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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柜的终于是不叫了，抱着他刚从脸上扒下来的祖宗转了转身，冲着风擎瞪眼：“显着你了？没有文化就不要瞎说话！”
猫喜欢抓鸟扑蝶可能是种天性，掌柜怀里的那只灰不溜秋的猫一双猫眼似乎亮了一下，猛地就冲着风擎手里的鸽子扑了过去。
风擎躲了一下，笑着道：“这可不行，哪怕是个祖宗也不行。”
他不着痕迹地黑了一把掌柜，随后扬手往桌上扔了两锭银子：“麻烦店家吩咐后厨快着些，我们爷赶了一天路，正饿着呢。”
掌柜啐了他一口，将自己祖宗抱回怀里：“催什么？有什么好催的？还得一刻钟，爱等不等！”
话是这么说，可掌柜怼人的同时也没忘了把银子收起来。
随后他低头，温声软语地开口：“陛下饿没饿？奴才带您去吃饭饭………”
这前后的态度相差之大实在是世间罕见，风擎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想下辈子投胎作只猫。当然，不是掌柜怀里灰不溜秋的那种，而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坐拥八百猫后宫的那种。
刘顺打断了他的幻想：“风统领，杂家先上去把两位主子的屋子拾掇出来，麻烦你在底下盯着些。”
即将入夜的时候最是天气寒冷，楼迦夜迷蒙中觉出些许凉意来，放在楚南风胸口的手指一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马车上的软榻到底是比不得屋子里的大床，楼迦夜不长不短的一觉醒来竟觉得浑身酸疼，还有些………沉重？
睡蒙了的宁亲王低头看了一眼，顿时精神了，也唤醒了和他一道沉睡的记忆。
他先前明明是端着醒酒茶企图把太子殿下弄醒的，结果不知怎的竟跟着睡了起来。
这会儿二人的姿势相当之舒服，只不过太子殿下是睡的舒服，而宁亲王大人是心里觉着舒服。
楼迦夜背靠着车壁歪在软榻上，与之同时，太子殿下趴在了他身上，手还抓着他的衣领领口，白净的脸上泛着薄红……
第103章 这客栈
楼迦夜现在一看见太子殿下就忍不住唇角带笑，带着茧子的手抬起来轻轻地放到了楚南风头上，摸着了太子殿下的秀发，有些硬，但很滑。
老人常说，头发硬的人心也是硬的。
宁亲王大人摸着殿下的头发想了一会儿，实在是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楚南风睡了好些时候，这会儿睡的全身骨头都是酥的，偏生还有个讨厌鬼要扰他清梦。
太子殿下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来，把在自己头上作乱的爪子给打了下去，随即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宽大的衣袍领子敞了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如墨长发垂在颈侧，如墨长发旁边的皮肤上是一点……鲜红？
“什么味道？”楚南风鼻子皱了起来，隐约间闻到丝甜腥的气味，是他熟悉的，血的味道。
楼迦夜按住了他要转过来的头，沉声道：“没什么味道，你闻错了。”
这声音有些沙哑。
楚南风伸手在自己颈侧抹了一下，再收回来时，指尖已经沾上了新鲜热乎的，刚从宁王殿下鼻子里流出来的鲜血。
楚南风：“………”
他惊觉自己刚才起身时手撑的是哪里，迷蒙中以为是床的地方，现下仔细想来，好像是——宁王殿下的………命根子？
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墨逸睁着眼睛装瞎，怀里还搂着那只名为‘鬼精儿’的兔子，一只手盖在兔子眼睛上，端地是一副非礼勿视的姿态。
楼迦夜冲墨逸伸出了手，后者好像看傻子般地盯着他看。
楼迦夜被看的抹不开脸，怀里揽着楚南风，生怕太子殿下一回头把自己狼狈的模样给瞧了去，只用口型道：“手帕！”
墨逸从怀里掏了块帕子出来递给他，眼中透露出些微弱的嫌弃。
然而下一刻，被嫌弃的人就变成了他自己。
只见太子殿下长眉一挑，眼角眉梢间便都带上了些促狭的笑意：“墨逸啊，个大男人，怎么还随身带着手绢儿呢？”
一时间，车厢里的气氛莫名的尴尬，但太子殿下浑然不觉。只是可怜了墨逸，才装完瞎子聋子就要接着再装一回哑巴，属实是装的心累。
这帕子还是从府里出来的时候，暗卫队里的一个姑娘给他的，一共四条，上面绣着不一样的图案，墨逸出来的急，便就顺便给放进了行李里。没成想，近两年自家主子越来越难伺候，竟连带条帕子都要调侃一番。
好在，就在这时候刘顺回来了。
刘公公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暖手炉，掀开车帘的瞬间留给塞进了楚南风手里。随即轻声道：“主子，客栈到了，下来歇歇吧？”
“嗯！”楚南风捧着手炉，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与之同时，宁王殿下速度飞快地打理好了自己流血的鼻子，并且处理好了太子殿下颈侧沾的那一点血迹。又拿了大氅披到他身上，把人捂严实了才放人下车。
