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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色镜头(近代现代)——绊倒铁盒

时间:2023-10-07 09:03:34  作者:绊倒铁盒
  这三个字一出来,潭淅勉就懂了:“老妖婆啊……”他肩膀一落,把书包甩到胸前来,拉开拉链,抽出一本书扔到喻呈怀里。
  “用我的吧,费劲扒拉的。”
  喻呈看着他。自从逃课事件争锋相对后,他好像很难相信这人不使坏,竟真有这么好心:“你哪节数学啊?”
  潭淅勉已经照直朝前走了,两条校服裤腿卷一边放一边的,颀长的背影朝他潇洒地摆了摆手:“第一节 。”
  也是第一节 ,喻呈低头看手里的书,那这人用什么啊。
  课间赵逾磊照例回来传播小道消息:“潭淅勉又被罚站了,被老胡拉去教研室谈话。”
  喻呈停止转笔,抬头:“为什么?”他印象里潭淅勉挺久没做出格事,上一次小考甚至还进了前十。
  “我放作业本呢没听清,好像是没带书什么的吧,感觉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老胡又想教育人,他撞枪口上了呗。”
  “……”喻呈站起来就想往教研室去,还没迈开步子,听到书包里在震,是手机响。喻呈俯下身摸出来,翻开盖看了一眼,竟然是喻翰景。这就很诡异,他爸一向不喜欢他上课用手机,更不会主动在上课时间给他电话。
  他一边接通一边继续往教研室走。
  “爸?”
  “你在上课吗?”
  不知道为什么,喻呈觉得他的声音今日格外沉重,绷得特紧,好像在抖,反正声线不似平常。
  “刚下课,课间。”
  “好。”喻翰景停顿了一秒,好似欲言又止,思忖要怎么说,在这个瞬间喻呈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有广播播报的声音,他正想问,喻翰景又再次开口了,“潭淅勉和你在一起吗?”
  “不在。”又欲盖弥彰似的,“我又不爱跟他一块。”
  说着喻呈开始觉得奇怪了:“怎么了……”
  没说完。
  “你现在去找他。”
  “现在?!”
  “现在。”
  “就说……”喻翰景想好了,语速加快,“别说太多,就说他爸爸出事了,然后一起去找小栩,你们一起回家。去常苒阿姨那。”
  喻呈心脏跟着抖一下,眉心皱得更深,脚步也停了:“什么叫出事了?”
  喻翰景默了一瞬:“你听话,先回家,你妈也在常苒阿姨那,先去找她,她跟你们讲。我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请假。”
  电话那头人好像在走,脚步声,轮子声,骨碌碌的。
  喻呈升起很糟糕的预感:“你在哪?”
  “我在机场,去酒泉。”喻翰景说,这句声音很轻,以掩藏失控的哽咽,“去接你潭叔叔回家。”
  电话挂断的瞬间,好像一并把呼吸也掐断了。
  喻呈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觉得耳朵失聪,眼睛失明,脑子里雾茫茫得不真实。他感觉自己好像坐在考场里,看着一纸完全看不懂的试卷,他做不出来,血液上涌,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找潭淅勉,要怎么开口,怎么做那个被喻翰景信赖托付的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完蛋了。
  走出教研室的潭淅勉今天第二次碰到几乎是朝他冲过来的喻呈。
  他以为他来解救他,打算和老胡解释到底是谁没带书。可他想说,犯不着,不用,老胡的唠叨又不是没听过,他混惯了,不像他,挨骂就得懊恼好几天。
  他眉毛挑起,嘴角要翘,连蛮不在乎的英雄主义式表情都准备好了,可手腕被一把夺过,他被喻呈带着旋风一般往楼下跑去。
  “潭淅勉。”所有的景物后退,楼梯变得像平地,膝盖打弯的时候都没知觉,眼镜直往下落,他喊人名字,就像在哭,不知道哭什么,就气声重,“潭叔叔出事了。”
  潭淅勉没反应,理解不了,甚至习惯性地嘁了声:“出什么事?”
  “不知道。”喻呈说,“我爸让我们带上小栩,现在立刻回家。”
  潭淅勉不说话了。
  等接上潭宁栩,三个人决定打车,打车能快点。路边站着搓着手等,第一辆不是空车,第二辆还不是。
  潭宁栩朝冰凉的指尖呵了口气,然后从书包里把粉色的毛线手套拿出来戴上了。
  第三辆终于打上。喻呈坐进副驾,把后座位置留给两兄妹,又对司机说:“仙林佳苑,麻烦开快点。”
  潭宁栩很紧张,又很敏感,她从喻呈的表情那里得到这件事很糟糕的判断,可是喻呈的判断又是从喻翰景的语气里获得的,一层一层递减,到她这里变成侥幸。
  她抓着潭淅勉的胳膊问他:“没什么事吧?”
