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相甜美,但笑的时候面目却狰狞起来,身上穿着的衣服类似山神服,且上面有大片大片未干的血迹。
谢扶云问道:“你的血亲都还在等着你迷途知返,你知道吗?”
“血亲?”池嘉萌笑得悲凉,“他们断我前程,杀我所爱,什么都说是我的错!只把我当成可以随时抛弃的工具!你有这样的血亲你要吗!!!”
“我告诉你!我下辈子哪怕为牲为畜!亦或是不入六道轮回!我也不要再做他们的血亲!”
谢扶云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用蝶絮引不是你的错。”谢扶云声音轻得仿佛自言自语,“引厉鬼和大妖害人也不是你的错。”
“错的是乾岳,他不该违背天道,不该插手凡人命数。”
“你懂什么!”池嘉萌厉声打断他,脸肉踌躇,表情难以控制般忽哭忽笑,“哥哥他都是为了我,他都是为了我!你懂什么!你这种断情绝爱的人怎么能体会我们的关系!你什么都不懂!”
谢扶云笑了一声:“是,我们不懂,因为我们不是一类人。”
池嘉萌虽然精神恍惚,这瞬间却总觉得这人的话有些奇怪。
什么叫我们?
她眯眼往谢扶云身後看去,透过层层叠叠的‘气球’,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一直站在谢扶云身後的人。
“哈……”池嘉萌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笑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她看向谢扶云,悲怜道:“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
“我跟你不同。”谢扶云淡声重复道,“我们不是一类人。”
话落,他伸出左手,低声念了几句令人晦涩难懂的召语。
一本泛着金光的线装古册出现在他手上。
其上闪烁的四个字更是古朴刚劲,凡人基本看不懂。
但池嘉萌总觉得自己隐约看过这几个字。
她男朋友喜爱书法,每种古意字体都会研究一番。
她还记得她在乾岳的山洞里发现过一个专门放字轴的柜子,柜子最中间有一层用红绸包裹的字轴,看起来极为贵重,她拿了那东西的时候乾岳还有些紧张,但她一问,他就乖乖抱着她在榻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给她认。
“萌萌,这是我与贵人初识的时候看到过的字体,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那这几个字念什么啊?”
“我教你看,从上往下。”
“――封,地,神,册。”
池嘉萌猛地睁大双眼,神色惊讶无比。
“你怎么会有……”
谢扶云右手一拂,‘气球’们便呜呜嘤嘤地飞向天花板,他手中出现了一只通体瓷白的旧代毛笔。
虽然他的模样是现代装扮,但他做这个动作时却仿佛身着长衣,挥手间似乎有一道宽袖在空中轻轻划过。
谢扶云执笔挈书,垂眸单手翻开古册,目光在书页中静静浏览。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池嘉萌退到房间角落,惊恐地质问着谢扶云,但谢扶云不仅不理她,还一脸淡定地落笔提字。
不知为何,池嘉萌总觉得他这一举动是跟她有关的。
“你在写什么?”池嘉萌抖着唇,眼神狠戾,“不准写了!”
