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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奇怪的前辈看上去身材如干柴，也不像是禁冻的人。但叶汀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抗冻体质，他多驻足了几秒，犹豫是否进入这没有门的房子。
过了一会儿，叶汀还是礼貌地轻轻敲了敲门框，很快听到屋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就当是拿到了进入许可，直接迈进门槛。
他先是感觉到了满满的不对劲，虽然东西大致都没有变化，但布局几乎出现翻天覆地的改变，可能是没门的功劳，空气中的发霉味道也消散了许多。
里屋传来悉嗦动静，叶汀立刻切换警戒状态，放轻脚步紧贴着墙站，磁扣子已经攥在手心。
三秒之后，甘柳推着一个皮面都裂开的沙发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来。
“前辈，您这是？”
“每天闲着也是闲着，搬搬家具就当锻炼身体，我不爱在同样的环境里呆太久，快过来搭把手。”
“……”
奇怪的人。
将沙发放下，叶汀感觉自己这一天的运动量已经用了大半，甘柳倒是心情不错得擦着额头的汗。
“享受生活嘛，挺好。”
单独听这句话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结合这个人的身份以及当下这个在玄青城总体地图册中都找不到的犄角旮旯，类似垃圾场一般废墟里的居住环境，之前的生活到何等地步，现在才会在这样的环境中都能说出“享受生活”这四个字。
叶汀一边想一边盯着甘柳看，这人虽然头发胡须已经挡住面部，但总有一时半刻能令他产生与之四目相对的错觉。
颓废又不完全颓废，他心里冒出这个描述。
“有个东西想请您帮忙看看。”叶汀开门见山，把口袋里的瓶子放到桌面上。
甘柳没说话拍了拍手上的灰，坐下之后把东西拿起左右细细打量，奇怪地嗯了一声。
“只是普通的优级纯试剂，一般生化实验都会涉及，没什么奇怪的。”
叶汀若有所思一点头，将两个照片同时推到桌面上：“您还记得之前有两个人从学府偷偷运送东西吗，这次又看到两个人往赌城跑，应该不是巧合。”
因为当时光线昏暗照片拍得并不清晰，而且由“手机白痴”操作，人物在画面中占比也不大。
不过就算这样甘柳拿起来不过两秒就笃定地说：“他们不是研究所的人。”
“他们好像不能说话。”叶汀把观察到的有关那两个人的特征尽数告诉甘柳。
甘柳后仰整个人几乎横躺在垫子上，语气毫不奇怪：“你知道吗，有些时候在一些帮派里，会用毒当利器剥夺人们的说话能力。”他把手里的照片随意丢到桌面上，“目的是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叶汀一脸凝重盯着甘柳藏于头发之下的眼睛，后者只是懒散得打了一个哈欠。
浓淡不一的雾气飘荡在门外的山林间。
“哎呀，都这个时间了。”甘柳装模作样看了看什么都没戴的胳膊，抬头随口问道，“要不要陪我去后边钓会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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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汀本以为甘柳要去专门钓鱼的地方陶冶情操，结果目的地就在这个房子的后面，有一条很窄的小河沟，而且全都不出意料地结了冰，道道裂痕的冰面能映出人的影子。
两个人坐在两块好像是天然屹立于河边的石头上面。
幸好叶汀自己刚刚对这种情况有预感，带了个垫子出来，他可没有甘柳二话不说直接坐下的气魄。
甘柳悠然自得哼着小调，拿着一个木头杆，头部拴着一根连直都说不上的绳子，在冰面上砸出一个洞，然后勾着不知名的一大团东西就直接抛到了水里。
叶汀看了都担心鱼会不会中毒……
钓鱼讲究的是安静，但提议来钓鱼的人却一直在左右摇晃和时不时发出声音，毛毛躁躁好像他本意根本不在钓鱼。
“你在研究所到哪个阶段了？”甘柳忽然开口问道。
“第二个阶段，”叶汀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我是个外行人，也能大概看出这实验只是在消耗拖延。”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嗯。”
叶汀没有犹豫。
甘柳的情绪迅速转变，接下来的语气明显加重，语速飞快但口齿清晰。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认真实验，完成他们的所有愿景，这样子那些可怜的实验体才算实现了他们的价值？”
“不是。”
“那你认为我不应该无故拖延实验进展，满足黑潭的心理预期之后，这个玄青城就会变好了？这个世界就能变好了？”
“我没有这么认为。”
“那你就是觉得我现在做这个甩手掌柜很搞笑吗？”
