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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风半举着酒杯浅酌了一口，眼角眉梢间透出些笑意来：“宁皇叔想问什么？”
宁王殿下一脸严肃地盯着楚南风看好久了，直盯的他浑身不自在。
“你在……在伏绛地牢里说的颖姐姐是……？”
楼迦夜一句话出口，那边风擎风掣已经动作奇快地从怀里掏出两团布来塞进了耳朵里。
墨逸：“……”
他抱着自己的剑靠在车厢上，那双眼看着宁王殿下的两个暗卫，就好像在看两个傻子。
楚南风微微抬起眼皮往那边看了一眼，复又敛回去盯着杯中的酒：“颖姐姐是我母亲乳嬷的女儿，一位知性而美丽的小姐，是我十岁以前唯一的侍女，伏绛使臣进入楚国之后，阿巴那贡和他的几个手下路过我居所的时候闯进去了，当时我在外面。”
楼迦夜静了半晌，冲太子殿下伸出了罪恶的爪子，不过在半途就被楚南风给挡了开：“这件事上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这事怪我。”
楚南风一句话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怀中有什么东西拱了拱，楚南风伸手揉了揉那团东西，毛绒绒的触感让他心情好了些许，当年那三个宫人的惨死给楚南风的心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那时的楚南风还有着黏人的一面，面对着比自己小的宫女执意要叫姐姐——“颖姐姐”，对着两个太监也是叫哥哥，因为在他心里，这是比至亲还要亲的人。
怀里的东西又拱起来，是先前的那只兔子，这会儿伤已经养好了。
这兔子厉害的紧，撒的了娇，耍的了憨，卖的了萌，愣是迷倒了军营中的一干铁汉子，一群人没一个支持太子殿下烤兔子的想法，几天下来，这兔子好吃好喝的，不仅伤好利索了，还被养的肥了一圈。
楼迦夜看着那兔子：“这小东西倒是颇有灵气。”
“是啊，鬼得很。”楚南风挠了挠兔子的下巴，后者扬起下巴，享受的眯起了眼。
楚南风挠了两下，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把兔子举起来，举到自己和楼迦夜面前：“来，爹爹给你起个名字，你以后就叫鬼精儿！”
他这话一出，角落里的风擎风掣登时绝倒，一时间只觉得太子殿下起名的水准当真是登峰造极。
这般想着的同时两人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墨逸，此时几人还未互通姓名，风擎风掣无比怀疑，这位仁兄的名字与那‘鬼精儿’有得一拼。
结果刚回过头去，入眼的就是墨逸那张冷硬的面具，以及面具后略显冰冷的目光。
墨逸基本没有摘下面具的时候，哪怕摘了也会换上一张人皮面具。
早年间受的那次伤极重，不仅使得他的力气大不如前，也毁了他那张俊逸的脸。
也不知那鬼精儿感觉到了什么，扭着脑袋盯着墨逸看了一会儿，那清明澄澈的眼眸莫名地让人心情很好。
冷硬的面具下，墨逸的嘴角微微勾起来，心中叹道：“殿下这名字当真起的不错。”
第99章 雪里炭
“忆年，什么时辰了？”
白日里刚下了一场冬雪，将身子骨本就不大利索的楚南婳冻得发起了低热，这会儿一觉醒来，竟出奇的疲惫。
守在旁边的忆年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轻声道：“回殿下，已经午时了。”
楚南婳按着自己胀痛的脑袋坐起来：“太子那边怎么样了？”
“回殿下，咱们在巴城的人说太子携楼兰圣女一道往南边去了，估摸着是要去楼兰。”
“宁亲王呢？”
忆年摇头：“不知，宁亲王并未在这次回京复命的队伍里，回来给陛下复命的是韩小公子。”
楚南婳眉头一挑：“韩旰？”
“是。”
楚南婳倒是真没想到回来复命的是这位韩小公子，毕竟这小公子离京的时候曾扬言要保家卫国，这辈子就待在边关了，没成想，这次竟然回来了。
韩旰这次是被楚南风给遣回来的，他在边关呆了几年，专往战场上跑，巴城那边才刚打起来他就交了申请，把自己给调过去了。
他在战场混了几年，满心满眼都是打仗，别人都说他心高气傲的谁都看不上，可没人知道，太子殿下不过在巴城呆了月余的时间就收服了韩旰。
那边楚南婳正与忆年分析着，这边从皇宫出来有些时候的韩旰已经到了家门口。
小将军没什么排场，街上人多，他也没骑马，这会儿正一人一枪站在护国将军府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砸场子的。
