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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荣(古代架空)——迷幻的炮台

时间:2023-09-29 11:17:18  作者:迷幻的炮台
  萧韫边喂遂钰温水润喉,边问:“为何。”
  遂钰仰头,眼睛亮晶晶的:“因为我只有这幅皮囊,如果哪天你不高兴,扒了我的坟,看到一具被虫子啃食过的,腐坏的尸体。”
  “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恶心吧。”
  “等到那时,你就不会再记得南荣遂钰这个人了。”
  “南荣遂钰只有这幅皮囊足够出众,如果只剩骨头,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纪念的价值了。”
  萧韫扶着瓷杯的手微顿,“你觉得朕是因为你的容貌才留你在玄极殿吗。”
  皮相,远比品性更直抵内心。
  遂钰没说话,马车内安静了一瞬。
  最是帝王无情,遂钰不信萧韫会有真心,或许他有,但遂钰却并不认为那个人是自己。
  没人会愿意赌浪子回头,妄图抓住君心的人,往往输得最彻底。
  “再吃些罢。”萧韫长叹,从手边小碟中捻起参片,放在遂钰唇边碰了碰。
  待遂钰张嘴,参片入口,原本平缓行驶的马车猝然朝着左边倒去。
  砰——
  萧韫来不及抓住遂钰,杯碟连带着人在车内翻滚,遂钰后背狠狠撞在门框之下,恰巧抵着扶手,他仿佛听到自己绷紧的那根弦发出响亮的嗡声。
  紧接着。
  啪!
  断了。
  ……
  “回陛下,刺客已斩杀,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萧韫:“将人押送至大理寺,切勿声张。”
  “……刺客。”
  什么刺客。
  遂钰眼前漆黑,但认出那是常青云的声音,还有萧韫。
  不知意识究竟停滞了多久,但他能确认的是,背部方才堪堪凝固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黏腻且湿漉漉的,他顺着腰向上摸去,低声说:“伤口好像裂了。”
  萧韫拧眉,掀起半边车帘正欲叫人,下一秒被遂钰拉住宽大袖口,“我想看看。”
  “看什么。”萧韫明知故问,立即猜到了遂钰的想法。
  遂钰:“那些刺客。”
  萧韫:“不行。”
  “我伤口裂了。”遂钰说。
  “朕去叫太医。”
  “所以我想看看。”
  萧韫:“……”
  二者之间没有逻辑关系,只是遂钰好奇而已。
  寒意凛冽,实在不适宜病人吹风,萧韫将遂钰按回被窝,遂钰又不死心地探头。
  反复几次,萧韫压低声音道:“你想干什么?”
  “好奇而已。”遂钰说。
  他意外萧韫会突然出宫,也初次见刺客当街刺杀。
  皇帝出巡或是抵达某个地方,身边乌泱泱围着一群人,禁军将皇帝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着,刺客还未近身便被斩杀,因此,遂钰没有机会真正瞧见刺客究竟是何装扮。
  “一个脑袋两只胳膊两条腿,没什么好看的。”
  是吗?遂钰微微眯眼,注意到萧韫不动声色地用手按住了离他最近的车帘帘角。
  常青云侯在车外,马车不太隔音,遂钰声音稍微高点便在黑夜中明显过头了。
  没过多久,车帘掀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苍白憔悴的脸。
  “常将军。”遂钰说。
  常青云:“公子有何吩咐。”
  “宫闱内外由禁军执掌,陛下简装出宫,为何仍遭刺客偷袭 。”
  刺客大多是签了生死契的死士,通常很难抓到活口,尽管巷中尸横遍地,但不难从萧韫的语气中察觉,这次是抓了活口的。
  除非皇帝故意露出破绽,引蛇出洞。
  禁军统领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但也并非完全不善言辞,他没接遂钰的话,转身催促属下尽快清理,“我们不会在此处逗留许久,血腥刺目,公子体弱还是回车里歇息为好。”
  目光所及之处,遂钰看到被长枪钉在草垛,砍断双手奄奄一息的刺客。
  禁军熟练地将他后槽牙拔下,避免他咬破藏在唇齿的毒药。
  血顺着墙根,像蜿蜒的溪流,漫无目的游走的小蛇。
  嘀嗒,嘀嗒。
  “别看了。”
  萧韫捂住遂钰的眼睛。
  “你……是为了抓这几名刺客才出宫。”
  遂钰笑笑,“如此,臣是跟着陛下遭了无妄之灾,倒不如继续在府里将养。”
  或许是某种期待落空,遂钰也想不出这种期待究竟是什么,他看到萧韫的瞬间,甚至没盘算如何同大哥坦白。
  他想,原来萧韫也会出宫来看我。
  可现在满地的尸体告诉他,醒醒吧南荣遂钰,潮景帝那么工于算计的人,若非没有切实的好处,谁能劳动他大驾呢。
  他缩回脑袋,看着萧韫并未打算辩解的面容,轻轻哈了口气,说:“真冷啊。”
 
 
第49章 
  翌日,日上三竿。
  回宫后萧韫便直入御书房,遂钰被抬去自个小院。
  “我睡了多久。”
  遂钰被越青叫醒,按照太医的叮嘱,他必须得在午膳前将汤药喝光。
  他反复用勺子搅拌着满满一碗的汤药,热气氤氲着带来苦涩的药香,直至越青劝他:“公子,早喝晚喝都得喝,从鹿广郡连夜赶来的两位大人还候在院子里,等着见公子呢。”
  遂钰抬头:“什么?”
