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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梦洲在一旁憋笑，陈进凶着脸，作势要上来打他，他跳着躲开了。
汪益达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来件事，返回来问杨乔：“我中午就通知周奶奶了，她来过了吗？”
杨乔摇摇头。
周文两个多小时后才赶来医院，杨乔在桌边写作业，陈进躺在沙发上小睡，直到周文细尖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两人才注意到她已经走近。
“哎哟，住这么好的病房，多被刺两刀也值了呀？”她来回走动，这看看那摸摸，很新鲜似的打量着病房内的装修。
杨乔抬头看见她一副像是来看热闹的架势，杨乔披着陈进的外衣，周文没见到伤口，不太相信地问：“你真受伤了？”
杨乔站起身，陈进走到他旁边，警惕地盯着周文。
周文上下扫了陈进两眼，跟杨乔说：“你先让……你这位同学先出去一下吧，我有话要说。”
杨乔看了陈进一眼，陈进没动，依旧紧盯着周文，
杨乔语气里带着安抚：“陈进，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好吗？我没事的，有事我会叫你。”
陈进和他交换了个眼神才慢慢往外走，关门的时候特意留了个缝。
周文像主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我下午去警局找你叔叔问过了，他喝了点酒，那种情况下伤人可以按意识不清醒来处理。”
周文命令道：“反正我看你也好好的，明天警察采完笔录，你记得说点好话，让他们把你叔叔给放了。”
杨乔没答应她离谱的要求，语气冰冷地问:“他为什么会知道我读书的学校？为什么来找我？”
周文眼神躲闪，站起来越过杨乔走了几步，双手捏着病床尾部的拦板，眼睛看着门外说：“刚刚那个同学，是不是上次来家里那个？他今天是不是也被不小心伤到了，我都听说了，他家很有钱，还跟警察局局长认识？你……你去劝劝他，让他家别告你叔叔。”
面对周文的鸡同鸭讲，杨乔极力克制住想发火的冲动，他长呼了一口气，说：“行，不回答也没关系，今天他一来就跟我要钱，很莫名其妙，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钱吗？”
周文愣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说，她父母留给她的老房子卖了120万，被杨大国知道了，她就说这钱留给了杨乔，不在她那。
周文边说边观察杨乔的表情，见杨乔隐隐有想发火的样子，她有点小慌张：“那钱，那是……是，是在我这，我跟他说了，钱，要留给你嘛，奶奶的东西，以后还不全是你的？我也没料到他会来学校闹啊！”
杨乔胸口像堵了一大块石头，他压着嗓子说：“你能不能别再说这种话了？我从头到尾有跟你要过什么吗？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
“你说的什么话，你现在太小了还不懂，他毕竟是你叔叔，哪会真的伤害你？你现在还不是好好的，血缘关系毕竟摆在那……”
“我现在好好的是因为被同学救了，你没看视频吗？他那一刀是对着我胸口上去的！”
周文气急败环，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你从来都有自己的想法，那你是打算告他吗？你把自己的叔叔告上法庭，你学校知道了会怎么看你，你周围的同学还会和你交朋友吗？！”
杨乔眼里已经一片湿润，自嘲般笑了笑：“什么叔叔，别恶心我了，他这辈子有做过人事吗？你难道就真的不希望他进牢里？他进去了，你也不用再为他的烂账买单了，你忘了他做的那些事，你忘了他是怎么把我妈逼走的？”
“你和妈妈一样生为女性，难道你对她从来都没有愧疚过吗？”
周文被说到痛处，僵在原地，过了会儿用细尖的声音对着杨乔吼：“我愧疚什么？我好好的大儿子就是他克死的！”
“她把人害死了，害没了就逃走，你不可能，你走不掉！我怕大国来闹，特意让你去学校住，你还不知好歹了，我告诉你，你明天就给我从学校搬回来，我要亲自看着你！你想撇清关系？没这个可能！”
周文的声音像尖利的指甲划过玻璃，刺痛着杨乔的耳膜。随着刚刚的争吵，周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杨乔面前，她的白头发已经重新染黑了，一丝不苟地盘在头上，她儿子再混蛋，放着在医院受伤的杨乔不顾，她也是先赶去的警局。
她化了妆，涂了口红，穿得很正式，却对杨乔说着最尖酸刻薄的话。
杨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当初轻易让他去住校，原来是因为这个，她早就知道杨大国会来找自己了。