  肯定不会没事。没事喻叔叔不会那样说。心里闪过很多念头。腿摔断了?烧伤?辐射?
  两个人心里都在猜,也都清楚。但是潭淅勉还是安慰她说:“不会有事的。”
  喻呈透过后视镜去看他,不笑不说话,就表情严肃地看着前面,好像一个全神贯注的司机,但方向盘并不在他手里。
  他无法左右事情发展的方向,更无法左右命运,他只能朝它疾驰,避无可避地迎头撞击。
  下了车气喘吁吁往5号楼跑,一直跑上三楼,门没关严,最先听到的是常苒的哭声。
  喻呈脚下有点发软,要是他,大概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的,但是潭淅勉已然伸手,门吱呀呀打开,常苒红肿的眼睛望过来,他们立在明暗的交界处,从无数的猜测里坠落,落进残酷的真实里。
  常苒长久地凝望着他们,那种眼神很难形容,像透过他们看着什么人,也像爆裂的电流无声地从他们的皮肤里穿过了,面上看不出来,内里早已摧枯拉朽。
  “你们没有爸爸了。”她缓慢地、破碎地说。
  像说不出来,也像这辈子只有余力说这一次。
 
 
第53章 “我就是个烂人而已”/
  后来几天时间过得混沌。三餐没有固定的时间。
  有很多电话要打,宁北大学的校友会也说要来帮忙。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如风吹草芥,等死去了,才看出他的影响。
  第三天喻翰景电话说,把潭叔叔接回来了,要他们去殡仪馆。
  是什么张叔叔还是李叔叔开的车,记不得了,总之把他们送过去。常苒一直在哭,潭宁栩也在哭,潭淅勉看着好些,黑色的衬衣上盛放着一张惨白的脸。
  天气不好,下小雨,冷得鞋子里都是湿的,指尖全凉,握伞柄握不住,抓地面也做不到脚踏实地,像飘着。
  本来说好了,喻呈跟着潭淅勉,宋东凭跟着潭宁栩,宋西婧跟着常苒,一个一个把人看顾好了,结果一下车,全乱了。有人哭有人过来拥抱握手,走着走着又停下,走不动,面对不了。
  终于跌跌撞撞到棺前,小辈还没跪,常苒先扑倒在那里。说来也奇怪,潭安林看着跟睡着了似的,衣服也穿得好好的,喻翰景甚至还提前找人给他梳了头发,双颊也红润,看起来更像活的了。
  不真实。
  满屋子的花圈挽联遗像,全写满了大大的三个字——不真实。
  然后什么人来什么人走,说了什么,又全空过去了。悼词是喻翰景写的,这人熬了两天夜,眼睛是红的,头发也白。
  喻呈看着他在上面念,个子也不很高,一贯严厉的语气变得顿挫失序,突然也不想再跟他较劲了。
  西边的火化场腾起猛烈的烟。然后一个小窗拉开,面无表情的人喊15号来取。
  喻呈陪着潭淅勉去取潭安林的骨灰,捧回来,小小一罐。
  墓地是潭安林的同事们帮忙选好的,不然完全没余力去做这件事。风水不错,东侧的一小片,挨着枣林,也好找,方便后人常常来怀念。然后一小罐放进去,变成一座碑。妻谁谁谁,子谁谁谁,女谁谁谁。
  这个人的一生就结束了。
  潭淅勉还是生气,想不通,怎么碑上没有他的那些卫星呢,把那些代号都写上才好呢,他这一辈子,时间不是都花那儿了吗,连死都是过劳死的,怎么都刻不到碑上?
  可是喻翰景说,那些代号不能写,他的名字也不能留。他只是个放星星的人,他放的那些星星在天上,潭安林看着它们,它们也永远陪着他。
  印象里那个冬天特别长,长在寒冷,也长在变化。
  喻呈中午放学回家,看到喻翰景在那里盛饭,一边换鞋一边问:“我妈呢?”
  喻翰景回答:“楼下,你常阿姨那。”
  常苒大概有一个月没有出门,宋西婧日日下去送饭,趁机聊几句,想带她出门,可她脸上总沾着油彩,不断画一些灰霭的、恣纵的画,她怕她想不开,也劝她想开,想想还有小孩。
  过了一会,宋西婧上来,一进门先叹气,看到喻呈在,又转笑,不叫他看见那份沉重:“回来啦?小潭呢?”
  不知道讲的是哪个。
  “潭宁栩中午好像去小舅舅那里看书,潭淅勉的话……不知道。”
  事实上,潭淅勉很久不来了。不仅中午不露面,平日在学校也很少碰见,他好像又不上课了。
  喻翰景停下筷子:“见到他还是让他来家里吃饭,外面吃不好,再说现在这么冷,回家睡一会,下午才有精神学习。”
  喻呈扒着米饭,也不敢说在学校也见不到人,只是下意识接:“知道了,爸……”
  说完发现帮人瞒了。干嘛要帮他。不知道。
  但还是领了提醒人回来吃饭的任务出门,下午心思重,数学练习卷最后一题做错了,惩罚自己再做一遍。课间跑到理六班找人,座位是空的。
  他平常也不跑理科班,谁也不熟,在门口欲言又止好几回,正好碰到从卫生间回来的费岷,这人湿着手:“年级第一?稀客啊,找潭淅勉?”
