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傅沉手掌触碰到的地方好像有电流窜过,夏星言的身体当即僵直住了。
但下一秒,他担心傅沉误会,急切又磕绊地解释道:“傅、傅先生……我不、冷,虽然瘦……但我什么活儿都会干……”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出口的话语也都成了吞吞吐吐的破碎词汇。
第4章 胆小得可怜
男人重重喘了口气,五脏六腑突兀地涌上一阵痛楚。
他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冷硬的声线放缓了些:“你、什么活都会干?”
傅沉的眉眼间皆是缭绕不散的戾气,眼前这个人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从前连半点重活儿都不愿意让夏星言碰。
夏星言错愕了十几秒,他的反应总是有些迟钝,旁人跟他讲话时,他要在脑中过滤一遍才能理解意思。
而眼前这个男人的言语和行为,更是让夏星言不知所措。
但他始终不敢抬头,更不敢去正视傅沉一眼,这个男人周身所环绕的气息让他无所适从。
“会,洗衣、做饭、搬东西、打扫卫生……我都会……”夏星言说话的语速十分缓慢,像是困惑的低语着,指尖因为紧张的缘故都被自己抓红了。
由于体型差的缘故,傅沉的外套披在夏星言身上显得格外宽大,以前也是如此。但不至于看起来虚无缥缈,整个人瘦得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他定是受了很多苦。
可唯一的那点理智在提醒傅沉,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傅沉/沉吟了片刻,吁了一口发抖的气,深邃的眼眸似乎有好多话想告诉夏星言,而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句艰涩的吩咐:“走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夏星言悄悄扫视了一遍自己的衣着,低档粗糙的布料因为洗过很多次水的缘故确实显出了几分邋遢。
他心想,傅先生的家里怎么可能会请一个脏兮兮的下人呢,于是紧跟着傅沉的步伐上了楼。
傅沉刻意放慢了脚步,夏星言还是走得磕磕绊绊。
顷刻间,傅沉停住了动作转身,夏星言一不留神便撞在了他的心口上。
然而,没有预想中错愕的停顿,没有喊疼的反应,傅沉就这么骤不及防地看着夏星言在他面前大惊失色地跪了下来。
张口又是惊慌失措地道歉:“对不起、傅先生、对不起!”
傅沉的口中好像含了一把砂砾,开口都是火辣辣的疼。
“是我突然站住转身,不怪你,”他本能地要去将夏星言从地上扶起来,却得到了对方躲闪的反应,看着他颤抖得更厉害了,傅沉只好收回动作,压下心头的刺痛,温声道,“走路不要低着头……快起来。”
听到傅沉的指示,夏星言忙不迭从地上起来,身上的外套由于过激的动作也掉在了地上,他连忙拾起,担心弄脏了它而不断拍打着灰尘。
傅沉清楚以夏星言当下的状况,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沈烁在电话里提醒过了,傅沉倘若急于求成,得到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他必须赋予耐心一点一点慢慢让失忆后的夏星言重新接纳这一切。
傅沉一言不发继续往楼上走,夏星言抱着外套紧忙跟随其后。
傅沉将夏星言带到了他原本住的那间房,进去后,温馨整洁的环境却让夏星言愈发小心谨慎了。
他担心碰坏或碰脏这房里的一丝一毫。
他甚至拘谨得连房间里那些精巧的折纸都没有注意到。
傅沉拿了一套以前的衣服让他去浴室换洗。
面对夏星言如履薄冰的举止,傅沉眉眼间的深沉更是重了几分。
夏星言捧着衣物进了浴室,面对傅沉的指令,他都暗暗提醒自己不能迟疑。但等真正到了浴室,夏星言便愣住了。
浴室里那些设备看起来都分外高级,他不敢轻易触碰,想要走出浴室外求助,却想起了傅沉那张阴郁严肃的脸,瞬间让他踌躇不前。
最后生怕耽误了时间,夏星言拧开一旁的水龙头,冲了一个冷水澡。
虽然失踪的这几个月里,夏星言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但热水的条件还是具备的,毕竟他还要直播,背后的黑手还要靠他赚钱,夏星言生病了对他们没有好处。
所以这冷水澡洗得他浑身像是结了冰。
夏星言洗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湿哒哒的。因为他不敢用浴室里干净的毛巾,随便用自己的脏衣服擦拭的。
他捻手捻脚地走出来,看到傅沉正在窗前打着电话,便没有立即上前打扰,安静乖巧地在旁边等待。
傅沉背对着他,正在和沈烁通电话,他的语调波澜不惊,扶在窗沿的手却因为用力而泛出森森白色。
“只要动过他的,全部得死!”