她张手控出蝶絮引,诡丽花影在她眼底浮现。
小房间里瞬间充斥着浓重阴炁,但谢扶云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天花板上的晴天娃娃开始躁动起来,怦怦地撞着墙壁,某一瞬间它们陡然一停,在池嘉萌说出一个“杀”字之後陡然向谢扶云俯冲而去。
“啊啊啊啊――”
厉鬼嘶吼几乎激得人耳鸣。
倏然,就在这诡异焦灼的一刻,一柄收起来的长伞飞到谢扶云头顶,像踢皮球一样把所有晴天娃娃踢到了池嘉萌身边。
池嘉萌胸口一闷,喉头一滚吐出一口血来。
‘咔哒――’
她听到伞开的声音。
一抬眸,她就看见那个一直站在谢扶云身後面容有些模糊的男人站到了谢扶云身边,抬手撑起了伞。
下一秒,所有慢慢升到天花板的晴天娃娃弯着眼角,下雨一般哭了起来。
池嘉萌无暇顾及自己被‘雨水’淋个透湿,她迷茫地看着段清,总觉得这张脸在哪见过。
啊,是了,她在乾岳收藏的古画中见过。
这位是曾经开创泯阴阁的第一人――馗师老祖段清。
不对,他不是段清。
他只是一只偶。
池嘉萌手中的蝶絮引散了。
她看向谢扶云,喃喃道:“你也是个疯子……”
下一刻,‘疯子’的偶突然转眸,冷冷地看向她。
池嘉萌像骤然被人攫住喉颈一般,总觉得这只偶要不是想给身旁之人撑伞,他马上就会把她踩在脚底居高临下地看着了。
突然,池嘉萌感觉识海中灵识一疼,仿佛有什么外界的东西强行刻进了她的神魂之中。
“啊……什么……好疼……”
那东西仿佛要她的命一般,在她神魂之中狠狠印刻。
“救命……哥哥救我……”
她疼得跪倒在地,双手颤抖地撑着地面,嘴里一直呼唤着男友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池嘉萌才感觉脑海中因疼痛带来的嗡鸣开始渐渐消散。
在余下的阵痛之中,她耳後微微发热,从耳根处往上,出现了一个仿佛被什么动物爬过的痕迹。
她茫然地抚摸着耳後那处痕迹,抬眸看向谢扶云。
这时她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拥有众生相,还能执笔在封地神册上落笔,他的身份是她根本不可能直视的存在。
这世间有此能耐的人,只有那一个。
池嘉萌嗓音颤抖,恐惧道:“原来您还活着。”
谢扶云闻言轻笑,合了书页收了笔,客气道:“可惜你快活不了了。”
池嘉萌猛然回神:“不……即便你是神侍,你也不能随便处置馗师的生死!现在全妖委的会长是玄龙!只有他才能管我!你不能这么做!你没资格这么做!”
谢扶云并未解释,段清却勾唇冷呵一声。
“你以为你这条命有什么大用么。”他嗓音冷冽,看她如看死物,“他不要你的命,他要你这辈子都替那山神赎罪。”
池嘉萌撑在地上,神色惊慌又迷惘:“什么……”
“啊,”谢扶云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忘了恭喜池小姐了,地神位已注入你的魂脉,仙山有令,你这辈子都离不开那座山,并且只掌山下一里地之内的雪融洪退,其他事宜包括馗师入山都不会有你的资格,往後,不会有任何人能看见你,百年之後,更不会有任何人会记得你的存在。”
话落,他笑得好看:“怎么样,惊喜吧?”
池嘉萌僵愣着听完,脸部表情保持着麻木,过了不知多久,她许是还不理解,竟然一点一点地转头,看向了段清。
“他……说的什么意思……”
“你很幸运的意思。”段清冷漠道,“他有时候,不一定用这么温和的方式选神。”
“只要灵魂能用,抽了灵识封在此地,生生世世与空山相伴,他也是能做到的。”
“至于你痛苦如何,难熬如何,可悲如何,都与他无关。”
“不要将他想得太伟大,他虽侍奉天神,悲喜天地,但地神于他来讲,同人类一样,不论前缘,不顾後业,本就不用多费心思。”
话落,他瞥见谢扶云用夸奖似的眼神看了他一下。
“不行……”池嘉萌喃喃一句。
“你们不能这么做……”她嗓音慌乱悲凉,“你们也是违背天道啊,仙山凭什么只这么对我!”
段清冷嗤一声。
谢扶云笑得无奈:“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们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凭什么不一样!”池嘉萌双眼猩红,仿佛愤怒不甘到极点。
“因为千帆尽过。”谢扶云半挡在段清身前,手背与对方的指节轻轻一碰。
他轻声道:“我们已经快靠岸了。”
第90章 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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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妖委某层审问室――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知道!”
“你和他们明明是一伙的你还说你不知道!”
“什么叫一伙!那特么顶多叫顺路!我特么那是和他们顺路而已!”
“顺路顺到把双S级任务的大boss都顺走了吗?!!”
“那你们找他去啊找我干什么!”
“我们要是找得着他还问你干嘛!”
“那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知道!”
