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小谭同学。”傅青逸在电话那头笑问:“是不是等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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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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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谁等你——”了的那个了字还没说完,谭佑霜便顿住。
他放下手中那块褪色的积木,将其重新摆放至杂物的顶端,又抬起手掌看了看那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半晌,才在对方安静的呼吸声中小声改口道:“……也还好,没等太久。”
谭佑霜这个停顿转折来得突然,傅青逸一听便知出了问题。
他手指无意识搭上刚才傅青霜递进来的果盘边沿,放轻声音解释说:“刚才我哥找我有点事,就没来得及回消息。学习这件事一两句说不清楚,我想着打电话说要方便些,和他聊完就过来了。”
解释完,傅青逸神情却没有放松,他眉心微蹙,斟酌着用词问道:“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有吗?”谭佑霜疑惑想:……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太少见,傅青逸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他的笑声隔着遥远距离传到紧贴着手机的谭佑霜耳朵里,很轻,但很好听,让人心尖酥酥麻麻的。
兴许是知道谭佑霜心情不好,傅青逸此时的声音和平时懒散戏谑的腔调完全不同。他的音调变得极其轻柔温和,如徐徐和风缓慢地吹拂而过,莫名就将谭佑霜嘈杂混乱的思绪抚平。
“有的,我知道你不高兴。”傅青逸就像会读心术一样问:“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看出来的?”
谭佑霜指甲陷进掌心里,直到皮肉上留下了浅浅的掐痕,才给出肯定回答。
“嗯……”他问:“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傅青逸想。
“很明显啊,小谭同学,说话的语气都不对劲了。”谭佑霜听见傅青逸在电话那一头叹了口气,随后便是窗帘刷一声滑动的声音。
傅青逸早就起床了,不可能是开窗帘,所以他把窗帘关上了?是要干什么?
谭佑霜心头一动。
傅青逸在昏暗中捏了捏鼻梁,问:“到底怎么了?”
“没事。”喉咙好像忽然变得干涩起来,谭佑霜喉头滚动了一下,才回答。
“别骗我。”傅青逸看了看自己房间内的东西,端上果盘又往傅青霜房间走,“真的没事?”
“没事。”
“哦,那你在家吗?”
“……我在。”谭佑霜意识到什么,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傅青逸敲了敲傅青霜的门,在傅青霜发出“进——”的一声后嘎吱转开了门锁。
他一手端着果盘一手拿着电话冲傅青霜道:“你来吃,我出去一趟。”
“啊?你在说什么?”谭佑霜在电话里听见傅青逸好像正在冲另一个人说话,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也听明白了,但那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的内容却忽然让他有些晕眩。
他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谭佑霜握了握拳,掌心已经汗湿了。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再次出声迟疑喊道:“——傅青逸?”
“嗯,我在。”傅青逸站在玄关处穿鞋,他顺便看了眼手机,百分之八十九的电量,还成。
傅青逸穿好鞋子,对电话那头的谭佑霜说:“你在家是吧,等着,我来找你。”
话到这里,傅青逸才顿住两秒,忽然想起什么道:“你应该没别的事需要出门吧?”
得先问清楚,不然等会儿走过去了才发现人不在,那多难搞。
“我没事,我一直在家。”谭佑霜飞快回答。
……嗯?话音刚落就回了,是很期待我过去吗?