进客栈的时候，墨逸盯着大门旁边的一点看了一会儿，面具下的眉头缓缓聚拢起来：这客栈……
第104章 夜游
平心而论，这掌柜的虽然脾气古怪，可准备的饭菜当真让人挑不出错来。
红褐色的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另加一壶清茶，瓷白的碗筷颇让人感到心情愉快。
楚南风和楼迦夜挨着坐下，太子殿下长眉微挑：“这瓷作的筷子可是少见。”
楼迦夜轻点了一下头，一只手在桌子上划拉了起来，半晌，他收回手：“先吃饭吧。”
大堂里除了他们几个再无他人，那捧着祖宗的掌柜不知道去了哪儿，一时间屋子里除了外面凌厉的风声和取暖的火盆中噼啪的柴火燃烧的声音竟听不到旁的什么声音了。
墨逸站在楚南风身后，时不时便往别处扫上一眼，动作细微至极，以至于除了正对着他的楼迦夜外再无人能看见。
“爷，我出去看看。”
待二人吃完饭，墨逸躬身冲着楚南风的耳朵低声道。
后者眼角带笑：“不急，先上楼休息，有些事情得在梦中做！”
“是。”
梦中才能做的事情是什么呢？墨逸不知道，不过他看见两位主子大晚上的时候离开房间出去夜游了，并且不让他跟着。
因着客栈只剩了一间上房，故而楚南风与楼迦夜是住在一间屋子里的。
月上中天的时候，睡在楼下客房的墨逸被细碎的声音惊醒，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瞬间清醒，握着剑闪到窗边后，他看见了刚翻窗出去的，刚落地的两位殿下。
墨逸：“………”
太子殿下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后冲他摆手，示意他不要跟着，随即拉着宁王殿下的手走了。
白日里的风雪已经停了，外面是一片纯白，地面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在月光下泛着荧荧微光，天气还有些冷，呼出的热气转瞬间便化为了一缕消散的白烟。
“太子殿下在别人睡觉的时候拉我出来，莫不是要做些什么嗯………事？”宁王殿下厚着一张脸开玩笑。
楚南风抬手指了指一处角落，一边分神踩了他一脚示意这人闭嘴。
黑暗中突兀地现出一双发亮的眸子来，那绿油油的光直教人后背发凉。
楚南风跟那双眼对视两秒，只觉得其中有些血腥的戾气，可………一只猫哪儿来的戾气？
他拉着楼迦夜向之前指的那处角落走过去，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掌柜养的那只祖宗。
大堂比外面要暗很多，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月光将屋子中的摆设影子都扭曲成了一个个鬼影，而在这些鬼影与黑暗相接的地方，蹲着一只瞳眸发亮的黑猫。
两人终于走到了那个角落，楚南风蹲下来在地上摸索着，再抬起手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沾染了些许灰白泛黄的土。
楼迦夜撩着自己的衣袍下摆蹲下来：“可要下去？”
楚南风轻轻地拍了拍手：“宁皇叔可想随我下去逛逛？”
楼迦夜已经掀开了脚下暗门的门板，一边冲太子殿下伸出一只手：“君有令，莫敢不从！”
楚南风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不得不说，他这皇叔大人着实是——不错！
这么想着，他拉住了楼迦夜伸出的那只手，二人一起踏进了那扇黑暗不见光的门。
第105章 入室
那黑猫瞪着双绿油油的眸子跟着下来了，黑色的身躯融入周围深沉的黑色中，生着肉垫的爪子落到地上没有一丝声音。
楼迦夜一手拉着太子殿下，另一只手从腰间巴掌大的布袋子里掏了个不大不小的夜明珠出来。
珠子散发出的柔和的光照亮了身周的一块地方，也照亮了脚下的一截路。
楚南风牵着他的手，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其从容不迫的姿态就仿佛正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一般。
大概走了一刻钟之后，楚南风觉得迎面有些风吹过来，他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眼在身后跟了一路的，掌柜的祖宗，唇角露出一丝诡秘的笑意来。
“在想什么？”楼迦夜将他唇角的那丝笑尽收眼底，心中悸动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别扭，似乎这种充满阴谋的笑容不应该出现在太子殿下脸上一般。
楚南风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这一丝笑容的不合理之处，眉头微皱了一皱：“没什么，这边有些风，可能是快到头了，小心些。”
“好！”楼迦夜轻轻地应了一声，空出来的那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腰间。