这话如平地惊雷般震慑了夏星言的鼓膜,他又想起那些骇人的传闻,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上涌。
第5章 别打、别打我
傅沉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深不可测的眼底划过一道异芒。
他转身时,正好对上夏星言瑟瑟发抖的身躯,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傅沉疾步朝他走去,靠近时,才捕捉到夏星言还挂着水珠的头发。
从前那套合身的保暖棉质居家服现下宽松地罩在夏星言的身上,到底是瘦了好多。
傅沉心下一沉,迅速转身去拿来毛巾,准备给夏星言擦拭发上的水滴。
然而,他拿着毛巾的手才刚抬起来,夏星言便条件反射地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语调中蕴含着更深切的惧怕:“别打、别打我……”
一抹痛色从傅沉脸上掠过。
他都知道了,夏星言消失的这段时间,过着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的日子。倘若现在他愿意掀开衣物,傅沉将会看到那疮痍满目。
傅沉眼底掀起波澜,压下情绪轻声道:“不打你,这里也不会有人打你,把头发擦干,别感冒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与此同时,夏星言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傅沉走去将窗户关上。
夏星言努力平息如擂鼓的心跳,捧着傅沉给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湿发。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有何目的,态度又为何意味不明。
但他哪里敢问出口,他连说话都瞻前顾后。
傅沉不知道做什么事能让夏星言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只能让面色尽量看上去温和。
但心中的苦楚和痛恨让他根本连伪装都难以做到,满腹的火焰和懊悔无处可泄。
好不容易等夏星言把头发擦干梳好,傅沉便即刻带他下楼:“我饿了,陪我吃点东西。”
夏星言越发捉摸不透傅沉,但这不是他该思虑的事,他只负责听从命令,来时那些人是这么警告的。
夏星言随着傅沉来到餐桌,面前摆了满满一桌美味佳肴,夏星言的肚子不争气地饿了起来。
随后,他听到傅沉淡淡对自己说道:“坐吧。”
但他以为是因为饥饿而导致耳朵出现了幻听,还是一直站着一动不动。
略微低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坐下吃饭,一个人吃不是滋味。”
傅沉这句是实话,自从以为夏星言死了之后,他便没有再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
所以不仅夏星言瘦了不少,连他自己都日渐消瘦。
常伯刚好端来了牛奶,看到夏星言还杵着,和蔼地出声提醒:“先生好长时间没好好吃过饭了,你当陪陪他,别太拘束……”
这句话在夏星言的理解看来,像是工作任务的范围之一。于是他乖顺地坐了下来,捧起了面前的碗。
肚子确实很饿,眼前的美食又过于诱人,夏星言悄悄地咽了咽口水。
常伯时不时往他碗里夹菜,这一大桌菜都是按照夏星言之前的喜好做的。
夏星言一方面是因为肚子真饿,另一方面把吃饭当成了任务之一,他不敢违抗傅沉的「命令」。于是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他即便很饿,骨子里的教养却还是根深蒂固的。
夏星言吃了很多,傅沉虽然因为心中苦涩也没什么胃口,但总算比这段时间以来吃得多。
吃完饭后,他觉察到夏星言由于自己在场的缘故总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于是把空间暂时留给他,让他在客厅休息。
客厅留了两个佣人照看着,但要求他们离得远远的,不得惊扰夏星言。
客厅里开了合适的暖气,身下的沙发柔软舒适,刚填饱肚子的夏星言处于这种条件下,竟不由自主地犯困了。
但他不敢睡觉,傅沉交代他在客厅坐着,也没有下达别的任务。即便是没有人监督,夏星言也不敢偷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夏星言越坐越困。于是决定起身在客厅走一走,强迫自己不能打瞌睡。
他缓慢地在客厅绕圈走着。
而当靠近那两个佣人驻守的位置时,一段小声的对话入了夏星言的耳朵。
这两个佣人从前没见过夏星言,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便和旁边的人八卦了起来:“你说傅先生找个弱不禁风的人回来干嘛?也没让他做事。”
提起八卦,另一个佣人也起了兴致,渐渐变得口无遮拦:“我听说傅小姐一直久病不起,有钱人家都比较迷信,说不定是想找人挡灾什么的!”
