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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落心里的那份燥热升腾着，抵达了眼眶，他觉得双眸都有些热。
“没事……”林落那些被听到的对林知霁的扭曲心意和妄图利用林家的狭隘心思，没有被指摘，反而收到了道歉。
林落笑了笑，奇奇怪怪地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事。”
这一声重复有些奇怪。
车子在夜中继续前行。
马路两旁延伸的商店发出了各色光芒，配上路灯，构成了繁华迤逦的城市夜景。
孟烨辰一手胳膊抵在车门上，手松松地支着自己的下颌，他偏头，看着林落。
孟烨辰问：“你为什么眼眶红了。”
孟烨辰这个人真的很坏，他要是用居于高位者的权威质问林落为什么哭，林落或许一个倔强，就把刚刚有那么一点点湿润的泪止住了。
偏偏孟烨辰用委婉又轻飘飘如羽毛的语气问他，不提“哭”，不提“泪”，没有惊讶和嘲讽。
这反而让林落感到了一种疲惫时被人温和关心的暖。
林落车子打了个双闪，暂时停在了路边。
只见林落嘴巴往下撇着，抬起胳膊粗鲁地抹了两下眼睛，含糊地说：“没事。”
身旁孟烨辰好像叹了口气，他解了安全带，推开门，而后打开了林落这边的门。
“下来，我来开。”
林落乖乖地跟着解了安全带，下车去了副驾驶。
孟烨辰正在调整座椅，听见林落小声说：“我我，我很少听见别人对我说抱歉。”
“就因为这个？”
“不是，还有……”林落很难解释自己当下的情绪，孟烨辰不知道自己在林家的遭遇，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在温茗的墓碑前说下那些话，更不明白自己紧绷的情绪因为孟烨辰的态度而卸下了多少，还不知道今天其实是自己的生日。
还有一种更为隐晦的想法，他想他刚才自言自语的自己很丑陋，既要又要，既想要林家金钱的支持，又想要独立，没出息还爱妄想，心里还脏，对自己没有血缘的表哥有畸恋。
而比他优秀的孟烨辰听见了那些自私自利的话，没有职责，没有嘲讽，反而对他说了对不起。
林落也很讨厌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没法用正常人的思维逻辑来解释的敏感情绪，他使劲儿擦了擦眼睛：“我以为你会笑我，所以你对我道歉的时候，我就突然……我还是没有想到你会对我道歉……”
孟烨辰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他并不觉得不小心偷听了对方的话后道歉有什么奇怪，反倒是想着林落不知道在林家是什么待遇，居然能因为这个而情绪失控。
孟烨辰：“现在不对我用‘您’了？”
林落道歉也道得极快：“对不起，我意思是我没想到您会、会对我道歉……”
孟烨辰：“别用敬称了，我只比你大4岁，到不了用‘您’的程度。”
“噢噢您今年27岁。”
孟烨辰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抽空瞥了他一眼。
林落坐在副驾驶上，和他在床上的睡姿一样，没个正形，这会儿几乎扭过了半个身躯，面朝着孟烨辰，在看到孟烨辰抽空看他以后，忙改口：“……你今年27岁……”
“嗯。”
林落又问：“那您……你的生日是多久？”
孟烨辰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这小孩儿的脑回路是怎么跳到这个问题上的，不过看林落眼睛亮亮的，到底是没哭了，于是他回答：“已经过了，2月15。”
林落闻言有些失落。
林落自己没法过生日，倒是很期待能为别人过生日，之前他每年最期待的一天就有王柏楚的生日，可以吃吃喝喝，可以吹蜡烛，可以看一看王柏楚其他的那么多朋友。
林落两只手捏来捏去，说：“如果明年，我给您买一个蛋糕。”
孟烨辰又看了林落一眼，他自省自己其实没有做太多的事情，可是林落却还是把他也放在了回报的名单里。
孟烨辰甚至抽空分神，想林落上一个男朋友陈一清就是这样轻松地捏住了他，就像一块待宰羔羊，谁都可以来拿捏。
太笨了。
也太危险了。
孟烨辰说：“不行了。”
林落半扭的身姿一僵。
孟烨辰说：“明年生日，我应该不在云市，不在A国了。”
林落这才想起来孟烨辰一开始就说过的，三个月后就要离开了。
孟烨辰觉察到林落有些失落，他张了张嘴，其实是想要好好教育一下林落，对任何人都不要报以无可估量的热情，对人，对任何人都要留一分底。