傅青逸眉眼弯弯,又笑了一声。
谭佑霜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回答的太快了,他羞恼地拧了下眉,刚想找补一句,却又被傅青逸忽然一句“那就乖乖待在家里等我”砸了个七晕八素。
“哦、哦,那,那好。”
我等你三个字拧巴在喉咙里,憋红了脸都还没说出来。
“嗯,挂了,到了再给你发消息。”傅青逸听着谭佑霜在电话那头结结巴巴的声音,眼含笑意挂断电话。
“出去?”傅青霜拿着傅青逸才吃了几块就又被端回他手上的果盘,表情有些遗憾。
“嗯,去老城区,谭佑霜家,地址已经发你手机上了。”傅青逸道。
“早去早回。”傅青霜道:“注意安全。”
“我要回来的时候给你发消息。”傅青逸嘱咐道:“也别一天到晚盯着电脑看,多出去走走。”
“行,听你的。”傅青霜叉了一块红心火龙果放进嘴里,冲傅青逸挥了挥手:“拜——拜——”
他刚要扭头,就见已经跨出大门的傅青逸嗖一下又冲了回来。
“还有别的水果吗?”傅青逸拍了拍险些因他这一去一回呛到的傅青霜,同情问。
“有,”傅青霜艰难地咽下那块火龙果,指着茶几底下的果篮道:“去别人家是得带点东西去,你看看水果够吗?不够再去买。”
“应该够。”傅青逸把果篮中仅剩的一个火龙果,两串红宝石葡萄和半盒淡雪草莓通通塞进塑料袋里,提起便走。
“再见了,哥。”
傅青逸来去如风。
“嗯,慢——”傅青霜刚说完两个字,傅青逸就已经砰一声关上了门,人影消失不见。
“——走不送。”傅青霜慢半拍地说完,看向被洗劫一空的果篮,再次摇摇头感慨。
傅青逸这小子什么时候关门这么粗暴过啊。果真是弟大不中留。
中午十二点过,直接打车坐到了老城区的傅青逸站在错综复杂的街巷口处,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站在原地给谭佑霜发了定位过去。
【Rebirth:我在这里】
【Rebirth:(图片)】
【Rebirth:谭哥,我找不到路】
最后这句话发的是语音,傅青逸声音里特有的笑意很明显,但又带了点示弱和妥协。
叫什么谭哥。真是的。这点路都找不到,蠢死他得了。
谭佑霜揉了揉通红的耳根,从房间角落里把自己洗到发白的帆布鞋扒了出来。
“等着,就站那儿别乱走,我来找你。”谭佑霜按住语音键,大哥范儿十足地冲小弟傅青逸回。
“姥,”谭佑霜套上鞋子冲到门口,冲客厅里坐着看电视的老太太说:“我出去接个同学——”
“诶,去吧。记得回来吃饭啊——”
谭佑霜穿着帆布鞋三步两步冲下楼,动作飞快,身体几乎要在老小区的楼道间腾飞起来。他黑色的衣角潇洒地在空中扬起又落下,露出一截劲瘦冷白的腰,又被翻飞的衣角遮盖住。
等一鼓作气冲下楼后,谭佑霜才点开图片。
看到那个被阳光普照的、熟悉的蓝色路牌时,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一种奇怪的、名为兴奋的冲动在谭佑霜心中沸腾起来,和空气中特有的热意一样让人躁动不安。
夏末的粘稠和焦躁太浓郁了,像油,助力一把火在谭佑霜心里直直烧了起来。火红的烈焰舔舐过他的肌肉,舔舐过他的筋骨,最后又熊熊烧灼起他的整个大脑,让那种冲动从心脏一路烧到了全身。
谭佑霜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有点想去见傅青逸。
很想。
非常想。
谭佑霜抹掉额间的汗珠,紧攥着手机撒丫子冲出去,心脏快要从喉咙蹦出来。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最后如同冲上了百米赛跑的决赛现场一样,不顾一切地大步大步迈开步子奋力向前冲,灼烫的热浪随着少年奔跑的身影一起变成了急驰而过的旋风。
喧嚣呼啸的风声、鼓噪嗡响的心跳声、刷刷的血液奔流声聚合在了一起。谭佑霜的肾上腺素在狂奔中一路飙升。
惊掠过熟悉的大街小巷,从几个隐蔽小道中穿行,拐弯,奔驰而过,直到奔袭在傅青逸面前时,才过去了不到几分钟。
夏季的末尾,斑驳的日光沿着树叶的罅隙倾斜而下。傅青逸穿着白色的体恤,米白色的工装裤,踩着双黑色运动鞋,懒洋洋地站在树荫下。
他神色随性,碎发凌乱,细碎的光点从缝隙间洒落,将他笼罩。发梢、衣袖、裸.露的手臂被阳光染上金黄,如一头昏昏欲睡的雄狮蛰伏在阴影中。
但似乎又不是那样。
傅青逸一条腿支着,背脊稍躬,整个人的姿态分明是随意松弛的。在危险的内里之外,一种漂亮甜腻到蛊惑人心的无害如蜜糖般包裹在了外表。
矛盾的人,相悖的习性。
以及与之俱来的——致命吸引力。
“我来了。”谭佑霜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道。
他额头上的汗珠随着嘴唇的一张一合沿着面颊滚落下去,咕噜咕噜砸到地面上,脸上也因为过快的奔跑而漫上了血色。从额头到脖颈都泛着浅淡的粉。
几滴汗顺着线条清晰的下颌线滚落,谭佑霜喉结滚动,用手背抹掉了不断往下掉的汗珠,喘气声粗重。
傅青逸提着水果往前迈了两步,细碎的光斑跳进他瞳孔里,折射出淡淡的浅金。
他低下头冲谭佑霜嘱咐:“刚跑过来的话别立马停下,再走几步。”
谭佑霜抬起头,呆呆地哦了声,绕着阴影缓步走了几分钟,急速的心跳才慢慢平息下来。
傅青逸等他重新走回来在自己面前停下后,抬起手中的水果冲谭佑霜晃了晃:“走吧,去你家。”
谭佑霜喉结滚了滚,问:“给我带的?”