府里的门房是个新人，压根儿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家少爷，只道是来了个砸场子的黑鬼，不由分说的就把人往外赶。
韩旰冷着张晒成小麦色的脸，手里还握着自己的长枪，被门房推搡了半天，愣是站的磐石一般，一动没动。
眼看着府里的护卫都被招出来了，也没人认出这是自家主子，一群下人围着门口，热闹的不得了。
韩旰没心情跟他们闹，把手里长枪一横，跟个土匪似的就闯进自己家去了。
他一路往记忆中的地方走，后边一群下人叽叽喳喳的跟着。
等韩旰看见一如记忆中的那些挺拔且绿的发黑的松树时，方才开口说出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这一小片松树是老护国公栽的，后面就是韩老将军的书房。
韩旰中气十足的一嗓子成功地把老将军给吼出来了。
书房的门突然打开来，接着精神抖擞的老人出现在门口：“哪个小兔崽子在我这儿瞎嚷嚷？”
韩旰往前窜了一大步，下一刻手里的枪往雪地里一插，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众下人：“………”老爷威武，看给这贼人吓的，都跪了！
韩旰跪的特实诚，跪下之后还给老人家磕了仨响头：“孙儿不孝！”
老爷子被他这一出弄的一愣，等韩旰抬起头来之后，看了好半天才认出这是自己孙子。
眼前的人跟几年前离家的时候相差太大了，除了眉眼之外再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当初韩旰走的时候穿的还是上好锦缎裁成的衣服，肤色还白的像冬天里的雪，可这会儿老爷子一看眼前跪雪地里的人，别说白的像雪，整就一块儿被扔雪里的炭。
第100章 跟定太子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看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起来吧。”
随即，他冲旁边的一圈下人招手：“让厨房的做两个菜送过来，跟那老婆子说一声，就说小少爷回来了。”
韩旰听到‘老婆子’三个字的时候眼睛微亮：“爷爷，掌厨是王婆婆？”
“进来说吧。”韩老爷子又叹了口气，转身往屋里走。
可能是他犯下的杀孽太重，以至于同辈的其他人都子孙满堂，唯独他自己，孙辈就韩旰这么一颗独苗苗，还非得往战场上跑。
想当初这孩子走的时候还唇红齿白的，一转眼几年过去了，这黑的……都叫人不敢认。
过了一会儿，下人把菜端过来了，摆了小半张桌子，爷孙俩温了一壶酒，靠在窗边看外面的雪景。
“来，跟我说说，你这野驴怎么舍得回来了？终于是不乐意在战场呆着了？”
韩旰摇头，突然正色道：“爷爷，我有想跟的人了！”
他这话一字一顿说的异常坚定，说的老爷子脸色一变。
“你跑到战场上去还不够，现在还想掺合皇族的事？”
“爷爷，你听我说，天机老人预言的时间要到了，到时候天下大乱谁都躲不掉的。孙儿喜欢战场，不是因为刺激和好玩儿，而是因为那里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地方，也是能交到真正兄弟的地方。”
韩旰握着自己爷爷的手，那双大手的掌心尽是老茧：“同样的，我现在有了想追随的人，也不仅仅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人很厉害，值得孙儿去追随。”
老爷子对孙子没辙，一边在心里暗骂蠢驴，一边端着酒杯喝了一大口：“我拦不住你，要不当初也不能让你跑战场上去，我就问一句，你想跟着的………是谁？”
韩旰：“………太子殿下。”
老爷子眉毛当场就竖起来了：“你说谁？”
韩旰：“太子殿下！”
韩老爷子的脸黑了，太子殿下？那废物？那废物的大名都传的四海皆知，天下就再找不出一个比楚南风还废物的太子殿下来，跟着那草包能有什么作为？
“这个事儿我………”
“孙儿希望爷爷能支持我，太子殿下绝非常人所传的那般草包废物。”
老爷子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自个儿孙子给噎了个倒仰，那张老脸抽搐了一下，端起温着酒的小壶往嘴里倒酒。
陈年老酒的劲儿大，醇厚却辛辣的味道在嘴里漾开来，刀子刮似的一路滚进喉咙里去。
半壶酒下肚，老爷子冷静下来：“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非得选那个废………选太子？”
韩旰眸光晃了一下，思绪翻飞间又回到了回京复命前的那几天………
“爷，天色晚了，前面休息么？”
墨逸把车帘掀开了一条缝，用身体挡着外面吹进来的冷风，一边回头问了楚南风一句。
