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益达停顿了几秒,像是才注意到他,他看着陈进问:“所以你能说说你当初为什么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吗?”
陈进的筷子早就停放下了,这顿饭吃得他像在嚼死苍蝇一样,杨乔也吃的不多,小口小口慢慢送,只是格外青睐那碗蘑菇汤。
如果不是因为杨乔还在这,他早就起身走人。
陈进压抑着爆发边缘的情绪,不情不愿地说:“家里出了点事。”
“好简洁无趣的回答啊,是我们不配得到你的解释了呗。”汪益达阴阳怪气道。
饭桌上彻底恢复了冷寂。
直到吃完饭,趁着陈进收碗的时候,汪益达把杨乔拉到了房间,反锁了房门。
汪益达把人按到床边坐下,自己刚准备坐,突然眉头一皱,索性站在了杨乔面前,双臂交叉抱着,一脸不悦地说:“杨乔,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又和他在一起了?”
“而且……你还瞒着我们”
杨乔过了半天,“嗯”了一声。
“你怎么想的,你忘了之前……”
杨乔的脸突然煞白。
汪益达及时止住,换了个话题:“分了吧要不,我那儿真的有几个不错的,回头我全介绍给你,哪个不比陈进强啊!”
杨乔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用,我知道,很快。”
“什么很快?”
杨乔低下了头,扯着衣角摩挲。
汪益达恍然大悟,“……你不会是,看上他收拾屋子和做饭了吧?”
杨乔“……”
他屋里的书被码得整整齐齐,不像之前到处都能捞到一本,卫生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刚开始的那几天,他以为这只是陈进一时的新鲜感,但是没多久杨乔就发现自己错了。
陈进做家务的熟练程度,让他不禁怀疑在国外的这几年他都是一个人生活的,
要真是图他这样就好了。
汪益达见他不愿说,五官拧作一团,叹着气在屋里走了半天。
他最后站定在杨乔面前,认命般说:“算了,我妈让我问你,今年还回不回去过年了。”
杨乔抬眼看他,想也不想就说:“不回了,你记得替我跟叔叔阿姨问个好。”
第44章
汪益达和杨乔从房间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要不是陈冬冬打电话来催,杨乔估计他能叹一夜的气。
他走之前还不忘放狠话:“陈进,如果你还敢对不起杨乔,我一定会让他远离你。”
杨乔把人送到门口,陈进后脚就出现在他身后,一只手绕过他把门重重地摔上,汪益达及时撑住门,巴掌拍出一声巨响。
住的地方本来就不隔音,这声音在走廊里更是显得格外突兀。
汪益达沉下眉眼,语气里夹杂着难以启齿的难过:“陈进,真算起来,我们和你也不过才认识两年,但是大家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可你呢,你问问自己,你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过。”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息了,不愧是早早就出入社会的人。
杨乔想。
陈进一时楞在了原地,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杨乔盯了他几秒,轻轻就把他的手拉了下来,绕开他走进了屋。
杨乔洗完澡后就趴在桌子上看起了书。
客厅里面很安静,静到杨乔以为陈进已经走了,他抬头,看到陈进杯子倚靠在卧室的门边,和他同步歪着头,正专注地看着他,眼神忧郁,仿佛站了很久。
偷看被现场抓包,陈进直起身,如无其事地走进去,把热牛奶放在他面前,“趁热喝。”
杨乔把杯子推远,耍赖般说:“不想喝了。”
陈进没说话,要是以往,他会逼着他喝掉,哪怕用嘴。
陈进在桌边站了片刻,突然蹲下身,拉过杨乔的两只手捧在手心,仰视着他,温声细语地问:“你会像汪益达说的那样,和我分开吗?”
杨乔被他问得猝不及防,却也在意料之中,他很平静地说:“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今天他怎么突然来了,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不需要什么准备,你做的饭很好吃,这就够了。”
陈进的嘴角天生微微上翘,这时候却一点笑意都感受不到,他的眉眼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
他像是饱经风霜归来的旅客,一意孤行来到杨乔身边寻求一个归属。
而杨乔一直没给他答案。
杨乔回握他的手,两只手瞬间被捏得很紧。
“你见到他不开心吗?”
