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口气,叹得真情实感,让老祖宗本人陆闲闲都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其实他并不是死于天罚,或者说,天道只是推波助澜了一把而已。
“不对,网上有人说了,老祖宗是死于九万亡魂的反噬!”何初反驳道。
“屁,胡说八道!就是因为天罚!”
“是反噬!”
祖孙俩眼看着要吵起来。
“别吵了,其实他是死于泥石流。”
他这话刚一撂地,祖孙俩齐齐回过头来瞪着他:“开什么玩笑?”
“你怎么能这么侮辱我们老祖宗!”
陆闲闲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就是的啊,百年暴雨,把他和洞府一块儿冲走了嘛。你们说得都是错的。”
“别和我犟,就是天罚!”
“可是……”
何老道一口唾沫星子让他闭嘴:“他可是我们老祖宗,怎么可能死得那么憋屈?!”
“就是,老祖宗可是一介半仙。”
第29章
好吧,死得很憋屈但是不敢说的陆闲闲,只好换了个话题。
“为什么这些名字都取得这么长?”
“这都是我们的一片敬畏之心呐。”
何初闻言,撇撇嘴,“切,取了他老人家也听不见。”
“听得到的。”陆闲闲接话。
“小兔崽子,看看人家这思想觉悟。”何老道一个巴掌拍他后脑勺上。
“听得见也记不住,哼!”
“那倒是。”念了三遍他舌头都没捋直。
“记不住怎么了?前段时间外国人来咱这儿交流学习,还给我们老祖宗取了个洋名呢。”
陆闲闲颇有兴趣:“叫什么?”
“叫……什么马斯特,没记住。来,再看看我们祖宗的供台。”
何老道打开了正殿的门,绕过三座金身塑像,后面竟然藏着一个小门,金字塔一样的烛台常年燃着,里面供着七十二牌位,最顶上的那一座就是陆闲闲。
“哇——”
“哼哼。”何老道拨了拨烛芯,笑得格外得意。他们虽说门厅凋敝,但论传承,五行道门绝对是国内第一。“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
陆闲闲深深吸一口香灰的味道,有点馋:“想坐你供台上蹭气运。”
供的明明是他,但是这功德可没算在他身上,他好馋。
“……这你也敢馋!?”
正说着,外面闯进来两人。两个人不像头一次来。
一个吊着一双倒八眉毛,一双三白眼,招呼没打就直接推门而入。后面那人是个四十多的憔悴大叔,胡子拉碴跟在年轻人后面。
“呦,何老道,又拐了一个小年轻入你们五行道门啊?”年轻人看起来年岁和陆闲闲差不多,看着陆闲闲俨然一副前辈的做派。
“谷幻,你又来干嘛?怎么,上次的花圈不够使的吗?”
谷幻闻言,立马跟个河豚一样鼓了起来。
“切,你个老道士不讲武德,打不过就是打不过,给老子家里寄花圈算什么本事!”
花圈也就算了,本来干他们这行的的,就是跟死人打交道,倒是也没什么忌讳,但那个花圈居然还特么是电子花圈,哀乐吵得人头疼。
他只能偷偷摸摸扔垃圾桶,结果业主群炸锅了,把他翻过来倒过去骂了99+。气得他只能偷偷摸摸再去扛回来搁家里,最后听了一晚上的大悲咒,那破音响才算停下。
第二天,全小区都知道有个心思不正的变|态喜欢买花圈,还有个变|态喜欢捡花圈。
一提起这事儿,谷幻气得脸都红了。
“哼,送你礼物你就拿着,要是再敢欺负我徒弟,我现场给你摆个灵堂。”何老道也丝毫不怵,吹胡子瞪眼,梗着脖子跟年轻人对呛。
“好了,说正事。”谷幻身后的中年人打断两人的争吵。
何老道退后一步,双手抱胸,“哼,你们俩能有什么正事?”
老张浑浊的眼瞥了一眼身后的陆闲闲。
“他也是我道门的人。”何老道拍拍陆闲闲的肩膀,“有什么事儿直说吧,昨天的尸鬼他也在现场。”
两人皱了皱眉,说出他们的来意。
“最近各地厉鬼突然变多,很多地方人手都不够了。前段时间洛河庄甚至出现了鬼王,当地的捉鬼队十五人全军覆没。”
说到这个,谷幻紧皱着眉头。
“后来落霞亲自跟过去,也被打伤了,他甚至没看出来那只鬼王的本体。”老张补充道。
何老道闻言一惊,“落霞那样的百年大妖,居然都敌不过?那鬼王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正在查。”
“地府的人怎么说?”