“不是,”傅青逸眉毛一挑道:“我自己吃的。”
“哦。”谭佑霜愣了下,才回。
“……你不会当真了吧?”
傅青逸跟在他身边,笑了,懒洋洋问:“我专门从家里提水果来自己吃?这像话吗?小谭同学,没想到在你心里我居然是这么个形象啊。”
……你别说,要是换个人来,谭佑霜绝对不会当真。
谭佑霜垮着张俊脸,酷酷答:“没有。”
谭佑霜又伸出手来:“给我,我来提。”
既然是给他家里人带的,应该他来帮忙拿着,让傅青逸这个客人提算什么。
“不用。”傅青逸先是摇摇头,眸光扫向谭佑霜手掌时,瞳孔却骤然紧缩:“你的手——”
糟了,出门太快,忘了洗手。
傅青逸空着的那只手将谭佑霜本欲收回去藏起来的右手捉回来,追问:“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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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更一章!亲亲。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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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刚才被积木刺破的伤口,那一处早就没有流血了,却因为谭佑霜抹除血珠的动作而留下了几道猩红血痕。
红色的痕迹在冷白的皮肤上过于明显,傅青逸一眼就注意到了。
“怎么搞的?”傅青逸干脆地把水果袋子往地上一放,两只手将谭佑霜的右手捉过来,皱着眉仔细观察。
“你这受伤频率有点忒高了啊,小谭同学。”傅青逸嘀咕道。
刚才谭佑霜为了见傅青逸跑得太快,血液奔流,体温升高。一路坐车过来还顺便吹了许久空调的傅青逸现在体温要比他低许多。站在一起时还不觉得,皮肤相接后,两个人体温的对比便很明显。
谭佑霜又感受到了那股躁动。
按理说不应该这样的,因为傅青逸的手很凉。
薄薄的皮肤,丰盈的血肉,突起的骨节……每一处的温度都偏凉,每一处的温度都比他低。
但他就是觉得焦躁。
不是想抡起棍子朝人挥过去的焦躁,不是看到谭家叔伯伪善嘴脸时恶心想吐的焦躁,不是对未来绝望到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睡不着觉的焦躁。
现在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像一团被猫弄乱的毛线一样搅和成一团,但是,又的确没有那些琐事那样让他厌烦。
所以,是不喜欢过度接触导致的烦躁吗?
“还好,是小伤口。”傅青逸说话时口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到掌心,暖烘烘的触感袭来,将谭佑霜唤过神。
谭佑霜触电般地快速收回手,回答:“是吧,不是什么大问题。”
离开了傅青逸的手,那种烦躁果然消散不少。
看吧,果然是这样。谭佑霜理所当然地想:确实是过度接触导致他心中烦躁。
“你有创口贴吗?”傅青逸抬眼淡淡一扫,问。
“一点小伤口而已,没必要。”谭佑霜毫不在意地回答:“要不了几天就好了。”
傅青逸眼皮一掀,无情指出:“下周开学考,你还要用右手写字,越快好起来越好。”
提到这个,谭佑霜微微错开了眼睛,低声道:“不都是都说了吗……时间太短补不起来的。”
“小谭同学,要我重复一遍你当时发的信息吗?”傅青逸把手机掏出来,冲他晃了晃,又塞回裤兜里,活灵活现地重复:“时间太短,我一个人补不起来的。”
他的腔调跌宕起伏,最后还用了一声委屈的叹息收尾,调子下沉。谭佑霜藏在碎发里的耳朵一下子红了,干巴巴地说:“哦,然后呢。”
傅青逸一向擅长抓取重点,看谭佑霜这个反应,心里登时跟明镜似的,把他的想法摸了个七七八八。
小狗这么没安全感啊。
这是在冲他摇尾巴撒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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