会吧?新安变法如今是禁忌,除非是不要脑袋的才敢谈论这些。连妖僧之徒都知道,是看过刑部的卷宗吧。”
苏衍接过侍女送上了的酒斟满酒杯,兰雪靖举杯被苏衍无视,倒了杯茶给他,兰雪靖,“世子,我可以饮酒。”
苏衍没有理会他,“既然想复仇那就得先养好身子,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挨不过我一拳。兰雪靖不要以为你隐藏的很好,隆昌帝五年北国与大盛缔结姻缘,当时和亲的定安公主嫁给了东都郡王李先,两人育有三子一女,长子李淳现任刑部侍郎,还是律王的人。定安公主是明德太子同父同母的妹妹,也是你的姑母,我说的对不对?”
兰雪靖长指搭在茶杯上,指腹轻轻擦着瓷杯的边缘,“世子知道的也不少。”
苏衍,“兰雪靖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莫白桑是心甘情愿赴死的,你可知为什么?”
兰雪靖没有应声,继续用指腹擦着瓷杯。
苏衍喝了一口酒,眼睛微红,“他是为了正道而身陨,新安变法推行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变法必然会遭到世家的强烈反对,最后变成了血腥镇压。他不是不能脱身,但是他脱身只会死更多的人,为了保全那些与他志同道合的有志之士,为了不动摇国本朝纲,他选择牺牲自己。他的死势必会唤起更多读书人反抗世家的血性,兰雪靖,我说这些并非为了开脱,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莫白桑为了什么而抗争,又是为了什么欣然赴死,你要复仇我拦不住,可是你若因此枉杀无辜,那就违背了莫白桑的初衷。”
兰雪靖很平静,如初见那日的一潭死水,只是更加死寂了,扶着茶杯的手曲起,良久之后,“雍凉之事与我无关。”
苏衍又一壶酒下肚,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酒喝多了身上烫,苏衍松了松领口,沿着松垮的领口可见他结实胸膛的线条,兰雪靖的目光从苏衍略带胡茬的下颌,再到喉结,最后定在了他胸前。看似无心地瞥了两眼垂下眼帘,不过瘾,又抬眸窥了几寸。
苏衍手撑着脸,浪荡的勾起唇角,并无笑意,只有被折磨地痛不欲生又不能言说的苦涩,“看够了?”
兰雪靖没有回避,大胆地看,“没看够。”
苏衍,“我是不是要凑近了给你看?”
兰雪靖,“倒也不是不可以……”
苏衍猝不及防地凑近,兰雪靖的呼吸一滞,苏衍醉意熏然的脸近在咫尺,“现在看得可清楚?”
兰雪靖往后退,笑容不改,“看清楚了,世子可以……”
苏衍的手攀上兰雪靖的腰肢,“雍凉的事与你无关,耀州的事呢?”
兰雪靖推开苏衍的手,“世子觉得我有多大的能耐可以让固若金汤的汤石河防线崩溃,世子也可以这样想,汤石河固若金汤从外面击溃不了,从内部瓦解呢?”
汤石河防线自嘉良帝登基后从未出过差池,一直固若金汤,怎会眼下出了问题,还是毫无征兆的全线崩溃。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汤石河内部出了问题,许游是个有能力的武将,被东宫提拔才有机会成为汤石河总督。当时朝中的世家官员闹过好几次,因为之前的汤石河总督是陇西晁氏之后,东宫力排众议破格提拔了寒门出身的许游,难道是晁氏心怀怨恨在内部瓦解了汤石河?
兰雪靖,“世子想不明白是吗?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汤石河防线被内部瓦解,许游确实通知了白石城总兵吴琛,可是吴琛死了。也确实向耀州刺史发出了救援请求,可是耀州刺史张乾玉也死了。全部死无对证之后,许游就是最大的替死鬼。就像新安变法……”
大梦初醒,苏衍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新安变法最先是吏部尚书姚文易提出的,莫白桑起草变法文书,以翰林院为起点展开。最终惨烈收场,莫白桑命丧大理寺昭狱,多名翰林院学子被杖毙。姚文易虽未被波及,但还是罢了官贬去东郡,在离开盛安城的前一晚服毒自尽。而姚文易和耀州刺史张乾玉是连襟,可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新安变法和耀州失守可谓八竿子打不着。
苏衍头晕晕地,一时半会还想不出其中的关联,屋内香气逼人,望着兰雪靖那张脸,还真是醉卧美人香,忘却天地间。酒后苏衍心头的压抑感放松了不少,加上兰雪靖身上的香气,他要飘飘然了。
兰雪靖,“世子你醉了。”
苏衍,“世子爷酒量好着呢。”刚站起来,头晕目眩,吉祥楼的酒什么时候这么烈了。
苏衍恍惚,醉熏疲惫的感觉让他软绵无力,混乱中一只冰凉的手扶住了他,“世子你醉了……”
苏衍摇摇头,眩晕感越来越重,“兰雪靖你……”苏衍重重地倒在了兰雪靖怀里,兰雪靖拍拍苏衍的后背,“世子爷,都跟你说了我是画皮。等你醒了,让你头疼的事多着呢。”
兰雪靖将苏衍放在地上,长指划过苏衍的面颊,“世子爷睡好,就是不知我准备的好礼你喜不喜欢。”
苏衍像是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水里,越是挣扎越往下沉,不管他多拼命脖子就是被死死勒住,拖着他不断下沉,呼吸要被完全夺去。苏衍睁开眼睛,视线模糊,手下像是沾了什么东西黏糊糊的,待他看清手上全是血,而倒在血泊里的一袭白衣背对着他。
苏衍倒吸一口凉气,他掰过那人,一张陌生的脸,不知为何他却长舒一口气,其实看到那身白衣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兰雪靖,当看到不是他的时候心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不对,兰雪靖去了哪里?身边的死人又是谁?“人在哪儿呢?”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
辅国司少司袁仁望带人进来,他今年二十五岁,高瘦挺拔,相貌堂堂就是面相凶了些,“人已经死了,世子这人是你杀的?”
