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他此时此刻说的话,聆枢是听到了,故作不回应,还是听不到。
陵亦沉眉。
突然间,幽灵一样的青年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磅礴的、毁灭性的力量,压制他。
青年慌乱的在虚空之中写下:有人在摧毁无字碑。
巨大的无字碑开始颤动,那些安静下来的人脸,再一次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
那股黑色的气息,恐怖摄人。
青年幽灵一样的身影,挣扎着,发出刺耳而又尖锐的声响。
谢翡听闻是跟白发老头一样的巫瑶人,难道,他们是想要释放无字碑里的这些影子鬼吗?
陵亦和凤台,跟着起身,仰望上空。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苍穹顶部锁魂灭灵阵法,像是被撕开一道裂口一般。
一道巨大的黑色锁链,划破大阵,伴随阵阵阴雷,从天而降,攻击无字碑。
青年四处逃窜,黑色锁链似乎长了眼睛一般,追逐他的身后,一道道阴雷劈下,威力浩瀚莫测。
他们所处,皆在阵法中间。
一旦无字碑被摧毁,阵法被破,成千上万的影子鬼们被释放出来,那才是死期,逃无可逃。
三人齐齐动手,掩护青年。
此间,谢翡与凤台的修为,远高于陵亦,故而让陵亦带着青年躲闪。
他们二人对上黑色锁链声势浩大的攻击。
谢翡没想到,一根锁链的威力很强大,他与凤台二人齐齐联手,身体力竭,依旧无法阻止黑色锁链。
沉重的锁链,甩向陵亦和青年。
未等谢翡出言,“小心!”
沉重锁链夹杂奔雷之势,困住了陵亦和青年,拖向天际。
正待谢翡上前救人。
一道白色身影闪现,是赢离!
他施展术法,若水三尺幻化成巨剑,带着数人,再次身形一闪,消失在阵法空间。
整个过程快得谢翡来不及反应。
被黑色锁链束缚的陵亦,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抛弃自己离开。
之后,阴雷消散,黑色锁链消失,一切归于风平浪静。
陵亦跌落在地,踉踉跄跄的跑过来,似乎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之中惊醒一般,“谢翡!谢翡!凤台!”
无论他怎么呼喊,都听不到谢翡的呼应。
青年因着被黑色锁链所伤,陷入昏睡,身体归于无字碑。
陵亦心中仓皇,仍旧抱着一丝丝等待。
等待谢翡回来救他。
阵法空间里,灰色昏暗的天空,不辨白昼黑夜,不辨东西南北。
陵亦尝试了寻找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陵亦只觉得,很漫长很漫长。
起初,他还会期待。
后来,偶尔会想起,谢翡说不定在想办法救自己。
直到最后,他彻底绝望。
他跪在地上,看着废墟,死寂的空间,毫无生机,寥无人烟,捂脸大哭。
额间金光一闪,像是破除了尘封的迷障,陵亦想起了一切,想起了自己是谁。
他的眼神不再迷茫,不再绝望,最后一抹情感仿佛湮灭。
他看向手中的穿水净。
他要出去,诸神神魔,谁人能挡!
穿水净横向一扫,化作九天银河,点亮了整片天空。
只等他再一下,毁了整个空间。
他的怨恨,他的怒火,他胸中恶意横生。
无字碑上的符文松动,有坍塌之势。
点点星光崩裂,乱流涌现,一个巨大的旋涡出现。
聆枢一步步的走向旋涡。
毁灭!
让一切都毁灭!