  “先前世子提过,葛副将被王爷派来负责公子安全,葛将军日夜兼程,公子前脚回宫,后脚人便到府上了。”越青盯着遂钰将最后那点药底喝光,接过空碗,顺手把压苦味的蜜枣放在遂钰腿边。
  “不仅是葛副将,还有个没练过武的大人,姓左。”
  遂钰含着蜜枣,在越青的帮助下侧身,将身体的重量交给软枕,说:“叫他们进来。”
  手执折扇的年轻男人率先踏入内室,神色自然地环顾四周打量房内摆设。随后是身着素衣,眼神锋利,身材魁梧,遂钰曾在朝内匆匆见过一面的葛桐。
  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从南荣府走出的将领,身上总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书卷气,像是大哥那样,只是站着,便觉学识渊博,可与之交谈。
  “公子,这位是王爷为您挑选的侍卫。”越青介绍。
  “葛桐,左云卿。”
  南荣军中能升至副将者万里挑一,至少参与上百次大型战斗,斩敌至千。此等英才只做侍卫,难免屈才。
  而……
  遂钰将视线挪至左云卿身上,此人一双桃花眼,给遂钰的印象倒像是戏文中描写的山中狐狸,他避开左云卿的眼睛,视线越过他的肩膀,遥望院中落满枝头的麻雀,斟酌道:“左兄的名字我没听过,敢问是在军中担任何职。”
  “在下是王府幕僚,动武嘛,自然不如葛将军,却可为公子百无聊赖时说几个笑话逗趣。”左云卿弯眸笑道:“皇宫甚是无聊,公子带着我,定不会觉得无趣。”
  遂钰:“……”
  一位将领,一位幕僚,不知道的还以为遂钰要被鹿广郡委以重任,大胆弑君,登基篡位。
  遂钰自认还承受不住这么重的礼物。
  葛桐要做侍卫便已令他匪夷所思,现在竟还送来幕僚,生怕萧韫不多想吗。
  遂钰看向越青,越青也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接到王爷亲令,的确是将此二位大人介绍给公子。
  “葛将军是沙场以一敌百的悍将,委身我这里做小小侍卫着实屈才,待有机会,我会修书一封请父王将你召回鹿广郡。”遂钰道。
  葛桐当即行礼朗声:“王爷珍视公子,属下以保护公子安危为荣。”
  “沙场固然凶险,但刀剑肉眼可见,比不得公子身处朝堂,朝中所有人都看着我们鹿广郡行事,公子年轻,即便有越青姑娘在身边商讨,在陛下面前做事,总归还是要小心些。”
  “因此,临行前,王爷将左大人安排进京的队伍中……左大人,你踹我做甚。”葛桐话音突然哽了下,扭头冲左云卿道。
  左云卿收回脚,笑而不语。
  队伍?
  遂钰愣了愣,“什么队伍。”
  按照兄长当日所言,应是葛桐一人前往大都,怎么还有队伍?
  “父王还有让别的人来大都吗?”