苏衍百口莫辩,“袁少司,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会信吗……”
“哐当!”带血的刀从苏衍身后掉了出来,苏衍真要笑了,兰雪靖啊兰雪靖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招?
袁仁望捡起凶器,凶恶地看着苏衍,“世子这又作何解释?”
苏衍,“袁少司我……我今日是和宁王一起来喝的酒,后来喝醉了,醒来就……”
袁仁望收起凶器,“世子所言我等会一一核实查对,但是眼下世子是杀害妖僧之徒的凶手,跟我们去一趟辅国司吧。”
苏衍,“妖僧之徒?这是怎么回事?”
袁仁望,“此人名为南琴,原是宫中乐师,在新安变法中和翰林院学子一起妖言惑众,新安变法参与者被诛连后他就逃了,我等一直在追捕他,谁知今日竟死在了世子手上。”
苏衍擦擦手上的血,“别胡说,世子爷没杀人,更不知他是妖僧之徒。”
袁仁望做了个请的手势,“世子爷有没有杀人现还不好说,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12章 色字当头,猛虎入牢
血腥味与香气交织,危险又迷人,就像兰雪靖这个人。苏衍心里窜起一股无名怒火,他更多的是气自己,竟然被兰雪靖给迷惑了。真就是画皮,上一刻还跟你说说笑笑,转脸就把你推入死牢。
辅国司的大牢有进无出,能进这里的要么罪大恶极,要么位高权重。巧了,他苏衍哪个都不沾边,进辅国司的大牢还真是高抬他了。
灰暗的石阶一直蜿蜒到地下,苏衍走过三重机关门,每一重机关门都重达千斤,有进无出不说,一只苍蝇也飞不出。长长的牢房过道,尽头一片黑暗,从踏入这里开始苏衍就有种出不去的感觉。
这里的牢房很空,苏衍被推进牢房,左边牢房里躺着的男人浑身是血,看来是挨了重刑,苟延残喘地还呼着一口气,右边牢房是一名老者,他端坐在床上像一尊石像。
苏衍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自己怎就对兰雪靖掉以轻心了,可是他到底想做什么,把自己送进辅国的大牢到底有什么目的。
“敢问阁下可是安西王世子苏衍?”右边牢房的老者突然开口问道。
苏衍,“你是……柯敬忠?”想到他是雍凉来的人,苏衍是开心的,不过这份开心瞬间就被浇灭了,“你跟随我阿爹多年,是雍凉的老人了,为何要背叛?”
柯敬忠今年四十有余,从耀州押到盛安,又在这不见天日的牢里关着,看着像年过五旬之多,头发也白了不少,“世子,很多事我说不清,老王爷和郡主对我有恩,雍凉与我就是第二个家,我心里念着老王爷和雍凉的兄弟们,只是世子你不该进来。你进来就是个不能破的死局了!”
柯敬忠抱着牢门痛哭,如今暂时断了雍凉和盛安城的联系,这个时候把柯敬忠抓进来,利用他来离间苏衍和苏兮荷可谓是天赐良机,苏衍入狱后,若是嘉良帝让柯敬忠一口咬定是苏衍让他通敌坑害苏兮荷,而苏衍又因此事下狱,辅国司是皇帝的辅国司,皇帝想要什么结果他们就会给什么结果。完全可以苏衍想回雍凉买通斥候出卖苏兮荷为由处死他,等耀州收复后,不管苏兮荷信与不信,早已成定局。
苏衍拳头攥得生疼,兰雪靖这是想让他死,苏衍一拳捶碎了跟前的桌子,老虎怒了,如今他是彻底被锁进笼子里动弹不得了。
柯敬忠痛苦着摇头,“世子,事到如今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我是陛下登基后安排在老王爷身边的暗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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