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一样，知道自己可以把脚踏在哪个领域，知道对方的警戒线在哪里，能够克制自己的劣根性。
孟烨辰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些刻板教条的话说出口，一来他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他可以去规劝别人的人生；二来，他们刚回到小区，林落就接到了林知霁的电话。
林知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林落，飞机延误了，我坐高铁回来，大概半小时后到西站，你过来接我。”
命令又无情的声音。
可是林落却点头如捣蒜：“好、好的。”
孟烨辰那番规劝的话便碎了。
林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对孟烨辰说：“我要去接我哥哥。”
孟烨辰下车看着林落，嘴里那一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当他的司机”这话还是憋了回去，这是掩藏在本性以下的潜意识劣性，他还是能轻易压制住的。
于是他点头，淡漠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林落点点头。
孟烨辰看林落又马不停蹄地开车出去了以后，才慢慢品悟过来，林落面对林知霁时紧张又怯弱，和面对自己的小心下藏着的自由和大胆，区别在于感情的深厚。
越是面对重要的人，越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越是要压抑自己，越是容易变得自卑和胆小。
林知霁对林落来说就是那个重要的人。
而自己——
孟烨辰头又开始痛了。
第16章 生日快乐~
云市，西站。
林落不是第一次来西站，他熟门熟路地将车子停在了西站下面负二楼，这里可以直接等到林知霁。
林知霁这次出差天数很短，行李也就很少。他只手里拎了一个黑色的简易包。
林知霁几乎是刚坐上车就发觉了哪里不对。
林知霁：“谁坐过？有香水味。”
林落一下子慌张起来，差点撞上前车：“我朋友，我之前的同学。”
林知霁不疑有他，确实是男士香水味：“那个叫王柏楚的？”
林落点点头。
林知霁对于林落结交的这些低层次朋友懒得评价，他对林落更不想多说废话：“今晚你就住在我那边。”
“……好。”林落应下来。
这一路无话，林落偶尔偷觑过去，发现林知霁已经闭眼休息了。
林落调好空调温度，将车开回了林家。
车子停在了林家前院，唐叔跟着出来，林落手指比划了一下，示意唐叔，林知霁睡着了。
林落小心翼翼地打开副驾驶的门，结果刚打开，头刚要凑近，对上林知霁睁开的眼。
林知霁的眼眸更狭长一些，林落被他看着时总像是被猎人审视。林知霁姿势几乎没动过，只是眼眸转了转，而后抬手，食指在林落发红的眼尾划了一下。
林知霁说了两个字“又哭”，他收回手指，坐了起来，而后拨开林落，下车。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又被男人骗了？”林知霁也不避讳唐叔就这么大喇喇地撕开林落的伤疤。
林落：“没有……”
林知霁将包交给了唐叔，自己往屋里走，同时说着张钦处理的那件事：“这一次我帮你解决了，警察那边已经让陈一清和他的同伙回去调查，顺藤摸瓜，还翻出了陈一清其他旧案。”
“什么旧案？”林落紧紧跟着林知霁。
林知霁一路往自己房间走去，听见林落的询问，脚步只停了一秒，略微扭头瞥一眼林落后又继续走。林落就这么跟着林知霁到了林知霁的房间。
林知霁并不避着林落，他脱下领带，解开扣子，一边脱换衣服一边说：“你连他什么底细都不查就和他在一起？”
林知霁的表情像是吃下了一顿苍蝇，厌弃又烦躁：“他之前就因敲诈勒索留下过案底。还诱jian过别人，这么一个垃圾，你也下得去手……”
林落站在林知霁房门口不敢进去，只鼓着勇气说：“我没有……我没和他发生什么。”
林知霁脱了上衣，露出上半身。
林落看了一眼又把视线移开了，他低头站在门框后。
林知霁换上休闲服，一边低头系扣子一边说：“你当然没和他发生什么，他能和你发生什么？他喜欢的是女人，对着你都没能力。他看中的是你的钱。”
林落半低着头，感觉林知霁现在在换裤子了。
