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挨打就滚远点!”
任昭听见声音,把手里的拖把放下来,冲袅袅招手:
“过来过来,你去招惹哥哥干什么?快来快来,到姨这里来。”
袅袅小声哼了一声,摇摇晃晃走到任昭面前,人小鬼大地说:“小姨,哥哥失恋了。”
任昭惊讶,“什么?失恋?谁教你的。”
“幼儿园里说的。脸黑黑的就是失恋了,像我们芳芳老师一样,被别人扔掉了。”
任昭哭笑不得,拉着她坐到沙发上,给她递了个奶酪棒:“别瞎说。”
袅袅熟练地剥开奶酪棒啃着吃,又继续画画。
任昭说:
”袅袅在这里乖乖玩,小姨去看看哥哥。”
她起身把身上的围裙解开,洗了手敲程庭房门:
“程庭。”
没人应。
她扭了扭门把,没锁,自己推门进去了。
一进去看见程庭躺在床上,手肘抬高遮在眼前,一副睡着的样子。
她知道他没睡,轻轻走过去坐他旁边:“是不是和锦书发生了什么事?”
程庭放下手,翻了个身:“你进来干什么。”
任昭笑了笑。
她轻柔地拍了拍程庭的肩,说:“我想知道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好奇了。”
“别用哄小孩那套哄我,我没事。”
任昭听他的语气,知道他肯定是和周锦书闹矛盾了。
程庭是个什么性格,如果和他吵架的不是周锦书,他哪会是这表情。
“小庭。”她喊他的小名,“我早就和你说过,这事没什么机会。锦书如果不喜欢男生,你喜欢他,是很难的。何况他们家的情况,我也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
程庭没说话,任昭又说:
“你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在你眼里,旁人的意见、眼神,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
“人生在世,活在人群里,有几个能不在乎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我不知道你们遇到了什么事,但如果锦书没有答应你,你也不要怪他。如果他答应你了,你更要对他好。没有你的出现,如果他和女孩在一起,他本来能过大众眼里最正常的日子。”
“你期待他的回应,本来就是自私的想法。”
“所以没有回应,也不要太难过,好不好?”
这么多年了。
第一次程庭向她公开出柜的时候,她也很惊讶。
既开心又忧心。
开心的是程庭真的把她当做亲近的人,愿意和她分享这些隐秘、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忧心他以后的路难走。
感情的路难走,人生的路也难走。
锦书她见过很多回,也来家里吃过饭,不是会喜欢男生的样子。
很直。
程庭微微闭着眼睛:“我怎么会怪他。”
他重新抬手把眼睛遮上,声音又轻又哑:
“我知道他在意别人的看法。”
“我只是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够为了我忽略那些眼神。”
哪怕一次。
为他勇敢一次。
他想和他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以情侣的身份。
他们可以牵手,可以拥抱,甚至可以接吻,但周锦书把他甩开的每一次,都在提醒他,他觉得这份感情是见不得光的。
就算他也动了心。
周锦书从来是个有主见的人,他认定了的事不会改,很倔强。为了学雕塑和画画,他可以不顾别人的眼光,可以和家里作对,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可是为了他,就不行。
这才是最令他痛苦的地方。
.
周锦书没再去那个小院子。
他心里乱得很。
这几天周无忧经常回家,问周锦书要不要去公司看看。
周锦书拒绝,她就给易宁准备了好些盛装,带他去参加宴会,万姨眉开眼笑,常常拉着易宁上楼问周锦书这件行不行,那件行不行。
周锦书烦不胜烦。
厨房里,万姨坐在小板凳上择菜,一边问:“你和那个肖小姐怎么样了?”
易宁穿着西装站在门边,周无忧还在上面,等她下来他就得走。
“不怎么样。”
他伸手拉了拉领带,面露不耐。
说到就烦。
前些日子她明明也肯和他出来,一起吃了好几顿饭,还邀请他参加了生日宴。
但是这两天她又不理他了,和王家那个长子打得火热。
万姨择菜的手停了停:“难道肖小姐还是喜欢周锦书?”
“怎么可能。”
易宁有些不悦,“周锦书太蠢了,她不喜欢那样的。”
周锦书从小到大,哪点比得上他?
唯唯诺诺,头脑简单,经常被他耍得团团转。
小时候他最喜欢捉弄他。
周锦书喜欢喝旺仔牛奶,坐在沙发上边喝边晃腿,他走过去问:“你知道为什么你妈总是把你忘记,一点都不喜欢你吗?”
他摇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易宁坏心眼地说:“都是因为你太爱喝旺仔牛奶了,你没听说过吗?旺仔忘崽,啧啧啧,你还喝那么多,真可怜。”
还只有几岁的周锦书从沙发上跳下来,把牛奶扔了,蹲在树底下哇哇地吐了两个小时。
蠢得要死。
因为知道周锦书在意周无忧,他只要心情不好,就拉着他妈去他跟前炫耀,明里暗里地讽刺他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看见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也天天不开心,他心里好受多了。
“你说的那事,前段时间我给你提了,周无忧没答应。”万姨撇着嘴,“真是搞不懂她,我要是她,自己的儿子扶不起,有你这么个干儿子做梦都得笑醒。”
让易宁认周无忧做干妈这事,是易宁自己提出来的。
刚开始万姨还不太高兴,易宁却很坚持,说这样对他帮助大。
所以她觍着脸去了,也没明说,就是试探了两下。
周无忧处理公务的时候,她进去给她倒了茶,说起易宁这孩子从小仰慕她,说周无忧白手起家,现在家大业大,如何厉害,要是易宁能认她做妈就好了,自己太耽误孩子前途了云云。
周无忧只是笑笑,没说话,也没同意。
易宁猜到周无忧不同意,也不失望:“那就再试试,她总有一天要同意。她儿子是个同性恋,不认我做干儿子,以后周家那么大的产业,她打算交给谁打理?”