无字碑上逸散的影子鬼被卷入乱流旋涡之中,自以为逃脱无字碑的影子鬼们,被撕裂,被绞杀,魂飞魄散,作呕的血气弥漫。
很快,整个灰色的天空,被血气遮掩,煞是可怖。
角落里,凤台口吐鲜血,似乎快要支撑不住幻阵,陵亦化作的聆枢,实在是太强大了。
若非青年动用无字碑的阵法之力,助他,恐怕他的镜花水月幻阵,早已被聆枢粉碎。
聆枢嫌恶的再次出手,只一下,万道流光横扫千军,阻碍他的影子鬼们纷纷被灭。
凤台支撑不住,上空的幻境发出喀嚓的破碎声。
一直闭目的谢翡倏然睁开眼睛,施展法诀,打断了凤台与镜花水月幻境的连接。
凤台强撑已久,见谢翡眼中神采不一样,便安心陷入昏迷。
牧流虚空踏步,飞速朝着无字碑而去,手上施法的动作不断。
连续打出数道修复符文,无字碑上所有的亡魂,一瞬间停止了哀嚎。
聆枢耳边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消散,
内心绝望的、无止尽的痛苦一瞬间消失。
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聆枢拥有陵亦的回忆,好歹是一代魔尊,他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象。
拥有紫色魔纹的异人,精通幻术,他岂会不知。
怒而冲着凤台而去,竟敢戏弄自己。
牧流没想到,聆枢出手如此快。
追逐而去。
语速飞快,“聆枢,手下留人,一切都是我的计谋。”
待牧流快要追上时,倏然转身,穿水净对着牧流的胸口,数道流光,穿胸而入。
牧流一时不防,被击了个正着。
聆枢语气泠然,“这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我的下场。”
牧流闷哼出声,那一道道流光,在他的体内乱窜,奔腾不息,不知名,却又生生能让人痛死。
强行压下痛楚,牧流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面上依旧带着笑,“久别重逢,聆枢的打招呼,真是别开生面。”
聆枢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神色复杂,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吗?”
聆枢心中想着梅寒所说的话,在自己死后,牧流与梅寒结为道侣。
就算梅寒骗了自己,这不是真的。
他也隐约发现一个真相,在他和封情别围杀时,他以为牧流死了,他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时,牧流或许真的没死。
如果死了,游舟年纪那么小,怎么可能使用万物生,让一切重来。
若非刚刚幻阵之中,陵亦陷入危机,求生的本能,促使他觉醒。
那日,与霍真真告别之后,是打算永远沉睡不醒的,他对牧流彻底失望了。
刚刚觉醒时,次次对他喊打喊杀,最终都下不了手。
明明刚刚得手,见他强忍着万虫咬噬的痛苦,佯装无事的模样,他的心又……
说话,说什么?
想问的他问不出口,一旦问出口,受伤的还是自己。
聆枢垂下双目,如画的眉宇像是染了轻愁。
几百年过去了,还是为了一人,受委屈,自讨苦吃。
何必……
强逼着自己狠心转身.
转身的一刹那,他便被大力的手臂拉住。
牧流厚着脸皮贴了上去,小声的示弱,“我错了,聆枢,你别这样,好不好?”
看着他难过,他亦是感同身受。
聆枢一想起他一次次为了梅寒,抛却自己。
最后,又欺骗自己。
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他狠心推开对方,“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牧流仙尊,舍己为人,心中装得下天下人,却唯独装不下一个我。”
牧流苦笑,“聆枢,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聆枢道,“牧流仙尊,断桥残湖我和封情,被东陬各大仙门仙君围杀时,你还活着吗?”
牧流哑然无声。
“怎么,不解释吗?”
牧流没想到,聆枢这么快便发现,“聆枢……”
聆枢一抬手,拒绝再听他的解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你的好兄弟梅寒,对你一片深情,别辜负人家了……”
不曾想,阴雷阵阵,黑色锁链卷土重来。
聆枢还以为牧流故技重施,又气又恼,穿水净劈向牧流,下手狠绝。
没曾想牧流站在原地,任由穿水净穿胸而过。
淅淅沥沥的血溅落一地。
“你、你为什么不躲?”
