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了,这鬼地方,待的老子身上都快长蘑菇了。”
敬平想也不想地接话,被丁酉一巴掌呼了后脑勺:“说话干净点。”
顾谨彧知道这些人是来跟着陆展清一起走的,愈发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哭得站不稳,跌坐在地上,深深地自责。
“这小童怎么还在哭,哪来的?”
敬平好奇地想要伸出手摸他的头,却被丁酉一巴掌拍开。
“敬平,这可是今日新选出来的千巧阁少阁主,顾少阁主。”
敬平嘿了一声,收回了手。
历来两届少阁主之间都是你死我活,驱逐与被驱逐的关系。
敬平后怕地看了一眼陆展清,悄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小声道:“得亏没摸上去,吓我一跳。”
不多时,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来到小院里,很快就站满了小院不算大的地方。
院外的钟声响起最后一声。
陆展清衣带当风,负手而立:“诸位,一旦出了这小院,便是选择了背叛林逸,再无转圜。我知你们中有些人并不是为了要追随于我,只是想离开这个地方,倒也无妨。若是能出去,各位便是自由身。”
乌泱泱的一院子暗卫纷纷单膝跪地:“吾等愿追随少阁主,以身正名,杀出生路。”
陆展清向前一步,踏着破碎的光影,薄刃瞬间了结了潜伏在小院外向他提刀而来的暗卫,掷地有声:“今日之战,不为他人,只为自己。”
喷涌而出的鲜血映红了每一位暗卫的眼底。
“诸位,战吧。”
刀光剑影里,人脸都模糊在浓郁的血雾中。
这些被打上叛徒称号的暗卫们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有些人他们甚至都不认识,初次见面便是杀气腾腾的兵刃。
“丁酉,敬平,你二人也要叛我么?”林逸立在高处,睥睨着他们。
丁酉横枪在前,一脚踢开朝敬平砍去的暗卫,脸上满是被溅起的斑驳血迹。
他仰头看去,日光照的他根本看不清林逸的神情,只好说道:“请阁主成全。”
敬平腿有伤,无法直立,更别提用软剑,眼见丁酉越来越吃力,却无能为力,急得眼睛通红。
“好,成全你。”
林逸冷笑一声,下了新的命令:“谁若是取下他二人首级,就接替他二人位置。”
阁主的话一言九鼎,周围的暗卫们精神一振,都朝着他二人攻去。
丁酉的长枪所过之处,张张都是贪婪又嗜血的面容。
长枪能够以一敌十,却不能挡住从各个刁钻角度贴身而去的匕首。
“噔——”
冒着寒光的枪尖刚刚打落一把匕首,另一把却朝着敬平的后心而去。
“敬平!”
长枪来不及回转,丁酉急切地出声提醒。
一枚白子破空而至,打落了那要命的匕首。
敬平还没来得及道谢,胸前就重了一掌,重重地飞了出去,口吐鲜血摔在地上。
“南倾,之前你不是中了敬平的计么,如今有仇报仇,杀了还是煮了,你说了算。”
闵南倾将手中的铁鞭甩得哗哗响,狞笑着朝敬平打去。
敬平用力地锤着腿,仍无法起身半分,急得脖间青筋暴起,嘶吼连连。
“敬平!”
丁酉焦心至极,刚飞身而起,就被一道残影击回地面,淹没在寒光凛然的兵刃中。
“想救人?”
林逸噙着笑,不疾不徐地收回内力,欣赏着敬平与丁酉的狼狈,转过头倨傲道:“陆展清,今日是叛变之人的受难日。你已不是我千巧阁之人,就是死了,我也名正言顺。”
再不掩饰他的杀意,林逸朝周围的暗卫打着手势:“想分家,也得有这个本事才是。”
暗卫们握紧手中的各式武器,将陆展清团团围住。
绕在腕间的明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陆展清再不压制自己的内力,十数年艰辛修炼的内力磅礴而出,瞬间就震开了一圈飞扑上前的暗卫。
风声被搅动,砂石在飞卷。
明雪所过之处,兵刃断裂,血肉撕裂。
林逸寒声道:“这身内力,瞒着我修炼了许久吧。”
陆展清白衣染血,一双眼里盛着比明雪还锐利的寒意,猛地对上林逸劈下的袖风,道:“我这刀下肉,做的太久了,该换人了。”
林逸嗤笑着,五指张开,牵引着内力幻化成一把巨刀,道:“就你,也配?”
