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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期假设(近代现代)——Llosa

时间:2023-10-06 09:34:25  作者:Llosa
  这听起来很公平。叶庭带着文安在桌对面坐下了,幸亏文安已经学会了用筷子,要不然又要震惊冯诺一一整年。
  他尝了一口,排骨有点甜,不过是好吃的那种甜。
  文安很喜欢,咀嚼速度甚至比平常快了三倍。
  郑墨阳在冯诺一旁边坐下,对孩子们说:“你们刚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适应。正好现在是暑假,你们先熟悉一下周围环境。我最近比较忙,但他有空。”
  “是是是,”冯诺一嚼着满嘴的肉说,“我是业余小说家。”
  郑墨阳扭头看他:“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自由撰稿人吗?”
  “我都被出版社连拒八次了,能不业余吗?”冯诺一愤愤地说,“写出来也没有人看,太难了。”
  郑墨阳在他背上顺了顺毛,但没有抹平冯诺一的悲伤。
  冯诺一长吁短叹了一会儿,想起来还要招待新来的孩子,勉强打起精神来:“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有什么问题也尽管问。”
  叶庭放下了筷子,他倒确实有个很紧要的问题:“我怎么称呼你们?”
  冯诺一停止了进食大业,和郑墨阳对视了一眼。
  “真不好意思,应该我们来说的,”冯诺一抬起头,把坐姿调端正了一点,“你们怎么叫他我不管,叫爸也行,叫郑先生也行,叫郑总也行,反正得叫我大哥。”
  郑墨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样辈分不就乱了吗?”
  “我不管,”冯诺一固执地说,“我看起来这么年轻,像是能当爸爸的人吗?”
  郑墨阳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叶庭:“随你吧。”
  叶庭犹豫了一会儿,说:“郑先生。”
  “嗯。”对方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直接叫爸有点奇怪,而且这个称呼在叶庭心里也没什么神圣的地位。他还是选择了更礼貌也更生疏的称谓,而郑墨阳看上去没有意见。
  “我还想问问上学的事。”叶庭说。这是他最关心的。
  “我们在十七中的学区,”郑墨阳说,“开学前我会给你办好入学手续。”
  大人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又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曾经像天塌下来的灾祸就这样解决了,叶庭有一种失重的惶惑。
  “校长知道我以前的事吗?”他问,“如果……”
  成为全校公敌的事还记忆犹新。叶庭倒是不介意继续独来独往,但如果给两位大人造成什么麻烦……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遇到愿意无条件帮助他的人。他不知道深渊中的那只手会握住他多久,他害怕任何一件会让那只手松开的事。
  然而,郑墨阳只是淡淡一笑。
  “让你接受教育是我们的责任,”他说,“大人的事,就留给大人操心吧。”
  “文安的学校我正在找,”冯诺一说,“不过他上学的事可以先往后放放,还有更要紧的事。”
  “什么?”
  “看病。”冯诺一说。
  当晚,叶庭失眠了。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神智却一刻比一刻清醒。
  他的童年很早就结束了,早在他拿起那把刀以前,早在母亲出车祸以前,早在父亲第一次挥起拳头以前。
  过了这么久,上天突然善心大发,要把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还给他?
  过去的几天太美好了,美好得他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这座房子,这两个大人,都完美得不真实。
  他意识到无法入睡的事实,索性坐了起来。喉咙有些干渴,他怕吵醒文安,就悄悄地打开房门,想去厨房倒点水。
  楼下亮着灯,两个大人似乎还没睡。
  他们有烦心事吗?
  叶庭在楼梯上踌躇了一会儿,郑墨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下来吧。”
  他想了想,慢慢走了下去。
  “晚睡会长不高的。”冯诺一看着刚领回来的孩子,打着哈欠说。
  叶庭站在楼梯口,看着自己的新家人:“你们怎么还不睡?”
  “在看医院,”冯诺一困倦地闭上眼,把脑袋歪在郑墨阳肩上,“得找个好医生给文安做检查,而且要找的医生还不止一个。”
  从文安的体检报告上看,眼科骨科内科,几乎每个门诊部都要转一遍。
  那个一直萦绕在耳畔的疑问又出现了。
  “为什么?”叶庭问,“你们这么好的条件,领养谁都可以,为什么选我们?”