“他好像,对我意见很大,虽然有时候我对自己也挺失望的。”
陈进语气颓废,一点也没有了那个工作时言简意赅,面无表情,铁面判官一样的样子。
杨乔见过他工作,虽说是双休,他有时候在家也要开会。
他的本意是想让他和汪益达见见,说不定那些对自己难以启齿的事情,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讲出来。
就当是他的自私好了。
“可是这几年要是没有他们,我早就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了。”杨乔像哄小孩子一样说,“可能……你也就见不到我了。”
陈进突然觉得哀伤一寸寸蔓延全身,他听见杨乔在说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嗓子里已经开始冒烟,口水变得像刀片一样划过喉咙,陈进深呼吸,转移了话题:“‘我为学习狂’小组还在吗?”
“一直都在,……只是,里面有一个人,已经五年多没发言过了。”
陈进满眼复杂。
“对不起,对不起……”他起身把杨乔抱在怀里,嘴里像只会说这三个字,一直嘟囔着,“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半晌,陈进松开他手。
杨乔眼神晦暗无光,灵魂出窍一样呆滞,他已经不相信这句话了。
陈进看到他的表情,整个人像从高空坠落,放逐在了荒无人烟的冰原上,寒风呼啸,他的胸腔传来一阵揪心的疼痛。
余光扫过那个杨乔一直上锁的抽屉。
那里面有秘密,杨乔的秘密。
他回国的时候,陈诚问过他,要不要看那沓厚厚的资料,里面是关于杨乔这几年的调查情况。
他动过心,最后还是更希望杨乔亲口告诉他,无论杨乔讲述什么,他都一定会仔细听。
手心被像猫抓一样挠了两下,杨乔掀开他的衣服下摆,把脸颊贴在了他滚烫的腹肌上。
陈进倒吸一口气,轻握住他的后脖颈,在头发上安抚一样顺了会儿问:“怎么了?”
杨乔开始解他的扣子,意图明显。
双手突然被制止住,陈进力气有点重,杨乔抽不出手,顺势放弃了挣扎。
陈进说:“不是一个星期一次吗?昨晚才……”
“……不要就算了。”
窝进柔软的被子里,杨乔任由摆布一样瘫软在床上。
陈进不合时宜地问:“你会和我分手吗?”
杨乔像是被定住一样,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透着淡淡忧伤。
“你会吗?”陈进又问了一遍。
杨乔的双眼又呈游离状态,失明一样望着天花板,但很快恢复了清醒,他凑上去亲了陈进一下,狡黠地说:“待会儿告诉你。”
陈进抬手把灯关掉。
事后,喘息声不断的房间内,溺水一样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陈进亲了亲杨乔额头,声音低沉强势:“搬到我那边住吧?”
他久久没有得到回答,低头,看到眼神一片清明的杨乔。
“你说什么?”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这边……不隔音,我之前在你学校附近那边买了套房子,你会喜欢的。”
杨乔想了片刻,从鼻腔里冒出两声笑,“哦,好啊。”
赵清风临到放假又出差了,放假前一天,杨乔收到了陈进助理的电话,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陈进今天应该是去参加年会了。
反正他的实验和考试都结束了,索性提前一天离开了学校。
陈进的助理杨乔见过,以前给他送过几回饭,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他说陈进规定他不许和杨乔说话。
其实陈进不必像防贼一样防着别人接近自己,不是所有人都是像他们这样的。
北方冬天温度低,天气冷,杨乔回了趟家,穿了一件厚厚的灰白色羽绒服,又把围巾戴好才出门。
已经十二点多了,杨乔打车半小时后才到酒店。
他直接给陈进助理打了电话,没一会儿助理就扶着醉得一塌糊涂的陈进走到了门口。
把人成功交到杨乔手里后,他去了车库。
陈进偷偷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
任由杨乔牵着他的手搭到肩上,往路边走。
酒店大厅突然传来一声叫喊,一个妇人踩着高跟鞋,身着紫色的抹胸丝绒晚礼服,拉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小跑着出来。
她的脚步略显蹒跚,也没为她风韵犹存的身段减色半分。
她们在陈进和杨乔面前站定。
小男孩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衣领系着蝴蝶领结,怯生生的直往她身后躲,只露出小半张脸和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杨乔神色大变,惊愕地看着她,心跳快得不像正常人。
十多年了,他脑子里那根一直拉得紧紧的弦,“砰”的一声崩断。
他面前站着的,是乔芸,她消失了很久,杨乔一直在等她回来。
乔芸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注意到陈进不止一个人后,及时收住了话锋。
她先是讨好般殷勤朝着陈进笑了笑,接着视线扫过杨乔,但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她看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人,片刻,认出了他。
乔芸的脸色倏地变得煞白,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微颤,提着裙摆的指尖都开始泛白,表情肉眼可见的紧张。
杨乔长变了,个子高了不少,即便她穿着高跟鞋,也要仰视他。
他的皮肤变白了,五官长开,清秀干净,由内而外散发出书生卷的香气。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和她一样的琥珀色瞳孔,充满了蛊惑。
而现场有三双同样的眼睛,让这本来难得一见的瞳色变得不再珍贵。
她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慌乱,对着杨乔轻轻摇头,仿佛在恳请杨乔不要拆穿他们的关系。
陈进没注意异样情况,他把手放下来,很不耐烦地问:“跟着我干嘛?”