牧流这一次,再也装不下去了,苦笑,“我以为,你不会伤我。”
青年慌乱躲避黑色锁链,在虚空之中写下:这一次是真的。
聆枢看向角落里的凤台,依旧昏厥。
才知道,自己方才误会了牧流。
牧流踉跄后退,施展术法,替青年挡了黑色锁链的可怖攻击。
勉力支撑。
与聆枢重逢,竟让他失去了分寸,忘记了正事。
牧流自作自受,眼下强忍着穿水净的侵蚀,强行运气,再次施展封印术法,彻底修补无字碑的阵法。
最后,利用魔纹之力,打开无字碑的外界通道,将所有人,强行拉进通道之中,放他们离开。
聆枢看着牧流吃力的动作,伸手想要上前帮忙,又收回了手。
他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通道在慢慢变小。
送走凤台之后,牧流看向聆枢,他现在不敌聆枢,无法强行送走人,“聆枢,无论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先离开这里再说。”
“你先走。”
“我是施术者,要殿后。”
“那就一起。”
“通道在变小,承受不了两个人,你先走。”
聆枢见他似乎真的支撑不住,不再耽搁,走向通道。
待他身影消失。
牧流松懈下来,跌倒在地。
青年飘到他身边。
牧流对着他道,“带我去无字碑的里层。”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水,水的颜色颇为奇特,如翡翠之色。
水天一色,融为一体,静谧无声,看着倒是很漂亮。
失重一般,坠入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牧流任由身体往下沉。
水底印入眼帘的是,是无数的白骨,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水底,竟看不出厚度几何。
牧流单手掌心向下,搅起滔天巨浪。
巨浪破水面,瞬间凝结成冰山。
心中骇然。
他觉醒之时,见到无字碑上的人脸数目较之封印时,多了数倍。
便猜测,有人利用了无字碑,圈养影子鬼,让他们繁衍,变多,变强。
这也怪不得,无字碑的锁魂灭灵法阵,一千年,不仅没有消灭他们,阵法力量在渐弱。又怎么会滋生了强大的碑灵。
牧流咳嗽数声,缓过来。
此时,身体犹如强弩之末,看向青年,虚弱的道,“如今,这里再无旁人,你也不必再装了,你应该会说话吧。”
青年唇角弯起,“你发现了?”
牧流胸口的伤,又开始汩汩溢血,“无论如何,都要先感谢你谨慎,一直与我虚与委蛇,让我放走那些人。”
“不愧是牧流仙尊,连这个都猜到了。之前,我利用那些人来修炼,而如今,你来了,他们就都无关紧要了。原本以为,终有一天,我会逃离无字碑的困阵,出去以后向你报仇。没想到,你送上门了。”
“既然你要对付我,在临死前,我可否能死个明白?”认识自己,对自己有深仇大恨,牧流对他真是一点没有这样的印象。
青年唇角笑意不减,“你不妨再猜猜。”
牧流道,“你知道我和聆枢的身份,给我看的关于聆枢的记忆,都发生在阴山渡桥,你是魔修?”
青年仰天大笑,“哈哈,牧流仙尊又猜对了。”
“猜对了你又不会放我走,阁下控制一下情绪,别笑了。”
谁知青年笑的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笑得前仰后伏,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一千年了,我终于要大仇得报,我怎么不能笑。”
“我们素昧平生,何况我的剑下不斩无名之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第46章 突围
青年再次幻化,五官与方才截然不同,高大挺拔的身躯,那张桃花眼终于让牧流想起来一个画面,“你们要是无处可去的话,不如跟我回家。”
“容锦?”
“你杀我妻、子时,我们便不死不休,别这么叫我。”
容锦见他认出了自己,双目充血,便再也等不下去了。
千年了,他等得太久了。
黑色锁链再一次划破天际,伴随着滚滚阴雷,攻向牧流。
牧流苦笑,看来,今日在劫难逃了。
只是手臂内侧的不死鸟的印记,让他一瞬间的清醒过来。
血契!同生共死!
他怎么差点忘记了血契。
该死。
他还不能死……
他不能连累聆枢。
虽然有些麻烦,拼尽最后一份力量,也要强行破除血契才是。
牧流任由身体被黑色锁链困住身体,手中的结印不曾停止。
容锦以为他要攻击自己,“没用的,只要你三魂不死、七魂不灭,你便无法挣脱,我以不灭影子鬼的血与肉炼化的噬魂阴阵。”
容锦以自身为熔炉,吸收无字碑上的煞气,以煞气为炼化之火。
整个人化作一把黑色短刃,周身是骇人的煞气,冲天而起,“我要你尝尽千刀万剐之苦。”
牧流强行用术法,割裂血契相连的神魂,未等黑刃砍向自己,便已奄奄一息。
待冲破血契,黑刃乱刀飞舞,须臾,他已成血人。
双手垂下。
安心的闭眼,好在血契及时解了。
一道毁天灭地的力量突然冲破天幕层层阵法屏障,“本尊的人,也是你这种宵小之辈,能够伤害的。”
牧流仰头,天穹之中,显出聆枢的巨大法相,整个人的气息凌厉锋芒,双目摄人心魂,一只手便摧毁噬魂阴阵,黑色锁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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