  这个问题很重要,冯诺一立刻支棱起来,挺直身子,认真地看着他:“因为收到了SOS信号。”
  叶庭愣了一瞬,随即睁大了眼睛。
  原来是他们。原来收到那封信的是他们。
  居然真的成功了。
  真的有人收到了那封信,真的有人读懂了信里的绝望、乞求、呐喊。
  而且回应了。
  所以叶庭没有在食堂碰到他们,他们在来之前就知道自己要领养谁了——一个喜欢画画的、蓝眼睛的十二岁小孩。冯诺一在院子里碰到了他,于是就留在那和他聊天了。
  “真是太巧了,”冯诺一想起收到那封信的场景,“我们刚刚想领养,就有一个孩子来到了我们面前。”
  这大概是某种意义上的,孩子选择了父母。
  “可是……”叶庭说,“你们是为文安来的,收养他就可以了,为什么收养我?”
  冯诺一奇怪地看着他:“文安没有给你看那本本子吗?”
  叶庭皱起眉。
  冯诺一拿出了文安新画的那个本子,递给他。
  叶庭接过来打开,发现里面画满了文安和他的生活。
  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第一次争吵,他第一次从别的小孩那里把文安救出来,第一次教他认字,第一次给他读故事。
  他在房间里拖地,文安帮他把抹布拧干。
  文安躺在医院里,他坐在床沿上给他擦汗。
  这是文安画的第一本绘本。五年之后,文安给它配上故事,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了他。
  虽然画技粗糙,虽然人物潦草简陋,但并不妨碍其中传达的感情——世界上最简单、纯净的感情。
  “上次我去看文安的时候,他把这个本子给我看了,”冯诺一说,“他什么都没说,但我明白你们两个是拆不开的,而且……”
  文安想借此告诉他们,叶庭是多好的一个人,尽管他看起来不容易亲近,尽管他身后有那么多过去。
  “我觉得,这么好的孩子,不能再留在那里了。”冯诺一说。
  “他听到远方的哭声,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郑墨阳用不满的语气说。
  冯诺一露出惭愧的表情,似乎觉得这话太过夸张。他把信封里的画抽出来,摊开:“你仔细看过这幅画没有?”
  叶庭当时只匆匆瞟了一眼,知道画里有什么。此刻他把目光慢慢扫过画中人的脸,忽然愣住了。
  画上的蓝眼睛小孩微笑着,握住身边高个子男孩的手。屋内潮湿黑暗,只有门缝透进来的一束光。高个子的男孩看着那束光,满脸渴望。
  “文安看上去很开心,”冯诺一指着画上的高个子男孩说,“渴望走到阳光底下的是你。”
  是啊,叶庭想,阴郁、绝望的那个人始终是我。
  不过文安什么都明白。
  明白他渴望的逃离,他向往的未来。
  所以文安画了那个本子,交给了冯诺一。
  他替他发出了无声的求救信号。
 
 
第26章 北京 12岁(20)
  正如冯诺一所说的,看病的旅程长路漫漫。
  第一天,他们去了耳鼻喉科。
  文安穿着小号的病号服,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盯着自己悬空的脚看。
  这已经是他今年第三次来医院了。
  医院的大人很多,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很紧张。好在叶庭一直站在他旁边,他能在视野边缘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叶庭的手上有道伤疤,别人看起来狰狞可怖,却让他感到安心。
  冯诺一也站在旁边,文安悄悄地瞟了他一眼。
  虽然冯诺一看起来纯天然无公害,但毕竟是大人。大人有更多自由,可以做到更多事,包括离开……文安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没什么问题,真是万幸。”冯诺一看着病历本喃喃自语。
  别放松太早,叶庭想,大毛病还在后面呢。
  第二天,他们去了眼科。
  医生仔细检查了他的眼睛,电筒笔照在角膜上的时候,文安猛眨眼睛。
  叶庭替文安说了五米的事。
  医生耐心地听他讲完前因后果,点了点头:“这跟近视眼的成因类似,一直看近处的东西,眼轴不断拉长,角膜曲率过高,看远的地方就看不清了。”
  冯诺一从刚刚开始,眼睛就红红的。看了文安一眼,他问医生:“近视眼的话,是可以手术恢复的吧。我之前近视度数很深,也是做了手术的。”
  “当然可以,”医生说,“不过近视手术建议18岁之后做,孩子现在还在长个子,眼轴曲率还会变化。”
  冯诺一思考了一会儿,问:“那我们应该给他配副眼镜?”