乔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俩,她要和陈进说的事,羞于启齿,不适合让别人听见。
杨乔看出来她的进退两难。
尽管她化了浓厚的妆,却依然遮不住她眼角长出的细纹,脸上是长久积累而成的疲态。
杨乔朝着她身后那个小男孩看了一眼,主动走开了。
他站在马路边,背对着他们,眼眶泛红,脑子里一片空白。
也就是说,以前陈进那不是为了搭讪想出的老土的说辞,他真的,见过那双眼睛。
属于乔芸另一个儿子的琥珀色瞳孔。
杨乔的脑袋渐渐晕眩,脚下的路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耳边隐约飘来陈进那句:“以前见过。”
第45章
乔芸偷偷瞄了两眼马路边的杨乔,焦躁不安地把身后的周凉拉到面前来,让他叫陈进哥哥。
周凉还是怯生生的模样,不知道是胆小还是不愿意,他迟迟没有开口。
陈进面色逐渐变得难看。
晚会应酬本来就让他心情烦闷,如果不是陈诚说这是他到公司的第一个年会,他打死都不会来。
想发脾气,想骂人,想宣泄。
更想杨乔。
他让助理打这个电话本来不抱希望,没想到杨乔真的会来。
乔芸察言观色,尴尬地笑了笑。
她需要这次机会,她已经在陈氏集团蹲了一个多月了,陈进下班后就不见了踪迹。她好不容易找关系拿到这次年会的入场卷,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她把周凉拉到身旁,紧张又急促地开口说起已经在心底排练上百遍的话。
陈进的目光频频看向杨乔的方向,助理的车已经开过来了,天寒地冻,杨乔却没有先上车。
乔芸紧张地看着陈进,他脸上一会儿柔情万分,一会儿又孩子般皱眉坳气,阴晴不定。
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乔芸说完最后一句话,心越来越没底。
陈进什么也没说,只点了一下头表示他听完了,他今晚不想谈工作。
他说完迫不及待抬脚就走。
陈进疾步走到杨乔身边,把杨乔推上车,夜风把他的醉意吹醒不少。
他握住杨乔的手,发现他的手指冰冰凉凉,“怎么不揣兜里?”
随后他让助理把车载空调温度再调高点,拉过杨乔两只手揉搓,试图让它们的体温恢复正常。
杨乔像丢了魂一样毫无反应。
车子起步开出去了十多米,他突然叫了一声:“等等!”
一个急刹,两人的身体都惯性向前倾,陈进磕在了座椅上。
助理捏了一把冷汗,准备好了迎接责骂。
然而陈进顾不上磕到的脑门,率先问杨乔:“怎么了?”
杨乔的眼睛不确定般左右乱转,身体还僵僵坐着,他的脑子乱成一团麻线,好不容易才整理出一缕清晰的思绪。
他刚刚看到的人不是幻觉吧,她怎么会有一个那么大的儿子?
或许我不应该那么上车就走掉。
要回头吗?
她还在吗?
不行,是她先不要他的,是她先不要认他的。
他才不要往后看。
杨乔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了声:“没事,走吧。”
车行一路,杨乔都没再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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