“您确实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叶汀扶了扶眼镜，用依旧平稳的语气认真回答道，单薄的身板坐得笔直。
反倒是甘柳情绪突然有些紧张，从石头上面站起来，面冲着叶汀说：“我非常想听听的你见解，生化实验跟机械实验可是不一样的，叶汀教授。”
后面一句一字一顿。
叶汀愣住。
但仔细想想突然有个人要盗用自己的身份，而且是自己憎恨的身份，以甘柳的能力暗中调查自己不算怪事。他深呼吸后又马上恢复冷静的表情：“如果是我的话，会想办法阻止这一切。”
“你知道上一个跟我说这个话的人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吗？”甘柳扬起胳膊高高地指着外面，“受不了刺激，疯了，疯了你懂吗！”
恰好一阵锋利的寒风吹过。
叶汀抬头定定地望着眼前，虽然不知道话里那个人是谁，但觉得甘柳变成现在的样子与那人脱不开干系，但同样的内容他之前也想过，自己没有研究过心理学，所以这种好似存在的心理创伤只能靠敏感而发觉，并不能有效干涉。
甘柳直接把手里的鱼竿丢到一边，绳子的另一端依旧泡在水里，冰层下面聚集而来的鱼群好像在争抢，而置身事外的人的身影浮在冰上形成一大个暗斑。
“你看这些鱼，他们争抢食物，他们很傻，傻到不知道这只是个让灭亡更快来到的陷阱而已。”
甘柳好像很久没有用这么激动的情绪和音量讲话，揉了揉后脑有些卸力地坐回石头上。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
直到又一阵风吹过，叶汀咳了一声才打破宁静：“甘教授，我先回去了。”
“等等，”甘柳背对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色薄薄的卡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不要突然到访，我很忙。”
叶汀一笑，接过卡片后微微鞠躬。
“我会注意的。”
-
叶汀在路上边走边低头将甘柳的联络方式添加到自己的信息流中。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左右看了看。现在的这个时间，路上竟还有零零星星几个人。
他站定装作打电话的样子认真看了看街上的人，一些醉鬼，没发现可疑的身影，收起手机稍微加快了一些步伐。
打开门的时候，林枫烨听到动静从卧室里面飞过来，手里依旧端着他那个宝贝电脑，连忙挥手。
“汀哥，快过来，出小事了！”
“小事你还用跟我说。”
叶汀有些疲惫地脱下外套，声音也有点含糊不清鼻音很重，可能是从冰天雪地中进门的后遗症。
这外面的书架区域也没有暖和到哪里去，叶汀脚步不停，直接往卧室里面走。
“事情确实不大，但是有点诡异。”林枫烨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把电脑拿到叶汀面前，“你看看。”
叶汀瞟了一眼发现通篇密密麻麻全都是字，一般情况下他肯定从头到尾细细阅读，但是现在他眼皮有点重再加上林枫烨的态度也能看出不是什么正经事，所以直接忽视然后瘫到沙发上。
林枫烨看到这人的状态就不继续卖关子，直接说：“你绝对想不到，简短来说，就是那天我们去玩的赌城，它还真就归我们了！”
叶汀本来仰躺在沙发上，听到这话单睁开一只眼睛表示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这上面不是只写了你的名字吗？”叶汀扫了开头和结尾之后，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我的名字跟你的名字有什么区别。”
咚咚！
林枫烨刚刚说完话，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不是他们房间的门，而是这一层最外面的门，准确的说是那个被书架伪装的入口。
一直以来除了他们两个人就只有袁昊知道，但袁昊已经离开很多天，要是突然回来也会事先告知他们才对。更何况现在这敲门的声音和节奏听上去非常恐怖，不留喘息的时间，大有一种不开门就把门敲坏的执念。
两个人交换眼神，林枫烨点头放下电脑起身前去开门，下一秒胳膊被人拉住。
“我去吧。”叶汀冷冷地说道，他心中猜测是自己冒充甘柳的事情被人发现，研究所的人出不来，这样的话外面的恐怕是黑潭的手下。
那势必不好对付。
开门的瞬间，门外黑压压一众人扛着枪聚焦在门口，枪口直指叶汀的头部。幸好天色已晚，周围没有闲杂人等也没有引发居民恐慌。
带头的人清了清嗓子：“林枫烨在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枫烨赶紧上前把叶汀拉到身后：“是我是我，大哥你何必这么兴师动众，有事好说。”
“跟我们走，给你安排了其他住处。”
对面的语气很强硬不容拒绝，黑色的头盔与各种装备与平日所见的巡逻兵完全不同，叶汀不明所以向远处看了看，断定还有埋伏兵在四周。
林枫烨听后脸色不自觉缓和了一些：“大哥就这点小事，你说你发个邀请函不就行了，非得搞这么大阵仗。”