  葛桐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朝着左云卿使眼色,左云卿像是没看到他求救般,笑容愈发浓郁。
  折扇在手中转了圈,张开又合上,“公子是陛下身旁行走,此事此时不说,也瞒不了多久。”
  “公子也知道,陛下对巡防营下手,无非是巡防营中饱私囊,军费都到了勋贵口袋里。就像是赈灾,上头发下来的银子层层剥削,到了民间,百姓连口热粥都吃不上。”
  “鹿广郡有自己的耕地,但也并不能满足战时军需。朝廷已经连着三年没能给予各大军营足够的粮食,西边的军营早就闹开了,目前我军粮食尚还能支撑几月,但若真正与西洲开战,恐怕……”
  开战消耗军资,百姓生计也会难以维持,届时饥荒四起,有人饿死易生疫病,两国交战好似拔河,谁先撑不住谁先倒。
  “所以大哥回京并非养伤,其实是筹措军资。”遂钰道。
  葛桐:“我军之所以能够百战不殆,除了将领与军士作战实力强横外,后备不可忽视。”
  “鹿广郡基于南荣王府而立,属于前朝皇帝赐予的封地,我们在自己的地盘建立完备的军防,自然比那些镇守关卡的世家更得天独厚。但相应的,也会遭受世家们的排挤。”
  鹿广郡是封地,但归根结底,更像是蛰伏在大宸内的,独立的国。
  或许是因为鹿广郡对大宸的影响太过庞大,以至于无人敢于将其摆上台面议论。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鹿广郡完全摊开来告诉遂钰,你背靠的并非只是外姓亲王而已,这是能够有机会掀翻大宸的一代军阀。
  遂钰喉头滚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他抬头说:“二位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我这有南方进贡来的好茶,若不嫌弃,还请收下见面礼。”
  南荣遂钰手里的东西,自然都是价值千金的玩意。
  或者说,不好的东西根本到不了他手里。
  越青从库里取出包装精致的茶盒,葛桐认出那是进贡的制式,犹豫着没敢收。反倒是左云卿,笑着收下,还坐在一旁拆开盒子瞧是什么茶。
  左云卿说:“我与葛将军既来公子身边,身份便是侍卫,公子如何使唤身边人,便如何差遣我两即可。”
  “世子身边的窦岫也是副将,但副将若不是正职的将军,在军中便也不算什么要紧之人。王爷正是看中葛将军,才将他送来大都。”
  “早便听闻左大人字字珠玑,如今看来,着实是个舌战群儒的好苗子。”葛桐心眼实,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话不像是夸人的话,但表情十分真挚。
  “不过公子放心,世子在京中,军备之事定能解决,王爷的意思是,公子不要参与府中事宜,以免陛下疑心。”左云卿将茶盒放在小几上,笑道:“屋内药香甚浓,听说世子动了家法,不如公子顺势修书送回王府,告世子一状。”
  左云卿言语并不避讳南荣栩世子之身,想必与南荣栩也有些渊源,遂钰心中存着疑惑,精神却容不得他再多问。
  他弯腰咳嗽几声,越青以为他是被风吹得难受,快走几步正欲关门。
  “公子的意思是,他累了,叫我们都下去。”
  左云卿悠悠起身,冲葛桐做了个请的手势,并向遂钰笑道:“公子病中无需多思,忧虑易生郁结。”
  “行了,葛将军,想问什么也得等公子睡醒再说。”
  “越青姑娘,还请带我两去侧院,我与葛将军的行李放在房中还未收拾,对了,带来的书都还好吧。”
  越青没见过左云卿这种自来熟的同僚,也可能是她离开鹿广郡太早,未能结识更多行事风格迥异的人。
  她踮脚看了看遂钰,遂钰正低头整理睡得凌乱的被褥,答道:“二位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就住在我隔壁,请随我来。”
  入夜。
  遂钰趴在床边有一口没一口地用膳,御厨熬制的肉糜确实好吃,可他却没什么胃口。
  萧韫觉得再这么吃下去,遂钰迟早得饿死,于是端着碗强行灌了几口。
  遂钰最见不得萧韫强迫自己用膳,梗着脖子都吐了,不偏不倚,全部吐在龙袍上。
  “放肆。”皇帝说。
  “我呸!”遂钰骂骂咧咧,要是他能动,谁还待在玄极殿。宁愿在府中受大哥教训,也不要面对萧韫这张令人恼火的脸。
  他若不答应萧韫回宫,恐怕萧韫得当场疾病发作,将他什么时候住进玄极殿的事情抖搂出来。
  皇帝没生气,反正南荣遂钰给他脸色瞧的次数多了去,他淡定地脱掉龙袍,胡乱丢在角落,重新盛了一碗较为清淡的菜汤,道:“听说你身边新多了两个侍卫。”
  “怎么,陛下想见?”遂钰问。
  “方才进门,他们站在门口同越青聊天,好像是如何针对峡谷作战的部署。朕觉得有趣,站在树下听了会。”
  树下,遂钰想了想,院前的树便只有长在墙根旁,歪歪扭扭长进石头里的歪脖子树。
  他嘲笑道:“陛下听人墙角,说出去有损龙威。”
  龙威?
  萧韫捏起遂钰尖尖的下巴,咬牙切齿又眼中含笑:“朕在你这天天丢人,龙威能吓得了你吗?”
  遂钰装聋,将萧韫的话当放屁。
  葛桐不善言辞,左云卿能说会道,相处了几天,遂钰逐渐与二人熟络起来,葛桐闲暇只是练武,越青跟着学了几招,缠着葛桐求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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