“草!”
……
“老任。”审问室外,隔着单向玻璃往里看的某位A级管理员对身旁的女子道,“你弟什么时候是这么仗义的性格了,照这架势是死也不肯说啊。”
任姒扶了扶墨镜:“想多了。”
“啥意思?”
“他可能真的不知道。”
“啊?难不成是被那个叫谢扶云的坑了?”
任姒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
审问室里,张嘉佳和审问员都在不断挠头,一个怎么问也问不出,一个怎么说也说不明白。
最後俩人都累了,审问员申请了调人。
趁其他审问员过来之前,一道身影突然蹿了进来。
张嘉佳纳闷道:“赵大哥,你不是管馗师户籍的吗?怎么,你转岗当审问了?”
赵玉坐到他身边,示意他凑过来。
张嘉佳一见这架势,就知道自己有救了,他紧张兮兮地凑过去,便听赵玉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一段话。
他越听眼睛越大,到最後失声问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玉“哎呀”了一声,小声道:“你就照做就行了!”
“不是,”张嘉佳不明所以道,“我没做过的事情你们干嘛要让我承认啊!”
“可现在你没办法证明你跟他没关系不是?”
“那我就是清白的啊!总不能逼着我说他下落吧我明明不……不对!你怎么知道他在哪!”
张嘉佳突然反应过来,起身要往外跑,“哎哎哎你们来人啊这有人知道谢扶云在……”
‘嘭!’
“我靠!”
张嘉佳闷头撞上了一张屏障,他捂着脑门蹲了下去,嘴里骂了几句脏话。
“那个……”赵玉在他身後站了起来,担忧地问,“你没事吧?你现在是出不去的,你那个妖族朋友被会长带走了,现在也是赶不来救你的。”
“你到底想干嘛!”张嘉佳皱着眉头扭头看他,委屈道,“我明明不知道他在哪啊你告诉我干嘛!”
赵玉示意他别激动:“我知道你的心情,但你听我说啊,你想想,现在谢扶云把那么大的一个任务boss给掳走了,鬼王阴炁和池嘉萌都不见了啊,这么大的失误全妖委是没办法和仙山交代的对吧?”
张嘉佳悲愤道:“那也不能抓着我一个人逼问啊,我是真的……我本来是真的不知道的!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啊!”
赵玉一脸抱歉道:“我也不想的,可是必须这么做啊,还有就是,你想想,只要你按照刚才我给你的话说了,你顶多被教训几句继续回家关几天而已,没有其他任何影响,但如果他们实在问不出来,你仔细想想,审问员之後是什么流程你还记得吗?”
“……”
张嘉佳沉默了。
全妖委审问流程很简单,审问员走过三轮问不出来的,就会被带去处理,但不是屈打成招,而是用其他法子把馗师的金身碎片提出来一部分,然後用特殊手段获取其中的记忆。
而之所以一开始不用这种法子,是因为馗师哪怕犯了错,他们也有最基本的生命权利,这种剥取金身碎片的法子非常痛苦,据说经历过的馗师最後都招了,没招的也自杀了。
张嘉佳泪眼婆娑地看着赵玉,在对方“没事的”“放心吧”“按照我说的做”等等话语中逐渐迷失了自我……
……
半小时後,调过来的审问员皱着眉头走进了审问室。
审问室里安静坐着一个寸头少年,他知道这小子,仗着家族势力大、表姐能力强,一直随心所欲做着散户馗师,虽然经常惹事,但也都是些小事,只是没想到这次他竟然牵扯进了这么大的娄子里。
审问员叹着气坐到张嘉佳对面,把文件往桌上一拍,无奈道:“你到底说不说。”
“我说。”
“你知不知道你再不说就只能……啊?你刚才说啥?”
张嘉佳不知是郁闷还是什么,嗓音带着点委屈:“我说。”
审问员挑了挑眉,有些迟疑地用手心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妈的。
审问员心想,虽然我长得是很好看吧,但没听说过张家的小儿子有这取向啊。
“咳……”他清了清嗓子,打开文件夹和笔盖,胳膊拄到桌子边缘示意道,“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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