万姨惊讶:“周锦书喜欢男人?”
她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同性恋这个词的意思,现在的社会可是乱了套了,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
难怪周无忧对她儿子这么好,原来自己儿子是个不正常的。
她表情嫌恶,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心:“和男人搞到一起,真是不知羞耻。”
....
宴会是给S市来的新贵接风洗尘的。
虽然这个沈老板早就来了,一个多月以前他刚来的时候,没人说要给他接风洗尘,现在他拿下城西那块大项目了,倒是一大堆人赶上来认识。
商场就是这么现实。
易宁虽然来了,周无忧却没带他见人,把他扔在大厅里面。
宴会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认人,周无忧带他来了好几次,也没说要帮他介绍,归根结底,他还没彻底融入这个圈子,只配在旁边看着。
他心情郁闷,喝了几杯酒,到处看了看,百无聊赖,直到看到肖嘉懿和一群女孩儿进来以后,才精神了些。
她们进来就坐在最角落里,说说笑笑地倒酒喝。
就算坐在最边上,也有不少人注意到,走过来期盼自己能搭上两句话。
几个女孩都是家里的独生女或者长女,这个圈子她们不需要融,神情倨傲,对人也不热络。
易宁也抱着想搭两句话的心思,绕着花团走近几步,听到她们在谈论自己。
毫不避讳的大声。
肖嘉懿笑得有些讽刺:“别搞笑了,你说那个姓易的?”
“是啊,周锦书你说不行,易宁你也说不行,你不是挺看好周家吗?最近他可天天跟着来参加宴会呢,势头挺猛。”
“是啊,说不定周家下一任还真是他。”旁边的女孩说着自己都笑了,捂着嘴往后仰。
“周锦书是不行,但他们家那个保姆的儿子....”肖嘉懿似笑非笑,已经看到了走来的易宁,当着他的面举了举酒杯:“癞蛤蟆一个,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妄想鸠占鹊巢一步登天,简直是做梦。”
她说完移开视线,几人都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纷纷看向身后站着的男人,嘲弄地笑了两声又转了回来。
易宁脸色一下子变白,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脸色铁青双拳握紧转身就走。
旁边有人笑:“欸,你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不怕得罪他啊?”
肖嘉懿挑眉:“就算周家真到了他手里,他也没资格和我斗,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上不了一点台面。”
说实话,她就是看不惯周家。
周无忧放着亲儿子不管,天天带个保姆的儿子出来乱晃。还敢把这个男人介绍给她....真当她什么垃圾都收?
更何况在她看来,周锦书分明比这个易宁好多了,虽然她和周锦书接触得不算多,但起码....性格挺可爱的。
这个易宁算什么啊?
周无忧真该去眼科医院看看。
周围一片笑声,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易宁脸色白了又青,推开大门冲了出去,太阳穴突突地疼,自己拿着外套喊了计程车。
听到那样侮辱的话,作为一个男人,他是应该冲上去质问的,但肖嘉懿那群人....那群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不好惹,他无权无势,不敢招惹。
只是这些话,让他感到心底发颤,像有什么东西终于从血管里冲出,战栗地挖空他的虚荣心。
是被他一直忽略的东西,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他再怎么比周锦书好,比他优秀,也比不过周锦书是周家的孩子,身上流着周家的血。
在所有人眼里,就算周锦书不学无术,也比他好得多,他的努力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
可是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他妈是保姆?凭什么他生来就该被嘲笑,被看不起?
他嫉妒,嫉妒得发狂。
跑回别墅,在院子里他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音小的那个是周锦书,声音大而尖锐的是他妈。
易宁心里一紧,开门进去,看见周锦书扯着万姨的包,万姨放声大骂,又哭又喊。
他过去用力推开周锦书,冲他吼:“你干什么?”
周锦书没注意到他来了,被推得倒在楼梯上,后背狠狠撞了一下,疼得发麻。
他站起来,指着万姨:“你自己问问她拿了什么。”
周锦书在家里没有大声说过话,尽管此刻他很生气,音量仍然算不上高,满脸通红,手指微微颤着。
易宁同样也在气头上,说话没了往日假模假样的温和:“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妈拿的?别血口喷人了,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随便诬陷?”
万姨躲在易宁身后,低着头心虚不敢看他,扯着嗓子大喊冤枉:“我滴个亲娘欸,你怎么冤枉人嘞,我儿子也有钱了,在你家帮忙都是赚个人情,哪里用得着拿你东西,你有什么东西好拿?”
周锦书知道是她拿的,深呼吸一口气:“你把它拿出来,我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万姨还在犹豫,易宁转身掐住她的肩膀:“你能拿什么?你自己说你拿没拿!”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万姨慌慌张张:“我没拿,我是没拿的。”
周无忧的东西她当然不敢拿,客厅的拿了又太显眼,她就喜欢到周锦书的房间去顺点小摆件,或者一些名贵的艺术品,偷偷变卖。
周锦书有个小箱子上了锁,她就猜着应该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昨天她收拾东西,发现没锁好,才拿了个小东西。
那又不值钱....瞧他宝贝那样,果然是越有钱越小气。
周锦书没了耐心,“我给钱给你,还我。”
易宁冷笑:“都说了没拿,你要她拿什么还你?我妈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他知道她拿了,但那又怎么样?
周锦书能怎么样?
就算他同样觉得不耻,也不可能让他妈承认自己是个贼。
那他成什么了?贼的儿子?
周锦书反问:“有偷人东西的长辈吗?易宁,你觉得不满,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个事。”
听到要报警,万姨慌了,拉着易宁的衣袖,“不能报警,不能报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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