两人转过一个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先前的黑暗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室的灯火。
有客栈一层那么大的一块地方，上半面墙被人为地挖出了一个个的格子，每一个都有成年人头颅大小。
而下半面墙则被改造了一下，嵌进了一块块红褐色的木板，木板上每隔半米的距离就有一盏造型别致的灯，灯芯燃着火焰。
楚南风凑近了一些仔细打量着那些灯，与普通的油灯不同，这些灯的底座都是瓷制的，瓷的质量很好，釉色均匀，表面还有些莹莹润润的光泽。
“宁皇叔，你来看看，我总觉得这灯油的味道有些……”
“有些酸腐的味道。”楼迦夜及时接上了他没说出来的下半句话，随即他用手在一盏燃着的灯上方扇了扇，一种腐朽的，有些油腻的脂油的味道，顺着被搅动的空气一同涌进了他的鼻子里。
楼迦夜：“……”
他怕自己闻错，又盯着那洁白瓷碗中的灯油看了一会儿：“这燃的是尸油！”
楚南风没说什么，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来，扫视着这间大的有些空旷的屋子。
最里面的墙角有两个半人高的瓷缸，几株亭亭玉立的莲花从瓷缸的上方探出头来，从楚南风的角度甚至还能看到水面上零散的小荷叶。
正对着他们两个的那面墙上有一副字画，底下就是张放着文房四宝的桌子，再旁边一些的地方是两个高的不像话的柜子……
楼迦夜随着他一同打量着这个仿佛一眼就能看完的屋子。
屋子里很亮，亮到宁王殿下能看到灰尘在他眼前翻滚着飘过去。
“皇叔陪我去看看那个吧？”楚南风角落里的那两口缸走过去。
“嗯。”楼迦夜答应了一声，哪怕只是轻轻的一个音节也透露出种纵容宠溺的味道来。可与这温柔声音不同的是，他的一只手已经握住了佩剑的剑柄。
就在刚才，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这屋子里没有与外界联通的地方。
第106章 一颗头
一个屋子没有与外界联通的地方能说明些什么呢？
楚南风的眼中透露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先前曾感觉到那窄小通道里拂面而来的微风，可现在真正到了通道的尽头却反而找不到出风的地方了。
空气中细小的尘埃仍旧在灯火的映照下自顾地翻滚，楚南风也终于走到了那瓷缸前。
娇艳的荷花开的正好，花心浅黄色的丝卷曲起来，软绵绵的缠着花心。
楚南风突然笑了起来，这笑符合他纨绔的身份，带着股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感觉：“宁皇叔，我有个不大好的猜想，我觉得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您确实是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我也看到了！”
阴冷平板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是一声尖锐凄厉的猫叫。
那只黑猫被一双手托起来，紧接着被抱进了怀里，一张脸在那柔软的毛发上蹭了蹭：“找了您半天呢，小祖宗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掌柜的对自个儿“祖宗”当真是好的很，阴冷平板的声音也能变成温言软语，可惜这祖宗丝毫不领情，前爪一伸后腿一蹬，踩着掌柜的脸就窜了出来。
这祖宗窜的时候可能是用力过猛，落地失败不说，还一头扎进了那生着荷花的瓷缸里。
掌柜的那张脸有些黑沉，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微蜷，嘴角下垂，正是一副泼妇骂街前的样子。
那猫在水里扑腾个没完，沾了水的瓷缸边缘滑的厉害，那两只前爪几次扒上边沿又滑了回去。也不知一只猫哪儿来的力气，不到十息的时间，那瓷缸愣是被它弄的如同喝多的醉汉一般晃了起来。
掌柜的后知后觉的往那边走过去，准备把自己“祖宗”捞出来，顺便把这两位没礼貌的客人请出去。结果就在这时候，那晃晃悠悠的瓷缸终于是倒了。
缸里的水一股脑地涌出来，娇嫩的荷花连带着荷叶歪倒在地上，和旁边瓷缸里亭亭玉立的两株荷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与之同时，那黑猫连滚带爬的从缸里滚了出来，出来时还摔了一跤，不大不小的肉身子正栽到那倒霉的花骨朵上，将娇妍的花给压成了残枝烂叶。
楼迦夜笑了一下，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就仿佛一把大锤，正正好好地砸在了掌柜那隐形的狐狸尾巴上。
掌柜猛地瞪向两人。
可在场的两人没一个将他放在眼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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