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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就这么认输了呢，不应该啊。
萧夏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他问孙喻借了川青关的地形图，又把翼都山的地形图拿出来，两张图放在一起，一边看一边比对。
“小郡王也会打仗？”孙喻有些吃惊，羽布也很诧异，萧夏摇摇头，其实他从没接触过行军打仗的知识，北临崇文厌武，国内也很少有战事，只不过……这些布防图和地形图在萧夏眼中很熟悉，仿佛无师自通一样，草草过一遍就在脑海中有了一个大体的思路。
“加上绥宛，南沫至今已经攻下川青关四座城了，势头虽猛，但是后方的补给供应却跟不上。根据川青关的地形，南沫应该沿着山谷一路驻扎——”萧夏在川青关的地图上画了一条黑黑的长线，然后在绥宛的地方划了一个圈：“尤其是绥宛，这里地势狭长，进出口都很小，如果把敌军引入，再带兵断了他们的后路，可谓是斩了蛇头，南沫军的阵型就全部被打散了。”
孙喻急忙拿过地形图审视，果然如萧夏所言。
“您的意思是，弃了绥宛，是计谋的一部分？”
萧夏其实也不能确定，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直觉。如果霍霄是主动弃了绥宛，那么他很可能会带兵切断南沫供给的后路。可是……以南沫的实力，就算仅仅依靠屯在绥宛的兵力，也能踩死翼都军的这一万守军了，霍霄又如何保证翼都能守得住呢？
萧夏想不明白。他把翼都城的地图拿在手里反复的研究琢磨，他总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他还没发现的线索。
这时有一个斥候走了过来，韩程昏迷不醒，军报第一时间报到了孙喻这里。
“启禀将军，南沫军在月下坡和我军交战中，现战况不明。”
孙喻大惊失色：“月下坡，这么快就打到月下坡了？”
萧夏在翼都山附近的地图上找到了月下坡，仔细想了想之后，在山脚下西侧的枫林处划了一个圈：“南沫军可是从枫林入山的？”
斥候点点头。
萧夏仔细的望着眼前的地形图，枫林、月下坡……这些山坡道路不断地在萧夏脑海里闪现，逐渐变成了一条密密麻麻的网，他在地形图上又圈出了翼都军营的方向，这三个地点在萧夏的脑海中逐渐的放大，一条隐形的线将它们穿了起来。
翼都山斜方谷。
谢辰气喘吁吁地靠着石壁，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脚下陈列着好几具尸体。山坡上有烧焦的痕迹，还有碎石炸裂的碎片。
这里战况惨烈，围在他身边的士兵们越来越少，尸骨在山间垒成了小山。谢辰利用地势击退了南沫军数次的冲击，南沫军损失惨重，重型铁｜炮也毁了一架，不过西昭这边也没有讨到便宜，王槐受重伤，身边的士兵们死的死伤的伤，眼下已经不足半数了。
塔列齐的军队比想象的来的更快，他将重兵放在了斜方谷，一上来便是死战。谢辰原本的计划是要在斜方谷拖住他们至少两个时辰，可眼下来看，能守住半个时辰就算谢辰指挥有方了。
这一次，竟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谢辰躲在石壁后，深吸一口气。他在战场上经历过许多次濒死经历，他并不怕真的死，只是……回顾他自己的这一生，谢辰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痛快的活一次。
小时候为了在皇宫中换得一席生存的地位，他拼了命的出人头地，他本不喜欢血腥，却披上了“屠神”的称号。后来父皇软禁了奴一，他为了换得奴一的自由成了为西昭开疆拓土的傀儡。再后来，他为了血海深仇怒而起兵造反，一路攻入皇城，夺了帝位。
他做这些事，都有很多理由，有大义有情义，可是却独独没有他自己。
第90章 扭转战局
后悔吗？
谢辰扪心自问，炮｜弹在他耳边炸开，巨响让他的大脑嗡鸣了一声。谢辰砍倒了一个士兵，血溅在了他的脸上。谢辰抹了一把脸，敌人的血和自己的血融在了一起。
他靠在石壁上，气喘吁吁。令他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谢辰回顾自己的人生，竟并未感觉到不甘或者难过。
他的人生说不上幸运，但也不至于用不幸来形容，说到底，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是上天的宠儿。好也罢坏也罢，大家都是跌跌撞撞摸爬滚打的活，如果觉得后悔或者不甘，那便是否定了自己走过的路，那也就成就不了现在的谢辰。
仔细想想，他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再见小晓一面。
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有了小晓，从奴一到小晓再到萧夏，他们两人的缘分说浅不浅，说深，却又是聚少离多。
轰——又一枚炮｜弹炸在了谢辰周围，护在他身边的亲兵倒在了血泊里。谢辰扔掉了手上已经残破不堪的剑，重新捡起了另一把，他从石壁后走了出来，站在山坡上。
塔列齐看到谢辰，内心的激动溢于言表，一代战神就要陨落在他的手上了。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更是所有南沫人梦寐以求的事。
