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原城,柳家
偏僻的小院里灵气涌动,渐渐形成小小的漏斗状,旋转着没入屋顶。
良久,盘坐在床上的苏卿北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抹精光一闪而过,他缓缓握了握拳,感受着灵力在经脉中流动的感觉,轻轻呼了口气。
果然,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力量最让人安心。
他下了床,抬手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轻响,整个人就变得清爽干净。
果然,涤尘诀是他这种懒人最大的福音,烧水洗澡什么的,好麻烦。
门上传来一声轻响,是被人在外面轻轻敲了一下。
他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天了,小院里只有一个访客。
主院那边听说他没死,就不再派人来看,还特地说免了他的请安,看起来是一眼也不想看见他。
他的丫鬟跑了,主院说会再拨人来,但一直也没动静。
不过这正合苏卿北的意,安静一个人住才是最好的。
只有落粟还是每日过来,给他送些饭食。
菜色时好时坏,想来是厨房里有什么她就只能拿什么,想想也是难为她。
苏卿北说了声“进来”,门就被轻轻推开,果然是提着食盒的落粟。
她的小圆脸上红扑扑的,小巧的鼻尖上缀着几粒晶莹的汗珠,看到站在地上的苏卿北,弯着眼睛笑了笑道:“玉竹少爷一日比一日精神了呢。”
苏卿北温声道:“全赖落粟姑娘每日为我张罗饭食。”
落粟看着面前皮肤白皙莹润、目若星潭的人,脸上更红了些,连忙低下头摆饭:“少爷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婢子的本份……今日来得有些晚了,是因为前院活儿太多,一直不得空,希望没有饿着了少爷才好。”
说起来奇怪,玉竹少爷她从前也不是没见过,却只是有些“长得挺好,可惜命苦”的感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可是自从他落水醒来后,给人的感觉就完全变了,人还是那个人,模样看着也没有什么变化,可就是变得……更好看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回想那天他刚醒过来时,哪怕是那样乱七八糟的躺在床上,却依然给人一种温润从容的感觉。
甚至当她与之对视之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种缥缈的深情之感……就让人很难招架,就像眼中有个漩涡一般,能把人的魂儿给吸进去。
不过她后来发现了,这人的眼睛就是那样的,看木头桩子也有深清之感……嘤。
他一身狼狈时都那样儿,别说现在人收拾干净了有多么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并不用穿什么华贵的衣裳,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身天水碧的薄衫,长发被一根同色的发带松松的系着,就已经就将前院那些穿金戴银的少爷们比进了泥里去。
他站在晨光里,身上好似也发着光,整个人都透着温暖的意味,不知是朝阳给他增了色,还是他让晨光变得更温柔。
这样的人,哪怕只是站在他的身边,呼吸都该放轻些。
苏卿北说了声“不晚”,见落粟摆好了饭却不曾走,只是直愣愣的看着他,不由得想到她刚才说一早上一直都很忙。
难道是她太忙,也没能吃饭,现在看到吃的饿了,却不好意思说?
想到此,他温声问道:“落粟,你早起可用饭了吗?”
落粟一惊,忙收回眼神,胡乱的收拾着食盒道:“婢子用过了。少爷慢用,不用收拾,婢子一会儿过来收。”
苏卿北点头道:“好,有劳落粟姑娘。”
落粟这才提着食盒逃也般跑走了。
苏卿北见她跑得急,想着这个姑娘也是真的不容易,粗使的婢女本身活计就是最重的,还要抽时间给他送饭,连出门都得用跑的。
他一个大男人,让一个小姑娘这样照顾实在是说不过去,是时候自力更生了,也免得人家小姑娘这样忙碌。
他将来定然是会脱离柳家单独生活的,可是柳家现在的当家人,也就是柳玉竹的亲大伯之所以到现在还养着他,是因为柳玉竹的父母为家族而死,他把无依无靠的侄子扫地出门名声不好听。
柳家主对外自诩仁义,宁愿养个闲人博美名。
如此一来,他要离开柳家,想来不会太容易。
不过吧,咸鱼惯来的“走一步看一步”的习惯是改不了的,他并不太操心将来。
因为要出门,苏卿北不得不把头发好好的弄了弄,整理好衣裳,搜罗了原主仅有的一点银两出了门。
是的,银两,柳玉竹不能修炼,手里是连一块灵石也没有的,只有几块碎银子,也是很可怜了。
走出去这一路,一直有或自以为隐蔽、或明目张胆的目光看过来。
想来是因为他死好几天也没死成的壮举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苏卿北还是不太喜欢被人围观,于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快出前院大门的时候,一个少年的嗓音突兀的从背后响起:“哟,我道是谁,这不是我那淹不死的堂哥吗?你竟然还会出门?”