  “是。”医生说。
  医院里有验光的地方,医生给文安滴了扩瞳药水,检查了视力,配了镜片。文安嫌弃地看着眼镜,耷拉着眼皮,把它戴上了。
  远处的东西突然变清晰了。文安愣了一会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他松开了叶庭的手,往左转了转,又往右转了转。刚戴上眼镜有点晕,他甩了甩脑袋,又继续看。
  他的世界突然变大了,他还有点不适应。
  第三天,他们去了内科。
  消化系统的检查不太乐观,食道、胃、小肠几乎都有慢性炎症。医生说了一长串的食物禁忌,冯诺一不得不拿手机出来记笔记。
  叶庭有点担心,在孤儿院的时候,他们一向是给什么吃什么,哪管什么重油重盐,味精色素。这么折腾,原来的炎症会不会更严重了?
  冯诺一看上去很伤心:“怎么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吃啊。”
  小孩明白自己以后不能吃各种油炸食品、辛辣食物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干瘪下去。
  第四天,他们去了骨科。
  骨科的检查项目很多,文安做完了CT又做核磁共振,拍了很多片子。
  医生坐在椅子上,看着灯箱上的片子,眉头紧皱,表情严肃。叶庭的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这孩子是你们领养的?”他问郑墨阳。
  “对,”郑墨阳说,“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他在上一个家里经历过什么吗?”
  郑墨阳看了眼懵懵懂懂的文安,说:“大概知道。”
  “这可难办了,”医生指着骨盆的片子,“他的髋骨外翻很严重,你看他的CE角和前倾角,我见过很多先天性髋关节发育脱位的患者,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他不是天生的,肯定是后天造成的。”
  郑墨阳顿了顿,说:“他父亲经常打他。”
  “这也不像是打出来的,”医生说,“像是长时间被固定在一个角度,所以逐渐长成了这样。”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叶庭看了看文安,开口说:“是他爸爸绑的。”
  医生挺直了身子,神情严峻:“什么时候?”
  “很小的时候,”叶庭说,“他爸爸一直用绳子把他绑在马桶上。”
  医生飞速地看了看文安,又看向片子,长久地盯着那个不自然的角度。
  “原来是这样,”他说,“怪不得,我明白了。”
  小孩子对排泄的感觉不像大人那样敏锐,直到三四岁,有时候还是会把屎尿排在裤子里。文安的父亲没有清理的耐心,于是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把他一直绑在马桶上。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捆绑中,髋骨逐渐移位,变成了现在这样不自然的角度。
  医生没有解释,但大人们看上去懂了。冯诺一的眼圈又红了,看上去比文安还要难过。
  “他的情况很严重,”医生用金属棒给他们做演示,“你看,他的股骨头不仅向外侧脱位,还向近端脱位,所以走路的时候会一瘸一拐的。股骨头一直和髋臼有不正常的摩擦,一走路就会痛,阴天下雨更容易痛。而且走路受力不均,时间一长,很容易下肢畸形,或者变成长短腿。”
  叶庭把衣服揪紧了。
  小孩的腿一直在痛吗?
  在跟着他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下暴雨的时候,小孩其实一直在痛吗?
  他为什么一直不说?
  文安是唯一一个没有表情变化的人。他看着周围心痛的大人们,还有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叶庭,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大家都这么难过?
  他的腿会疼,他已经习惯了。而且北京最近很少下雨,痛的也没有以前厉害了。
  “那怎么办?”冯诺一问,“有什么办法可以矫正吗?”
  医生收起金属棒,严肃地看着他们:“我建议做股骨粗隆下旋转截骨术和内收截骨术,一个纠正前倾角过大,一个纠正髋外翻,这样有利于稳定关节,对以后的骨生长也有好处。”
  “截骨术”这三个字把在场的人都吓到了。
  冯诺一看着文安:“这么小的孩子……截骨……”
  “你应该庆幸他还小,”医生说,“这种手术越早做效果越好,再大就救不回来了。他虽然快12岁了,但骨龄只有8岁,真是万幸。这种切开复位的治疗方法,超过8岁疗效就不理想了,术后容易出现髋僵硬,走起路来照样会疼。他现在年龄已经偏大了,能复原几成还是未知数。我建议你们尽早住院接受手术,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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