“谢辰，今天你就要死在我手上了——”塔列齐激动的准备慷慨陈词，谢辰却迅速的移动身形，在他说话的功夫砍倒了两个士兵。他并没有打算束手就擒，即便知道毫无胜算，他也会能多带走一个是一个。
塔列齐恨得牙根直痒痒，他早该知道谢辰不会这么简单的认输，冲锋的队伍被谢辰砍得七零八落，阵型全散了。
“可恶！来人！给我用铁｜炮轰，我就不信他谢辰是三头六臂，还能不死了？”
黑漆漆的铁｜炮口对准了谢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炮｜弹在人群中炸开了花，谢辰被震得击飞出去，身子重重的拍在石壁上，吐出一口血，他五脏六腑生疼，眼花耳鸣，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见了。
凭借着本能，谢辰还想再站起来，可是他撑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身子，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了，他已经尽了全部的力气。
川青关……西昭……他只能守到这里了。
塔列齐见谢辰重伤，大喜，下令继续用炮｜击，炮｜口对准了谢辰，再有半刻钟，便可以点燃引线，谢辰定会灰飞烟灭，南沫从此之后便可长驱直入江南，没了谢辰，攻占西昭指日可待。
只要半刻钟，最后的半刻钟……
空气几乎凝滞了，然而就在塔列齐焦急的等待中，突然树林深处冒出了一缕红色的光，很快这光便越来越亮，以惊人的速度朝这边涌来。
这是——
塔列齐眯起了眼睛，在这一瞬间，耀眼的红光猛地从树林中蹿了出来——是火，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火焰在树林中肆虐，吞噬着植被，吞噬着南沫士兵。
南沫自从入山之后，为了隐藏行踪，一直隐匿在树林中，他们用树木做屏障，隐藏身形。但殊不知，这样的行军方式一旦遇上火势，那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时间，山谷变成了火的炼狱，南沫士兵们哀嚎着四处奔走，火点燃了树木植被，浓烟四起，原本排列有型的军队顿时被火势冲散。
明明就差一步，谢辰就能死了，只要解决了他这个麻烦，就为南沫占领西昭扫清全部的障碍。
塔列齐恨得牙痒痒，他顾不得周围熊熊燃烧的火势，竟然孤身冲进了火海中。铁｜炮孤零零的躺在草地上，塔列齐不顾身上的火焰，重新将炮｜口对准了谢辰。
他要跟谢辰同归于尽！
塔列齐自知自己无法活着离开山谷，但也决不能放任谢辰活下去，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林中射出了一支飞箭，箭径直戳穿了塔列齐的喉咙，塔列齐脖颈间血流如注，他径直张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望向林子深处。
这林中竟有人可以百步之外取人性命？谢辰身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厉害的人，霍霄不在他身边，王槐生死不明，斜方谷里怎么还有人？
树林中马啸声起，从山道上冲下来一队士兵，为首的人手持弓箭，策马而行。他身后的士兵手里举着火把，密密麻麻的人群将山谷四周照亮，众人们呼啸着冲锋，气势如虹。
是翼都城的援军到了。
塔列齐被箭钉在树上，临死前睁大了眼睛，胜利明明触手可及，但却在近在咫尺处被浇灭。
萧夏一箭射死了塔列齐，南沫军群龙无首，再加上这场火攻，南沫的败局已定。
战局的转换就在一瞬间，就连谢辰也没有想到。萧夏策马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谢辰的身影，看到他浑身是血站在山坡上时，惊得脸色煞白，扔了弓箭便惊慌失措的朝谢辰的身边跑。
“文三、文三，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谢辰先是一怔，随即紧紧的把他拥在了怀里，萧夏只当是他受了惊，忙环抱住他，不住地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抚他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来救你了，你别怕，有我在他们伤不到你的。”
谢辰将萧夏搂了好一阵，直到萧夏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谢辰才缓缓地放开他。萧夏被谢辰明目张胆的抱着，羞赧的脸都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可谢辰却不顾旁人的眼光，事实上他身边的人也没几个敢真正明目张胆的看皇帝的八卦。
“你怎么来了，还想到了用火攻击退敌人的方法？”谢辰轻轻将萧夏散落的头发撩到了耳边。
说起这个，萧夏自己也很得意：“我是看了川青关和翼都城的地图，自己琢磨出来的。绥宛的地势狭长，引兵深入然后切断后路，便可以一举反击。翼都山道路崎岖，多山间小道，适合隐蔽，我猜想南沫军一定会把行军路线放在靠近山林的地方，只要用火，敌人便自会溃散——”
萧夏这一套战法说的头头是道，就连他自己都很吃惊。他本应该对兵法一窍不通的，可是这些知识就像是根深蒂固在他脑海中一样，自然而然就蹿了出来。
孙喻听了他的方法之后，带着全部的翼都守军全力支持萧夏。翼都守军很多都是翼都山中土生土长的人，对这里最是熟悉，很快就确认了火攻的地点。火势一起，趁着夜风迅速扩散，南沫军被冲垮，战局形势瞬间转变。