“刀下肉就是刀下肉,终归是一摊烂泥。”
巨刀搅动着血雾,向陆展清疾劈而下。
这段时间,林逸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每日探听,得来的只有自己愈发无可挽回的名声。
“杀了你,我还是受万人敬仰的千巧阁阁主,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陆展清做的,你会替我背负着骂名,在地狱里煎熬。”
消瘦高凸的颧骨让林逸的眼神愈发阴狠,他布满斑点的手背高高鼓起,扯过一旁暗卫的刀,刺向陆展清的脖颈。
明雪狠狠向上一挑,陆展清后退的同时反手甩出几枚白子,在一片叮当碰撞中,笑道:“林逸,你这恐惧的样子,真真像一条丧家犬。”
林逸的面容扭曲到可怕。
厮杀声中,丁酉撞开再次围堵而上的暗卫,长枪向前横扫,终于破开了一条路。
敬平手上的软剑早就被铁鞭挑开。
闵南倾欺他无法站立,记记都朝他的腿上打去。
长枪在地上拖出尖锐的痕迹,肆虐的杀意在蔓延。
枪杆趁着闵南倾举鞭时,重重击上他的后背,闵南倾毫无防备,向前趔趄了几步,猛地回头。
以沉着冷静著称的丁酉只剩下愠怒燥烈,闵南倾用手背擦拭溢出来的鲜血,嘲讽道:“敬平,怎么龟缩着,自己来啊。”
他站定,放长铁鞭,臂上的肌肉随着动作紧绷,不紧不慢道:“好可惜,你没看见当时的场景。我是用石头敲的,一点点沿着他的膝盖,从上往下敲的,慢慢地敲碎他的腿骨,慢慢地割断他的经脉。”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丁酉,眼见长枪迅猛地扫过来,早有准备的闵南倾大喝一声,双腿下沉后借力跳起,双手紧握铁鞭高举过头顶,朝着长枪尾部一劈而下。
闵南倾力气大,铁鞭被震开的同时,丁酉即刻感觉到虎口撕裂,麻疼不已。
暗卫首领最擅长寻人弱点,他改变了大开大合的招式,贴身而上,处处朝着丁酉要害处打去。
“骨头碎裂的声音真是美妙,那天晚上,敬平恨极了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趁着丁酉呼吸急促的瞬间,他稳准狠地朝着丁酉的面门而去,又迅疾地改变了方向,在他的腰间划了一刀。
丁酉的腰间瞬间鲜血淋漓,透了黑衣。
“去你的,老畜生!酉哥,别听他讲话,假的!”
敬平看着地上瞬间积起的血洼,双眼猩红,破口大骂,双手撑着自己,用尽全力朝闵南倾撞去。
闵南倾看着像臭虫一样蠕动的敬平,蓄势已久的铁鞭朝他天灵盖砸下。
铁鞭带起的腥风近在咫尺。
丁酉脸色煞白,长枪才挥动,铁鞭的末梢已经悬在了敬平头上。
“敬平!!”
丁酉嘶声急呼,手中长枪朝前一刺,却被闵南倾一脚踩住枪尖,动弹不得。
令人胆寒的铁腥味铺天盖地。
敬平拼命踢着双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铁鞭愈来愈近。
“咣——”
刺耳的钢刃相接之声溅起火花。
陆展清持着明雪,挡在敬平面前,一招逼退了闵南倾。
可正是这一下,让僵持了许久的林逸有机可乘。
他掌中蓄起内力,鬼魅般靠近,在陆展清心口处狠狠一拍。
陆展清被抛起数米高,终于见到希望的暗卫们纷纷举起武器,等待着撕裂陆展清的血肉。
林逸这一掌完全朝心脉而去。
陆展清眼前发黑,全身的内力连同经脉被封死,决然地从空中坠落。
“少阁主!!”
由内力凝实的长箭骤然轰开所有暗卫,而后化作点点流萤,牢牢地托住陆展清。
慕长宁一袭修身白衣,从半空急掠而下,虚空一抓,一支由内力凝成的虚幻箭矢便对准了林逸。
林逸瞳孔一缩,连连卷动袖风格挡,却被这可怖的箭矢穿透肩膀,抛出十数米之远。
两人在兵刃交接的血色中对望。
无论是周围的刀光剑影,还是一拥而上的厮杀声。
慕长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目光所及只有陆展清略显苍白的面庞。
他扶住陆展清微微趔趄的身体,握住他沾着血色的手,委身跪地。
“少阁主——”
慕长宁仰头望他,声音还带着些后怕的颤抖。
“影三来迟,请您恕罪。”
第68章 收网
无遮挡的日光倾泻而下,被厮杀之地的血腥气浸得雾蒙蒙的,泛着些红。
慕长宁把脸贴向陆展清的手背,未干涸的血迹沾在眼尾,凌厉慑人。
他甚至都没起身,只随意地看了周围一眼。
“是你们要伤我的少阁主,是么。”
众人只看见那一截绕着红绳的白皙手腕轻巧地转动着,而后就感觉到一股恐怖到无法反抗的威压铺天盖地袭来。
雄厚的内力搅动着周遭的一切。
暗卫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兵刃被卷至半空,瞬间被慕长宁的内力碾成一堆破铜烂铁。
慕长宁侧着半张脸,眼眸晦暗冷淡,轻声道:“少阁主伤一分,你们还十分。”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无数支由内力虚幻凝成的箭矢对准了他们。
天壤之别的实力下,暗卫们被内力压得跪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面色涨红。
一暗卫眼球高凸,艰难道:“这人是谁、少、少阁主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强的人——”
刘铭嘿了一声,从树上跳下来一脚踩在这人后背上,嚷嚷着:“影三啊!我们影三!厉害吧!混账东西让你们狗眼看人低!”