林知霁还在教训他：“一个只喜欢女人的小混混，还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林落，我知道山猪吃不了细糠，但你这些年——”
林落还没留意的时候，林知霁已经换好了灰色的休闲服，走到他面前，用手将他的脸掐了过来。
“这些年，我在钱方面从来没亏待过你吧。”
林知霁比林落要高一些，大约182，没有孟烨辰高，但林知霁带给林落的威压更甚。林落的脸被他用一只手掐着，只能仰头望着他，这种感觉更具有压迫感。
孟烨辰之所以高但压迫感没有林知霁强，大约是因为孟烨辰的压迫感只在于他个子太高了，而孟烨辰看起来难以接近却从来不会强迫林落望着他，也不会用手去碰林落。
林落在林知霁微怒的瞳孔中看见仓皇的自己时，竟然分出了一秒钟来想孟烨辰，而这一秒钟的失神都让林知霁捕捉到了。
林知霁怒意更甚：“说话。”
林落：“我没什么……”林落认错一向很快，“我知道错了……”
“错哪里了？”
林知霁总是这样，逮住一个问题，一定会问到底，要林落彻彻底底地知道自己错了。
林落：“不该随便相信别人，不该不调查对方身份，不该乱花钱。”
“你花什么钱了？”
林落：“……我给陈一清买了一套房子。”
林知霁的手骤然用力，快掐红林落的脸，他的眼眸中藏着狂风暴雨：“你还给他买了一套房？”
林落这时才懵懂反应过来林知霁还没来得及查清楚他和陈一清之间的金钱来往。
自己倒是先全交代了。
“你就是拿我给你的钱这么去养男人的？一套房——”
林知霁猛地松开林落的脸，当即给张钦打电话，要求抓紧把这套房子追溯回来。
这通电话很短，林知霁很快就吩咐下去后挂断了电话。
林知霁对林落说：“我不缺这点钱，但是我给你的钱不准花在别的男人身上，不然你一分钱也别想得到。”
林落一边低头揉着自己的脸，一边暗想晚了……孟烨辰，孟烨辰现在表面上，或者说合同上是被他养着，还是一个林知霁认识的人。
林知霁对于林落的迟疑很敏感，再度质问：“听见了没有？”
“听、听见了。”
两人站在二楼走廊上，一楼的唐叔喊话：“知霁，小落，下来吃一碗面吧。长寿面。”
这是唐叔给林落煮的。
今天是温茗的祭日，也是林落的生日。
温茗的祭日对林家剩下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林知霁和唐叔或许都忘了温茗的祭日，他们根本不会花更多的心思去记这件事。
倒是林落的生日，都还记得。
不过林落的生日并不会像林知霁的生日那样，大方宴请，将一场生日宴点缀成一场别开生面的交情生意会。
林落的生日往往只是这一碗长寿面。
面条是唐叔自己做的，上面还放上了荷包蛋和葱花。林落说：“谢谢。”坐下后吃了起来。
这么一张大圆桌，林落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面，仿佛只是完成在林家的日历上的一程，是林落人生必须做的每年打卡。
唐叔便问：“还剩了一点面，知霁要吃一点吗？这一路辛苦了，还没吃东西吧？”
林知霁点头，坐在了林落旁边：“来点吧。”
唐叔笑着去盛。
林落在林知霁面前也不敢大声吃面，他埋头几根挑成一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塞进嘴巴里。比在孟烨辰面前更小心谨慎，生怕吃大口了似的。
林知霁看他一眼，本想说什么，结果接到了一个电话。
“秦泠？……我已经从花市回来了，在家……现在？”林知霁抬头看一眼挂在墙壁上的大时钟，“不早了，今天算了……”
那边大概有劝说了好几句。
林落偷偷看了一眼，他看见林知霁皱着眉头，语气却依旧很客气：“你们先喝，下一次我来请……”话中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那头林知霁又在安静地听着，觉察到了林落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
林落和他对视上就赶紧埋头，吃面。
林知霁在对方又一次邀请劝说时，搬出了林落来，他说：“不是我不赏脸，是今天刚好是家里弟弟过生日，家里人都在给他庆生。”
林落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从林知霁口中听到过“弟弟”这个称谓，他嘴里还包着面条，看林知霁一脸冷漠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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