谷幻没骨头似的身子突然站直了,“那边的大人没有回话,但是听说下面已经一团乱了。”
“什么?”
“十八地狱逃出来一个倒霉鬼,听说给下面搅出了大乱子,抽不出人手来调查洛河庄鬼王。”
“一个倒霉鬼而已,成不了气候。”老张语气轻蔑,似乎不把这个倒霉鬼当回事。
也对,大凶大煞之鬼往往死法凄惨、不得安宁,这样熬出来的鬼才会格外凶。所以邪门歪道者往往选择活埋、火烧、凌迟、鹰食等方法把人逼死,这样炼出来的鬼怨气才足够强。
像倒霉鬼这种,顶多算是死的时候憋屈点,或者被突然掉下来的石头砸死了,或者黑天夜路摔死了,反正到不了凶煞的程度,这种鬼的怨气不够,杀伤力也不大,没人把这种鬼当回事。
陆闲闲忽然插嘴道:“倒霉鬼被拘魂后一般直接进轮回,为什么他会在十八地狱?”
这种鬼不成气候,就算是想作恶也会因为自身倒霉的体制,造不出什么大孽,诘问功德之后,一般会直接让他们进轮回,摆脱倒霉一辈子的命运。什么倒霉鬼,会直接被打进十八地狱去?
老张古怪的看他一眼,“呵,要不怎么说那是个倒霉鬼呢?他活着的时候,有人把他的命格换走了,别人作的孽全算在了他身上。”
生前活得憋屈,死后替别人下地狱,也真是倒霉到头了。
“据前段时间来收拾婴儿窟的鬼差说,他们曾经在附近感觉到一阵怨气,那应该是倒霉鬼第一次现身,那时候根本没发现他已经逃跑了,酆都大帝猜测倒霉鬼背后必定还有更厉害的人在帮他隐蔽。”
“帮他的人,与洛河庄的鬼王是同一人吗?”陆闲闲问。
老张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不知道,我们没有确切的信息。”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非处甚至至今都不知道那帮人的目的何在。
“总之,其他地方都已经安排好了人,考虑到苏城就你们这一个小破道门,顾家主特地派了我们俩前来助阵。”
非处在各个地方都设有管理所,用以监察各地的异象,防止非人类原因侵扰人类社会。
自非处成立以来,一直都是五行道门坐镇苏城,不过道门逐渐凋敝,到了何老道这一代,只剩爷孙俩外带两个坑过来的小徒弟,除了何老道,没一个能打的。
“还有,前段时间南方那个老卦师算出接下来可能会出现异象,嘱托我们这段时间多加注意。”
何老道捋了捋胡子,“那姓魏的老卦师都出山了,看来的确是大事啊。行了,我叫何初去联系那俩小徒弟,苏城不会出事。”
谷幻和老张退了出去。
“哎,小子,听见了吧,接下来可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大事呢,你要是害怕了就赶紧从哪来回哪去,要是不害怕,凭你的本事,这可是你出风头的好机会。”
陆闲闲对出风头不感兴趣,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些人说得可能与自己有点关系。
“我先来给你做做培训,过段时间顾家可能会安排公开课啥的让你听听。”
陆闲闲闻言,不可思议地回头,“蛤?培训?公开课?”
为什么逃离了梁故渊,还是躲不过上课的命运!?
—
揣着一本《驱邪道士开展社会活动须知》,陆闲闲溜达着回了家。
路上,他一边翻一边慢悠悠地走在路边。书没多厚,里面密密麻麻写着:不准在人类面前传播灵异思想,不准暴露鬼怪的存在,不准扰乱公共秩序,驱邪活动应在规定下执行。
嗷,他算了算自己这几次捉鬼,好像暴露了好多呢,罪过罪过。
兜里手机响了一声,不用猜,肯定是梁故渊。这时候还惦记着他的,只有他了。
陆闲闲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嘴角微扬。
“喂?”
“在哪?”
深秋的夜风有点凉,树叶打着卷吹下来,在路灯下铺了一路,金灿灿的。
“在路边,快到家了。”他说话慢悠悠的,步伐也慢吞吞的。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叹了口气,“你离家还有两公里呢。”
“走路很快的。哎!你又偷看我的位置。”
身后的车鸣笛两声,前照灯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走吧,带你回家。”梁故渊把手上的围巾递给他。“来的有点晚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去接你?”