  喻呈看着他,有点紧张:“嗯。”
  “他又找你麻烦了?这人……”费岷笑一声,“不过下午没见着人。据说他最近在校外混呢,好像是新街口那边的什么舞厅……南山舞厅好像是……”
  一句话没说完,上课铃响,喻呈被解了穴道似地立刻说“谢谢”,然后跑回班里去。
  下课后本来该去补习班的,偷偷跟老师请假没去,可能是在潭淅勉的“模范带头”作用下,他撒谎也没那么难了,只要不当面瞧着他,只是隔着电话,听不出心虚来。然后跑到新街口,每次到这都迷路,问了人七拐八拐,才在一条隐蔽小路找到什么南山舞厅。
  时间有点早,刚开始营业,没什么人,桃红色的灯牌在那里闪,像女人抛媚眼,把喻呈整得羞惭,又低头看自己蓝白整洁的校服,觉得格格不入。
  但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眼镜一瞬间起雾,只能先看到头顶彩色的灯球,转得人头晕目眩,地板有点硬,每走一步都咣咣响,空气里是烟酒混合的气味,他下意识皱紧眉头。
  陈旧的木质吧台,一列列棕色的酒,啤的洋的什么都有,一个寸头在里侧擦玻璃杯,手腕刺了一道纹身,好像是蛇。喻呈察觉到危险信号,不知道该不该进。
  砰——
  一声沉闷的碰撞声惊得喻呈倒退了一步。
  右边的台球桌,有人恰好侧身,把正在持杆打球的人让出来了。是穿一件黑色卫衣的潭淅勉,脖颈上多了条银链子,袖口几乎卷到最上面,露出完整的结实的大臂。耳钉在灯球下十分刺目,像爆裂的闪电,划亮喻呈的眼眸。
  潭淅勉从台球桌上支起上半身,给台球杆头打了一下巧粉,再次伏低,测线,眼神凝聚,像擦出火星的火石。
  砰——
  又进一个。
  这人聪明。
  “会”到“很会”之间的距离无非是这个人愿不愿意用心而已。
  周遭瞬间腾起鼓掌叫好声,把喻呈的喊声完全淹没了。
  “潭淅勉。”
  细弱到几不可闻。
  他走近几步,从厚重的围巾里将嘴巴完全露出来,深吸一口气,试图放大音量。可猝不及防,刚刚的欢呼声倏地静了,这一声骤然响彻舞厅。
  “潭淅勉!”
  潭淅勉站直了寻找声源,身边黄头发的男人吹了声口哨,揽住他的脖颈,撞他的肩膀,表情微妙,像嘲弄他有小媳妇找似的那种眼神。
  喻呈浑身不自在,脸上发烫,又觉得眼前两人亲密地刺眼,他凭什么不能来找他。他三岁就认识他,你认识他多久?
  “潭淅勉,你过来一下。”他于是再一次重申。
  话一出口更像小媳妇了。只好再梗着脖颈解释:“我替我爸带句话。”
  到这里亏心,眼神闪躲,因为说了谎。话带没带到,骗一句就过去了,等潭淅勉回仙林佳苑再找他也行,大不了就说真找不着人,这人不想好了,不想学了,管不了。
  不做这件事的理由有千千万万个,可他就是想来看看潭淅勉到底不上学在干嘛。
  现在知道了,跟一帮混混在一起打台球。喝没喝酒?不知道。抽没抽烟?不知道。坏了多少?不知道。
  喻呈心里又气又难受。眼瞧着潭淅勉对他笑了一下,随意把杆抛给别人,走向吧台。也就几日不见,感觉这人又高了,好像瞬间长大,没以生理年龄为界限,一下跨过了成年那道坎,身上有点儿捉摸不透的东西初露端倪,连笑都跟以前不对味。
  这个完全不对味的人问他:“喝什么?我请。”
  “我不喝。”喻呈断然拒绝,表情像是立刻与他划清界限。
  潭淅勉没介意,脸上的笑意扩大,顺手牵起一瓶北冰洋,没找着起子,用牙咬开递过去。
  两个人在舞厅边的长椅上坐下,潭淅勉问:“说吧,什么话?”
  北冰洋里的气泡破开发出细碎的声响,大冷天玻璃瓶还是冰,从右手换到左手。时间差不多,舞厅开始放音乐,好像是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有男女搂抱着进舞池,脸贴着脸依偎着舞动,耳鬓厮磨讲小话。
  喻呈扭头看他,不得已提高音量:“我爸让你中午还是去我那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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