苏卿北脚下未停,根本不理他。
少年的声音恼怒起来:“站住!柳玉竹!你长脾气了,给我站住!来人!来人!给本少爷拦住他!”
呼啦啦一群小厮围上来,挡住了苏卿北的去路。
苏卿北叹了口气,只得转过身来。
第186章 快拦住他!
一个满身锦缎、身上挂满金银玉饰的大眼睛少年快步向他走来,身后还有一个略显成熟些的青年慢悠悠的跟着,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意。
少年行至跟前,大声道:“柳玉竹,你长能耐了,本少爷叫你,你竟敢不应?”
苏卿北垂目看着这个矮了他将近一头的少年,不太想与一个孩子争吵:“你的语气,不太像是在叫堂哥。”
少年嗤了一声:“你不过是养在家里的赖皮狗,比一个下人还没用,还真把自己当我哥了?你也配?”
这是一个被惯坏了的、没有礼貌教养的孩子。
苏卿北不想理会他,转身欲走。
那少年见他竟然敢无视自己,出离愤怒了,上前两步便向他的肩膀抓去。
他好歹是修真家族的人,小小年纪,已经进入炼气期,这一抓之下,已然用上了灵力。
用灵力去对付一个刚刚经历九死一生的普通人,可以说是十分的不讲武德,但没办法,谁强谁有理。
然而他的手还未沾到那人的身,整条胳膊就是一麻,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压着胳膊按到了地上。
胳膊上传来难言的酸麻,继而便是剧烈的疼痛,他一个身娇肉贵的小少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顿时大声惨叫起来。
苏卿北本是不想与一个孩子计较的,可是这个小孩咄咄逼人,甚至动用了灵力,若是原主,这一下必然要受重伤。
他现在虽然还能保持平和,但接连事故,心情绝不能算好,少年此举也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他就算是修为重修,灵力不足,但多年的积累和经验却是实打实的,一个刚刚炼气的小孩儿他还没放在眼里。
少年一看就还没有出门历练过,灵力是有,但一出手却是破绽百出,那出招速度在苏卿北的眼里简直就跟慢动作一样,被他一指戳在麻筋上,反手一按,还没怎么着他,就叫得跟杀猪一样。
旁边一直看热闹的青年一见,连忙上前,不由分说的五指成爪,带着一股劲风向苏卿北袭来。
这个还稍微像点样儿,但也不怎么地。
苏卿北脚尖在地面上一踏,一个小土块被震得离地飞起,被他反手一挥,土块激射而出。
那青年的手在堪堪要碰到苏卿北之前,就被土块正中眉心。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用于修者也是一样。
这两人太慢了,一看就还没受过社会毒打,只会窝里横。
“啪”的一声,土块碎裂开来,青年被那冲力带得“蹬蹬”连退数步才堪堪止住身形,带着一脑门子土印惊骇的看向苏卿北。
怎么会?明明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怎么突然就……
被苏卿北按住的少年惨叫已经变成了哭腔,嘴里的话也从高声叫骂变成了求饶。
苏卿北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少年“扑通”一声趴到地上,抱着胳膊呜呜痛哭。
苏卿北看了看他,又将目光转到青年的脸上,淡淡的道:“若我用的是石子或铁器,你已经死了。”
青年的脸色刷的变得雪白。
苏卿北轻拂衣袖,转过身继续向外走,声音几乎没有起伏:“别再惹我。”
之前围住他的小厮们呼啦啦的向两边散去,声也不敢出。
苏卿北走出大门,轻轻吐出一口气。
唉,应付这些人好烦啊,要是别人都看不见他就好了。
他用身上的钱买了些符纸和朱砂,都是最普通的那一种。
想要好好生活必须得有钱,银两不算,在修士之中,灵石才是硬通货,但他的身上一穷二白,连一块灵石也没有。
本来一个大家少爷,是有份例的,可自从柳玉竹的父母没了之后,份例这种东西是离他远去了,主家养活他的方式就是给他一口饭吃。
苏卿北想要赚钱,最快的法子就是画符,符箓这个东西在外面可是很值钱的。
他本以为自己把主院的少爷们给打了,家主会拿他问责,不想主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苏卿北乐得清静,伏案画了些低阶符箓,戴上遮挡容貌的帷帽,拿去多宝阁卖掉。
多宝阁几乎算是修者的万能杂货铺一样的存在,它开遍了整个灵泽大陆,稍微有点规模的城里都有它的身影。