陆闲闲下半张脸埋进围巾,“太麻烦你了。”
梁故渊把他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病人,所以对他格外关照。但他知道自己既不是以前的陆闲闲,也不是脑子受损的病人,等到两人的三年契约结束之后,大概这里的危险也解决了,他也就要离开了。
离开之后去哪呢?荒山没有了,道观和师弟也没有了,他好像又成了一个人。那时候,他就在何老道的庙跟前垒个小房子,一个人守着自家快倒闭的道门。
“想什么呢?”
陆闲闲避开他的视线,“在想,以后我去哪里。”
“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陪他坐在路边的座椅上,昏黄的灯光好像有了一丝暖意。
陆闲闲小声回答,“没有。”
“那在瑞锋工作,感觉怎么样?”
他很认真地思考,“很好,赵小圈和秦迟都很好,还有小姐姐会给我塞零食,虽然excel很难学,但我很喜欢那里。”
“那就安心在哪儿呆着,等你以后有了别的打算也可以随时离开。”
大不了专门设一个咸鱼岗,让他呆在公司做一个吉祥物也无所谓,反正梁总裁也养得起。
“真的吗?”陆闲闲眼睛亮晶晶的。
“对。”
第30章
陆闲闲笑得单纯,开心的很纯粹。
“要是以后不想住那里了,我也可以帮你找房子。”
陆闲闲弯着一双眼睛,笑着问他:“梁故渊,你好好呀。对我这么好,不怕我骗你吗?”
“省省吧,你的智商不足以支撑你的脑瓜进行这么复杂的行动,你瞒不过我的。”
陆闲闲骄傲挺胸,“哼,谁说的,我今天去哪了你肯定不知道。”
梁故渊无奈地看他两秒,掏出手机,“那我现在就看,哎?”
“哼哼,看不见了吧。”陆闲闲得瑟得双手背后,藏在袖子里的指尖随手一画,一道金光闪过,悄无声息钻进梁故渊手机里。
梁故渊看着突然黑屏没反应的手机无语凝噎,居然在这时候没电了,“那你好厉害。”
“那是当然,我会的还有很多呢。”
大概是晚上气温正好,梁故渊难得有了想聊天的心情。
“你是不是能看见很多我看不到的东西?”他斟酌着语气,旁敲侧击,想看看陆闲闲这个幻想症病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陆闲闲点头,“可多了,可惜你看不见。”
“那你讲讲?”
陆闲闲随手指着路边一棵树,“那边死过人,上吊勒死的,舌头伸了那——么长。”
梁故渊看过去,很认真地捧场:“喔,好厉害。”
陆闲闲惊讶,一般谈起这些,梁故渊从来不信的。他跟受到鼓励的小孔雀一样,矜持地摆摆尾巴,“也没有啦。他说,要是你高兴,它可以晚上去找你哦。”
梁故渊:……倒也不必
“你知道吊死鬼一般怎么打招呼吗?”
梁故渊扶扶眼镜,硬着头皮搭话:“怎么?”
“他们会在半夜现身,吊死鬼离不了横梁,所以他们一般都是吊在半空中,等到半夜夜深人静熟睡的时候,他就会从房梁上吊下来,悬在床的上方,脚尖正好能踢到你的后背。”
梁故渊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们喜欢跟个钟摆一样,晃来晃去。若是叫醒了,他们就会在你房梁上彻夜哭丧,若是叫不醒……”
“叫不醒会怎样?”梁故渊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就会,哇——”他吐着舌头扭过脸来,猛地凑了上去大叫一声。
梁故渊被他突然的动静吓了一大跳,连退两步。
“哈哈哈,就会这样吓你,吓醒你为止。”
梁故渊绷着脸不说话。
“怎么了,吓到你了?”
陆闲闲凑上来,看他冷着张脸心里惴惴,不会真把人吓到了吧,他只是叫的声音大了点而已嘛。他没忍住又凑近了点,梁故渊眼睛下面那粒小痣蛊惑着他,让他再近些。
他忽然感觉有些眼晕,着魔似的摘了他的眼镜,看到他眼底的一抹诧异,陆闲闲得瑟地扬着嘴角,直到踮着脚能听见呼吸的距离了,梁故渊突然在他耳边猛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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