对面明显不想多言，沉默让出一条道，叶汀还是一头雾水，并没注意到身前这人的神情变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
林枫烨单手背后，比划了一个“二”的手势。
第95章 是威胁还是提示
关门的声音不断重复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叶汀愣在原地，不知道是那声音在脑子里响起第几次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房间里四周昏暗安静，制暖设备仿佛又出了故障，没有嘈杂的说话声，静得像一潭水。
这突然出现的插曲把困意冲刷得一干二净，叶汀脑子里的碎片凌乱不堪，他来不及细想立刻跑回屋子里到处翻动，想找找看林枫烨有无留下线索。
一顿无目的的翻找。
但很遗憾，本身他们的东西就少得可怜，不一会儿就都检查过来。
没什么特别的。
叶汀定定的愣在一处，没过多久又低着头开始收拾本就不乱的东西，左右忙了好一通之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刚刚那些人人数不算多，林枫烨什么都没做就那么跟着走了一定是有自己的安排。
叶汀心里想归想，但还是无法理解。手下一直忙不停制作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全神贯注不会去想其他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汀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混沌的颜色并不明朗，晚风习习恍惚间回到了缃城。
不过缃城的天空有明亮的月亮，满是星海，他无意识中自言自语。
“回到缃城。”
-
转天，街道上依旧静谧。
叶汀用胳膊支起身子，在几缕晨光的刺激下揉了揉慵懒的眼睛。
昨天竟然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宿，他只觉得自己骨头都好像错位了一般酸痛麻木，简单拉伸，待到记忆回笼后他突然定住不动。
足足过了几分钟，才幽幽得叹出一口气。
简单的洗漱，叶汀收拾东西，速度比平时还要快。离开的时候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早餐，随意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就出门了。
走到研究所门口，这里并不像平时那样空无一人，门口多了三两个安保人员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被粗鲁得摔在地上。
叶汀有些在意，蹙了蹙眉走到门口询问情况。
安保人员在确定完身份之后，指着地上的人说：“甘教授您快进去吧，这个女人是个有病的，三番五次过来，满口胡言乱语。”
“这个地方有灾！有大灾！”
那女人张牙舞爪大喊，即使坐在地上，肢体动作仍旧非常夸张，嗓子已然喊哑。
叶汀察觉出不对劲，站在一边观察着这个陌生女子。她披着一个很大的斗篷，帽子的边沿还有很多随风飘动的装饰品足足把脸挡住一大半，根本看不到眼睛，斗篷和衣服都非常肥大，但仅通过露出来的相貌可以大致判断出她年龄不大，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整体感觉来看跟这个地方不像是会有联系。
倒是挺适合去调查组下面的阿紫占卜店。
那个女人好像也盯着叶汀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站起来跑到他耳边刚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旁边的安保人员一下子摔回地面。
后者默不作声也并没有什么反抗的举动，只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静静地坐在地上。
她面冲叶汀，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样子好像在等对面的人先开口，长长的指甲一下一下点着地面。
叶汀意识到了这点，拍了拍旁边安保的肩膀示意其放下拦人的胳膊，然后向前走了两步蹲下与之持平。
他压低声音问：“你有话想对我说？”
坐在地上的人凑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不是甘教授吧，叶先生。”
叶汀身体一滞，在还没消化完这句话的时候，对方递过来一张名片，转换为正常音量：“亲爱的，我就是觉得你有必要占卜一下运势，想算命来这个地方找我。”
叶汀低头看了看，卡片上写着地址和她的名字
——珂美晴。
安保人员走过来站到叶汀身边，两个人看着不远处离开的背影。
“甘教授，您可别信这种人说的话，用不用我帮你把垃圾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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