里面法器、法宝、丹药、符箓、各种材料、天材地宝什么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卖不到的。
当然,它不光是卖东西,如果修士手中有什么好东西也可以拿去卖,掌柜看上眼了就会出钱去收,给出的价格一般都是比较公道的。
对于苏卿北这种嘴皮子不太行的人来说,这种不用讨价还价的地方简直就是不二选择。
能当多宝阁的小二,见多识广眼力好,灵活机变是基本素养,他们绝不会因为顾客的任何装束而露出一丝丝的惊讶。
像苏卿北这种戴着帷帽的更是见惯不怪,他顺利的将手里的符箓换成了灵石,然后拿着灵石又买了更多的符纸,以此鸡生蛋蛋生鸡的得到更多的灵石。
经过上次的震慑后,他在柳家来去就变得顺利了许多,再没有人来招惹,就连一些下人看见他都躲着走,从而形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隐形人”。
从前是无人搭理,现在是无人敢搭理。
只有落粟还是一如既往的给他送饭。
他自己买了些食材,本来有跟落粟说不用送了,他自己做,但落粟还是隔三差五的给他送些吃的来。
有时是一些糕点,有时是一些果子,有时是一些食材,像是很担心他会饿死,让他哭笑不得。
苏卿北感念她的善心,挑了几张不用灵力激发的护身符箓给她,希望能在这个善良的姑娘遭遇危险时保她平安。
他第二次去多宝阁卖符箓的时候,一进门,刚想寻上次交易的小二哥,就见那小二哥几步冲将上来,却不与他说话,反而扯着脖子冲着楼上喊:“掌柜的!那位公子来了!”
楼梯间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来了吗?快快拦住他,别让他走了!”
第187章 哥哥!
苏卿北吓了一跳,没听说多宝阁中还有黑店啊。
很快,从楼上冲下来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几大步走过来,满脸堆笑的道:“哎呀公子,真是让我好等!公子快快这边请!”
他十分热情的将苏卿北请到了一个隔间里,吩咐小二上了一壶热茶,笑眯眯的道:“公子这次来,还是出售符箓吗?”
苏卿北点了下头,翻手取出了这次要卖的符箓。
掌柜也不介意他的冷淡,十分热情的接了过来,仔细看过之后,更是笑得满脸开花:“敢问公子,这些符箓可是出自公子之手?”
苏卿北摇了摇头:“只是代卖,有区别吗?”
掌柜忙道:“不,没有区别,是否代卖都无妨,只是在下自认虽然修为不济,却还有些眼力,绘制此符的仙师必是符道天才,用这等劣质材料绘制,真真是暴殄天物。
不若这样,日后这制符材料就由我多宝阁无偿提供,只盼公子背后的仙师制成的符箓都售与我多宝阁,价格方面,也绝不会让公子吃亏,如何?”
苏卿北顿了一会儿才道:“无偿提供?”
掌柜“啪啪”拍着胸脯道:“绝对无偿!在下以我多宝阁多年名誉起誓,绝无欺瞒!
如此人物肯将宝符售出,定然是有些缘故。在下不欲探听任何秘幸,只盼能收到仙师这一段时间所绘制的所有符箓。
当然,仙师若有难处需要我多宝阁帮忙,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也必然义不容辞!”
苏卿北想了想,点头道:“好。”
这掌柜的眼力当真毒辣,仅凭几张符就能看出这许多事来,想来掌柜此举无非是不想看中的符箓被售与别家,想要整个垄断,反正他也没想货比三家,给钱就行。
掌柜哈哈大笑:“公子爽快人!有道是出门靠朋友,若公子看得起,从今以后,在下就高攀则个,与公子交个朋友!”
苏卿北不太想交朋友,但对于这种能舌灿莲花的自来熟,他一向没什么办法,只能生硬的点了下头。
于是他来一趟多宝阁,得到了一大叠上等符纸以及一个胖胖的掌柜朋友。
胖掌柜将他送出门,脸上的笑意很久都落不下来。
小二见自家掌柜如此高兴,凑上来笑着道:“掌柜的如此高兴,可是顺利的笼下了那位公子的符箓么?”
掌柜笑眯眯的喝着茶水点头。
小二给他续了茶,脸上堆着笑:“那公子看着修为不高,那符箓如此精妙必然不是出自他手,掌柜何不派人跟着他,见见他的背后之人?”
掌柜笑着敲了下小二的额头:“我们是生意人,不要做生意之外的事。这符箓精妙,所含灵力却弱,那背后之人必然是龙游浅海,是以才不愿露面,我们给予善意,便是和气生财,轻易得罪才是杀鸡取卵,毕竟,我们要的只是符箓,而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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