夏星言僵硬地站在原地,恐慌之意霎时间占据了他整颗心脏。
第6章 手臂上也全是伤
夏星言双脚发软,心跳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混乱地跳跃着,薄薄的唇微微抿成一条线,大概明白过来为什么傅沉会平白无故对自己这么温和。
这时,常伯端来水果的动作打破了夏星言的思绪。他发现,常伯对自己的态度也分外可亲。
“夏先生,吃点饭后果吧,吃完休息一下,今晚先生预约了医生过来帮你检查身体……”
夏星言原本想纠正常伯的称呼,他年纪小,又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实在担不起这句「夏先生」。
可下一秒就被常伯口中所说的「检查身体」动荡了心神。
为什么要检查身体呢?
是不是刚刚佣人口中所说的挡灾,其实是捐献器官之类的。
他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新闻,有钱人家为了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会使用活人的器官,将他人的生命视为粪土。
夏星言睁着无助的双眼,眸中无可抑制的流露出怯懦的神色,嗓音有些低哑:“伯伯,为、为什么要检查身体……我、我没病,很健康……”
常伯看到夏星言的表情带着惧意和恍惚,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时间,这人的性子竟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常伯心酸地叹了口气,像一个慈爱的长辈,轻声安抚了他:“就是做一个常规的体检,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需要的,你别太紧张……”
可夏星言脑海中通通是傅沉打电话时狠戾的模样和刚刚佣人的对话,常伯的委婉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检查身体就是要给傅沉的家人当供体的。
可即便心中的惧意仿佛没顶,夏星言也不敢产生丝毫反抗的念头。
那段惨绝人寰的日子已经让他形成了一个认知,反抗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虐待。
“过去沙发上休息,吃点东西。”夏星言的脸色实在让常伯不忍直视,从前白里透红的肤色被惨白代替,这需要养多久才能补得回来啊……
夏星言慢吞吞走回沙发上坐下,脸上勉强带了点礼貌的笑意,但下唇已经被咬到泛白。
放在自己面前的水果看起来十分昂贵,是全部洗好切好的拼盘,夏星言只认得苹果、雪梨这些比较常见的,其余的连在网上都没有看到过。
他战战兢兢地用精致的小竹签叉了一块苹果吃,它已经被切成了最小块,为的就是方便夏星言入口。但他却心不在焉地咀嚼了好久才把那一小块完全咽下去。
常伯见他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便不再继续劝他多吃,问他要不要回房休息。
夏星言轻轻摇了摇头,用那样无助的眼神盯着面前的茶几发呆,任谁看了这副模样都会于心不忍,那些人到底是如何狠得下心下毒手的。
常伯不再继续说什么,叹了口气无奈地把空间留给他。
傅沉到了傍晚才回来,跟随在他身后的还有常伯口中所说的过来帮夏星言检查的医生。
傅沉进了客厅之后,眸色立刻沉了下来,夏星言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安分而拘谨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似乎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他留空间给夏星言休息,不是让他像坐牢一样的。
但那副可怜模样让傅沉产生的半点火星压了下去。
那人仿佛已被夺走了所有的骄傲与任性,只剩下茫然与孤寂。
夏星言突然顺着动静看向了傅沉,萦绕在他周身的孤独感瞬间被惊慌打破,像是被打开了畏惧的开关,他从沙发上仓皇失措地站了起来,呼吸仿佛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他甚至连招呼都忘了打,静静垂首等待傅沉的指示。
心口好像被挖走了什么,傅沉的身形僵了僵,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夏星言面前。
“你怎么不休息,一直都坐在这里么?”男人的声音是好听的,但容易给人压迫感。
夏星言说话还是一颤一颤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用、休息……但我不知道、要干什么、活儿……”
夏星言在客厅等了大半天时间都没有等来任何人的吩咐,在他的认为里。即使要把自己养成合格的供体,也并不代表可以在这个家里面游手好闲。
下人就是下人,要遵守本分。
傅沉皱着眉凝视着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别的,注意力拉回到正事上,介绍他带进来的医生:“这是方医生,来给你检查身体的。”
大概是常伯提前的告知给了夏星言心理准备,当他后知后觉发现进来的人除了傅沉以外还有医生时,反应也不似方才那般激烈了。
他以为检查身体就是要打针,乖顺地挽起了自己宽大的手袖,下一瞬,暴露在傅沉眼前的是一双瘦得皮包骨的手臂,上面布满淤青和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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