楚南风正走神着，被他一句话唤回了神智，偏头想了一会儿：“歇吧。”
随即挪了挪，坐正，把自己的上半身从楼迦夜身上挪了下来。
第101章 住店
瓷炉上温着的酒已经见了底，楚南风有些微醺的醉意，一双手揉着兔子的软毛，只觉得心情十分不错。
这种不错盖过了他心里大仇初报的空寂，也盖过了满心的弯弯绕绕，计划谋策，明日如何似乎已经并没有那么重要了，一时间，太子殿下竟好像理解了佛生莲那假和尚不理世事的做派，因为属实是快活。
“过来些，我帮你把衣服穿好，过一会儿出去该着凉了。”楼迦夜瞄着他松散的衣领下露出的锁骨，眉目间有些微末的笑意。
等手指如愿地触到那精致的锁骨时，楼迦夜眉目间的笑意扩散开来，整个人都泛着暖意。太子殿下果真是有些醉了，否则不会这么乖顺地任由自己碰他。
“痒！”楚南风靠在车壁上，长发散了一缕在颈旁，如果不开口说话的话便是一位温文尔雅，知性大方的美人，可惜这一开口竟是无比的威严。
墨逸：“………”主子喝醉之后还真是暴露本性。
太子殿下活的像个重度精分，自己都辨不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人，怎样的性格，不过喝了酒之后倒是体现出一些本性的影子来——威严。
楼迦夜那张面瘫的脸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此时上面正挂着不可忽视的笑容：“别睡，起来醒醒酒，我不闹你了。”
一边说一边给太子殿下倒了小半杯醒酒茶，好说歹说是哄着人喝下去了。
车里暖融融的感觉最是催人入梦，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不光是楚南风，连哄人清醒的楼迦夜也一并跟着睡过去了。
刘顺敲了敲车厢，然后里面传来墨逸的声音：“刘公公先进去找店家备上饭菜，殿下现在正睡着，不宜见风。”
“那杂家便是先进去了。”刘顺说着，搓了搓自己有些发冷的指尖往店里走去。
这是一家开在官道侧供过路人休整的客栈，一座四层小楼，大门上挂着个掉了漆的牌匾，上书几个大字：来福楼。
“打尖住店？”
刘顺才刚进去，人还没见着，柜台后就冷不丁地传出句话来，属实吓了他一跳。
紧接着，一个乱蓬蓬的脑袋露了出来，灰衣的中年男人顶着满头蓬乱的头发举起了算盘：“打尖一两二钱，住店稍贵一些，现在上房就剩了一间，二楼还有几个空的普通卧房，本店不提供热水，晚上要热水沐浴得自己想办法………”
“住店，剩下的几间房掌柜的都给留下，这是银子。”刘顺从怀里摸出张面额不太大的银票出来放到柜台上：“另外，劳驾店家吩咐后厨做几个拿手菜，再备两壶好茶，我家主子过会儿便进来。”
掌柜的拿过银票看了两眼，手一抬，把墙上挂着的几个木牌子都取了下来，随后往刘顺手里一塞：“按着号自己找屋子去。”
刘顺：“………”
这掌柜的可真非凡人，没体现出一星半点儿商人的和气生财来。
可掌柜的可不管他想什么，自认为自己交代明白了之后就顶着乱蓬蓬的脑袋，又钻回了柜台底下。
就在刘顺有些好奇这掌柜在干什么的时候，柜台下面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102章
这叫声之惨烈实在是让人动容，并且一声之后又是一声。
等掌柜的再次从柜台下面钻出来的时候刘顺不厚道地笑了。
那掌柜斥了他一声：“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待刘顺止住了笑，他又换了副面孔，一双手要抬不抬地在半空中伸着，鸡窝一般的头发更加蓬乱了，头顶一缕头发笔直地立了起来。
掌柜好声好气地开口：“好祖宗，您先下来，先下来，闹了半天了您不饿吗？先下来小的给您弄吃的去………”
刘顺：“………”他刚憋回去的笑又露出来了，两边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翘起。
掌柜的那双要抬不抬的手终于抬起来了，这时候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是第二声。
“刘公公，里面闹什么呢这是？大老远就听见动静了。”风擎掀了门口的帘子走进来，手里还抓着只雪白的鸽子。
刘顺小声道：“掌柜的在哄他祖宗。”
风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长眉一挑：“掌柜的好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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