杨乔终于控制不住，崩溃大吼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只感觉胸口一阵锥心的痛，杨乔身体开始颤抖，他伸手往桌上找支撑点，桌上的玻璃杯被不小心碰倒，碎得四分五裂。
陈进闻声推门而入，跑过来扶住杨乔坐下，他把杨乔挡在身后，冷脸看着吓得五官惨白扭曲的周文，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大声说：“请您出去！你找杨乔没用，杨乔不会告他，我也是受害人，现在告不告他是我说了算。”
周文被他的气势震慑住，见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多说什么，尴尬扯了扯衣服下摆，小跑着离开了病房。
陈进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立马拉开杨乔肩上的衣服看了眼，他刚才情绪太激动，纱布已经有血浸出来，陈进呼叫了护士，又跑过来蹲在杨乔面前，杨乔的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大颗大颗往下坠。
陈进从桌上抽了几张纸糊在他脸上擦着，着急慌乱地说：“不要生气，不要哭了，伤口都裂开了。”
杨乔眼泪一直往下淌，却没哭出声，他抽噎着断断续续跟陈进说：“她……不是我亲奶奶，我也不是我妈，跟我爸的孩子……我妈说，我爸很善良，他很……爱我妈，即使她已经怀孕了，我爸还是顶着家里的压力娶了她……”
杨乔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可是他在我两岁那年就去世了，我妈妈在我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谁都不要我，她也不要我了……”
他哭得楚楚可怜，眼睛鼻头红彤彤的一片，被周文这一刺激，不见往日的淡定，身上所有的脆弱都暴露无疑，陈进换了好几张纸还是没把他眼泪擦干。
陈进心疼地抱住他，安慰道：“不是这样，你不会没人要，你还有朋友，你还有我们……”
杨乔心底知道答案，他只是不想承认，心里还渴望着那一点可笑又可怜的亲情。是依赖吗？好像也不准，他只是，离开了就真正的没有家了，哪怕现在的“家”是如此的肮脏不堪。
他盼望，也许就在原地等着，还能等到乔芸回来……
第18章
杨乔体力不支早早就睡下了。
陈进打完电话回来，坐到他床边，透过一点微弱的走廊光看他，在睡梦中也不见得多安全一样眉头紧皱，手指还捏着被子，仔细看才发现有一条白色泪痕顺着太阳穴隐没进头发里，晶莹的泪滴在眼角将滴未滴，陈进伸出食指将它拂去，眼神流露出担心，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中午警察局长带了两个警员来询问情况，客客气气问了陈进受伤的过程，临走前不忘分出一点余光随便问了杨乔两句，好像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这一趟不过是走走过场。不过这样也好，杨乔知道陈进家有办法让杨大国受到惩罚就够了。
“陈进，我想回家。”杨乔在桌边收拾东西，左手一动肩膀就扯着疼，只用一只手难免慢了些，不过他还在仔细地抚平每一页书才放进包里。
陈进跨下床，两走到桌边按住他还在收书的手：“什么意思，你回去，你的伤怎么办？”
“不是说一个星期后来拆线就可以了吗？也没到非住院的地步。”杨乔昂起头，平静的看着他，“谢谢你，还有你的伤……”
杨乔看着他的手，陈进换上了长袖，纱布被盖住，杨乔却好像看到里面的血流出来把衣服染红了，他一眨眼，衣服上干干净净，哪来的什么血迹。
“真的很抱歉，真希望它以后不要留疤，这住一晚上也得花不少钱吧，我回头会把钱转给你的。”
陈进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你不用……这医院不花钱，是家里的。”
陈进拉住他纤细的手腕，腕骨突出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刺穿皮肤，他紧捏着的手忍不住放松了些，心开始有点慌，陈进紧张地问：“杨乔，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被吓蒙了？”
杨乔抬起苍白的脸，昨晚哭过的眼睛有点微肿，原本的小内双被撑出明显的双眼皮褶皱，双眼无神地看着陈进，直觉告诉陈进，这时候不能放杨乔一个人待着。
“没有啊，我只是不想待在医院。”
“不行。”
陈进毫不犹豫地拒绝，好像杨乔不是回家，而是要上战场一样。
扣扣——
两人朝着门口看去，陈华山和拎着东西的司机出现在门外。
陈进有点意外地叫了声：“爸？”
杨乔挣开陈进的手缩到身后。
陈华山走进来，笑眯眯地说：“看来伤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回家，还是真的要在这待三天？”