有慕长宁内力的压制,跟着陆展清要分家的暗卫们伺机而动,很快就占了上风。
一众惨叫与凄声中,陆展清揉着他的脑袋,把人带起,道:“长宁,不生气,我不碍事。”
慕长宁抿了抿唇,目光一路向下,看到陆展清被染上血色的衣袍时,一直积蓄的内力又重了几分,瞬间就有好几个暗卫扛不住重压,气绝身亡。
“三三。”
陆展清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直视着他,道:“都是别人的血,我没事,他们不值得三三耗费如此之大。”
慕长宁一言不发,目光落在他脸上,很快又移走。
陆展清好似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声,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
“我好不容易见到三三,怎么三三只顾着生气,话也不跟我说。”
果然,慕长宁一听这话,就有些着急。
他立刻撤回了内力,道:“我没有——”
剩下的话消失在了陆展清的拥抱中。
慕长宁卸下浑身力气,双臂圈着他的腰身,闷声唤他:“少阁主。”
“嗯。”
陆展清拍了拍他的后背,哄慰道:“我在,这不是好好的么。”
“我们长宁数月不见,都这么厉害了。”
陆展清捏了捏他的耳朵,笑道:“看来这千巧阁,要被我分掉大半了。”
慕长宁终于露出了笑意,看着不远处擦着血的林逸,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勾着莹白的明雪玩,道:“都分掉,一点也别给他留。”
一旁的石柱被撞碎,闵南倾摔在地上,铁鞭掉在了远处。
丁酉身上的伤有三四道,狰狞地外翻着。
他恍若不觉,朝闵南倾走近,枪尖指在了他的膝盖上。
闵南倾有所预感,双手蓄力想要将自己移开,可惜他速度不够,沾着血色的枪尖重而猛地打在了他的膝盖骨上,接着一寸寸地往下。
丁酉的动作很慢,似乎在出气,也似乎要让一个人看得清楚。
围攻两人的暗卫们听到首领的痛呼,相互对视一眼,缓缓后退。
闵南倾满头都是汗,忍着痛苦说道:“敬平,好惨啊,报仇都要借他人之手。”
转过头看向双手撑地,浑身浴血的敬平,挑衅着:“敬平,是不是男人,走过来啊,自己动手。”
长枪重重地敲在他的心口处,闵南倾猛然呛出一口血来,怨毒地盯着丁酉。
敬平胸膛在剧烈地起伏,他一把甩开想要搀扶他的刘铭,努力撑起身体,一脚深一脚浅地朝闵南倾走去。
无法治愈的右腿早就失去了支撑能力,不过走了两步,他就脸朝地摔了下去。
尽管有双手支撑的缓冲,脸上还是被刮开了一个深深的血口子。
丁酉见状,收起长枪想要去扶他,被敬平一把甩开了手。
见此情景,闵南倾闷闷地笑了几声,吐出嘴里的腥甜,沙哑道:“笨拙的蠕虫。”
敬平喘着气,眼里是恨极了的泪:“老子今天,爬也要爬过去,杀了你。”
闵南倾猖狂地笑着:“你凭什么杀我啊,是凭你走都走不动的腿,还是剑都拿不起的手?”
敬平头上青筋暴起,十指撑地,狰狞地咬着牙,一点点朝他爬去。
右腿在粗糙不平的地面上拖行着,很快就溢出血迹。
趋近正午,日光猛烈地打着,烤得人炙热生痛。
敬平用肩膀撞开一直压着闵南倾的长枪,双手抓着软剑,绕上了闵南倾的脖间。
他单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一拳又一拳地朝着他的脸上砸去。
周遭一片静默,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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