萧夏对自己的才能很是骄傲，以为自己是无师自通，只有谢辰知道，这是来自于他身上奴一的记忆。即便转世，忘记了记忆，很多事依然会留在骨子里。
南沫军大势已去，孙喻带着翼都守军将残存的南沫军尽数俘虏。殊不知，有一个人却悄无声息的逃走了，他侥幸在大火中活了下来，也没有被乱箭乱刀砍死。
杨七躲在了树林深处一个不起眼的灌木丛后，南沫军大败，他的前途也全都毁了。杨七愤恨不已，原本只要这一仗胜了，那他在南沫定可以平步青云，从此之后衣食无忧，可是这一切都被毁了。
都怪他，都怪他们！
杨七将胸中的这股愤懑全部转移到了谢辰和萧夏的身上。他趁着混乱，从地上捡了一把短刀慢慢地摸索到了谢辰的身后。
他的不轨行为恰好让正在包扎伤口的王槐看见了，王槐惊了一身的冷汗，不顾伤口惊坐起身，大喊：“保护皇上！”
谢辰身边的侍卫们见状，一拥而上，萧夏没有防备，被他们这一群人推搡到了一边，杨七见刺杀谢辰不成，立刻刀锋一转，狠狠地朝萧夏刺去。
扑哧——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萧夏的腹部血流如注，血喷溅而出，这一刻谢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手忙脚乱的推开护在他身边的侍卫，发了疯似的朝萧夏冲过来。
“让开，都给我让开！”
杨七被侍卫们制服了，萧夏的身子摇摇欲坠，他弓着腰捂住伤口，血仍不断地从指缝间往出涌。谢辰推开身边的护卫，冲到了萧夏的身边，只看了一眼便呼吸停滞，心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军医！快找军医！”谢辰急忙上前就要扶住萧夏，而萧夏却往后退了半步，他嘴角涌出血，眼眸里是震惊、不解和伤心。
“你是……谢辰？”萧夏的声音颤巍巍的，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震惊：“你是——西昭皇帝？”
谢辰的身份在这个最糟糕的时候被揭穿了，谢辰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萧夏很想看到他否认，可是沉默不语便是回答，他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身体的气力被伤口一点点吸走，失血过多让萧夏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恍惚间谢辰似乎扶住了他，可是萧夏却挣扎着不想要他的触碰。
萧夏用尽力气推开了他，身子踉跄了一下，随即朝前一头栽了下去。昏迷前，他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什么，谢辰扶着他的动作微微一僵。
“骗子。”
萧夏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第91章 上贼船
南沫军大败，霍霄率军一举夺回了绥宛、颍川，东方楚切断了南沫军的后路，缴获了不少战船，南沫供给跟不上，很快便开始撤退，西昭的危机算是解决了。
杨七被抓了起来，自裁不成，被谢辰下令施以千刀万剐之刑，尸体挂于城门处，献祭川青关内死去的西昭子民。
黄昏时分，一支车队从西昭军营使出，由孙喻亲自护送入江南。车上坐着的是谢辰和萧夏，黄胥亲自驾车。萧夏受了伤，再加上受了刺激，躺在病床上一病不起，茶饭不思。
谢辰一路上亲自给萧夏换药，服侍他的起居。这伤虽然不轻，但也不致命，谢辰知道萧夏早就已经醒了，就是不愿意搭理他。这次是谢辰理亏，他只能哄着劝着，祈祷着萧夏能早点消气。
马车里飘着药香，萧夏背对着谢辰躺在车里，换完药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背对着谢辰闭着眼睛，无论谢辰怎么劝都一动不动，活像一个泥塑。
谢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你对我的偏见太深，我若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谢辰，你还会救我吗？”
萧夏背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救你？哼，鬼才救你！
谢辰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接着道：“所以啊，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早已心悦于你，只想和你待在一起，让你看看真正的我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我这么做，无非是想给你我创造一个机会——”
萧夏依旧一动未动。
谢辰说的口干舌燥，小晓的脾气倔起来可是无人能及，现在他还在气头上，劝的太多反而适得其反。
夜晚，他们一行人住进了江南驿馆歇脚，谢辰将萧夏安排进了一间上房。多亏了这些日子以来谢辰的悉心照顾，萧夏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旅途劳累，再加上这些日子行军作战，大家都很疲倦，一到夜晚便都睡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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