陈进有点烦躁，开口却是带着商量的语气：“我这样子回去妈妈看见不更担心嘛，你也不希望她那样不是，我晚点会给她打视频的。”
陈华山审视地看了他一眼，错开他走到杨乔面前，沉稳的声音响起：“杨乔同学是吧？我对你有点印象。”
杨乔不明所以地抬头，陈华山仍旧笑眯眯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大概是保养得不错的原因，他脸上看不见明显的皱纹，陈进长得很像他，骨相又比他更加锋利些，他个子比杨乔高，穿着熨烫平整的西装，身上有恰到好处的淡淡古龙水香味，整个人看上去儒雅又绅士。
杨乔微微颔首：“陈先生好。”
陈华山继续说：“你们校长说过你成绩不错，从进校以来都是第一名，他拿着你的成绩单给我，让我把助学金的金额再往上加……”
陈进眉头蹙起，大叫一声打断他：“爸——”
杨乔攥紧缩在身后的拳头，像是被往心口倾倒了整桶的冰块，他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
杨乔很少自卑，他的情感，大部分投入在了学习里。
以前被同学欺负，当着他的面骂乔芸，他会冲上去打人，后来只要他们不骂乔芸，他也就当听不见，看不见。
高一那次周文来闹，他也短暂地觉得抬不起头来过，他刚刚从小小的苹湾来到南城这样的“大城市”，这里的小孩都是被呵护着长大的，杨乔在他们脸上见到很多以前不曾见过的、天真单纯的笑容，他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不过没多久他也就被学习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杨乔看了在暴躁边缘徘徊的陈进一眼，又看着面前依旧儒雅微笑的陈华山，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陈先生的助学金可以放心往上加，投资我的话，您不会吃亏的。”
募地，杨乔攥着的拳头送开了，他长呼出一口气，心脏开始恢复正常跳动，已经不会再有更糟糕的事了，他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
陈华山笑出声，若有所思地看着杨乔：“我相信你，昨天你也被吓到了吧，我让人调查过了，你和陈进都算是受害人，学生嘛，还是以学习为重，后续的事你不用担心，这也当，是我投资的一部分好了。”
“爸，你来就是说这些吗？”陈进走到陈华山背后小声嘀咕：“这多少有点……过分了。”
陈华山不再说话，踱步到落地窗前，意志盎然地欣赏起窗外的景色，他抬手向后招了招，司机收到指示，走到陈进面前恭敬地说：“二少，桌上放着夫人做的饭，还有一些必需品，有什么吩咐你再通知我就行。”
陈进看着眼桌上一大一小的两个包，快速瞥了杨乔一眼，以前再正常不过的称呼，现在再从司机嘴里冒出来，怎么那么尴尬羞耻，他脸上已经开始发烫，想让这两人赶快走，“好好，我知道了。”
“爸，你……你还不回去啊，你出来这么久，妈妈一个人在家也太可怜了点吧？”
陈华山不理他，笔直地站在窗前好一阵才转身准备离开，他路过陈进的时候阴下脸说了句：“做事注意分寸。”
陈华山和司机走了，杨乔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陈进再一次拦下他的动作：“你干嘛呀？”
杨乔叹了口气：“我要回家。”
“不行，我一个人在医院害怕，你，你再陪我待一晚。”
杨乔不为所动。
“你都看到了，我爸那人多可怕，反正我不回去。”
陈进捣乱，把杨乔好不容易收进包里的书扯出来：“嘶——手好疼。”
杨乔眉头皱起，臭着脸把陈进的手拉过来，袖子小心翼翼地揽上去，看到纱布还好好的包着，也没出血，他又轻轻地把袖子拉下来。
陈进看出了他的犹豫，说：“你不想待在医院，出去逛逛街总可以吧？”
杨乔沉默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你妈妈做的饭……”
陈进打开桌上的包，苏沁熬了鸡汤，炖了排骨和几个小菜，看上去不错，她还贴心地准备了两人份的碗筷。
陈进犹豫着问杨乔：“我们……真的，要尝尝？”
“怎么了，好歹是长辈的一片心意，不吃不太好吧？”
陈进给杨乔比了个“请”的手势，站在一旁用力憋笑。
杨乔不明所以地坐下，吃了一口小菜，眉头一皱，他舀了一大口米饭就着艰难地咽下去，不信邪一样又喝了口鸡汤，猛地起身跑向洗手间把嘴里的汤全吐了出来。
陈进笑着看他从洗手间走出来，杨乔擦擦手，不太好意思地说：“这……这米饭还是煮的不错的，不干，也不稀……”
陈进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噗，那是家里阿姨煮的，你，那你还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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