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赖赖地转过头来,噗地吐了口毒液。落凤山掌门吓得就地一滚躲过一劫,趴在地上看向被灼穿一个窟窿的地面,嗓子眼里呼噜半天才喊出了声:“神蟒?!”
楚弈没管他,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箱子上,眯眼感应了一瞬后登时拔剑挥出一道剑气。落凤山掌门大惊失色,一边抵挡剑气一边气急败坏地冲犼兽喊道:“快回来,有人来抢剑了!”
犼哪里会听他的话,一门心思追着乱窜的白鹿狂跑。倒是涟泉听闻又有人来抢夺螭梦剑,下意识地望了过去。与昂首眺望的尘觞对了个眼,不知为何突然平生出一股敬畏之感,便一咬牙赌命般地冲他飞了过来。
尘觞蹙眉,抬手想要击落白鹿,想了想后将手掌偏了半寸,对准其后头穷追不舍的犼。犼兽正兴奋地咆哮,一道庞大的阴影猝然降临,只见尘觞以仙元幻化出一个金色的大手,将它狠狠捏住,五指如同擎天高山,牢牢掐紧了它的要害。
犼吃痛怒吼,拼命摆动着身躯却于事无补,咯吱一声被攥碎了数根骨头,痛得腔调都变了样。
“楚弈,是杀还是留?”尘觞用余光瞥向逃过一劫的白鹿,见他落地后化为人形,掌中托着一黑不溜丢的东西跪地大口喘着粗气,又漠然地补了一句:“还有这头鹿,要杀吗?”
“楚弈?”涟泉听闻这熟悉的名字,惊喜地喊道:“你们是剑圣的徒弟?我是他的朋友!”
“师父怎会有妖族的朋友?”楚弈将信将疑,但觉他没什么恶意,便只是站在原地警告道:“阁下若为剑来,恕我大开杀戒;若只是偶经此地,大可离去。”
涟泉迟疑:“剑就在那箱子里。上面有封印,常人难以搬动此箱。另外他极擅毒术……我……我应当留下助你,但我的友人……”说罢他摊开手掌露出冒着烟的松鼠。
楚弈离老远没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这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彰显出此鹿是个好鹿,便一挥衣袖举剑指向落凤山掌门,喝道:“鹿兄,此地不宜久留,你先行离去吧。”
涟泉颔首,低头跑了一阵后又担忧地回过头来看向他们。此时他手中的邬宁真人沙哑地出了声:“涟泉……走吧。他们俩,很强……比咱俩强多了……”
“那你逞什么能!咱先去你之前经常说的那个青雁山,让医圣的弟子救你!”涟泉又急又恼地沿着山路奔跑着,手指突然凉兮兮地沾上了水珠,低头一看,发现松鼠正团成一团没出息地抽泣着,爪子抱着只剩半截的尾巴微微发抖。
“对不起,我不该凶你。”涟泉语塞,受伤的手臂发麻,只能单手握着他问道:“我不认路啊,你坚持一下指路给我!”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我家老爷子跟剑圣天生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命……操劳一辈子落得这么个下场……凭什么卑鄙小人能逍遥快活……凭什么我连他的剑都拿不回来……”邬宁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后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邬宁!”涟泉急得大吼,加快步伐行至山门,却撞上了一长队赶赴山顶助阵的落凤山弟子,被堵在了路中间。他看着手中只剩下半口气的邬宁,平生第一次动了杀念,聚敛妖气向防守最薄弱的方位冲撞而去。
落凤山弟子们纷纷从袖中掏出毒药瓶,打算布阵将其绞杀。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厉练的真元蓦然涌来。弟子们刚要转身,脚下突然多了个闪闪发光的阵法,亮得他们失明了一瞬,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已被关进了幻化的狭小牢笼之中,连转身都困难,更别提扔药瓶了。
涟泉看向来人,见是位陌生男子,护着邬宁真人不敢上前。男子则张望了一阵后,惊愕地喊出了声;“你手里捏着的那个死耗子,可别是邬宁?!”
“你……你才是耗子!清问,就你会打马后炮!”邬宁真人垂死梦中惊坐起,扒着手指缝啐了他一口。
清问峰主顾不上跟他绊嘴,摸出一枚传送符扔向涟泉:“速去青雁山医治,这边交给我吧!”
“剑圣的两个徒弟已经来了。”涟泉匆匆接过符纸,低念咒法后消失在了原地。
清问峰主一听,顿时头大成了两个。他本与楚弈商量好,由他正面佯攻,楚弈后方偷袭,抢了剑就跑。结果楚弈非要他等上几个时辰,看信号行事。他等来等去差点真的急成了老头,却始终没等来所谓的信号。倒是山顶上雷声隆隆,又着火又冒烟,打得如火如荼。这才意识到这俩臭小子根本没按计划走。
“臭小子,你俩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师弟交代!”清问峰主仗剑飞奔,打广场外头瞧见一堆奇形怪状的玩意。地上有个长条怪,天上绑了个毛绒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落凤山长老们满地翻滚;落凤山掌门则跟只蛤|蟆似的趴在地上,浑身一股一股飘出一缕紫烟。
“楚弈小心!他要放毒了!”清问峰主拔剑腾空,手指在空中飞速画了个阵法打算挡在楚弈面前。然而他刚飞了一半便吧嗒掉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弈抱剑立于巨蟒头上,撼岳惊涛般的真元凝结于背后。刹那间天地变色,雪虐风饕,万千冰剑密密麻麻地悬浮在空中,剑尖全部对准了落凤山掌门,寒光飞溅。
“你大可以试试,是你的毒快,还是我的剑快。”楚弈垂眼看向正剧烈摇晃的箱子,低声道:“螭梦,是我。”
当啷,箱子上的锁链迸裂了一根。厚重的寒霜由里向外覆盖了整个箱子,尔后就听一声闷响,箱子自中间裂开一道缝隙。贴在上头的符纸燃起了蓝火,迅速烧毁了半截。
落凤山掌门几乎嚎叫着扑了过去,死死按住箱子吼道:“今天就算鱼死网破,我也绝不能让你带走它!”然后一头撞在箱子上磕出了血,嘴唇飞动念起诡异的咒法。
楚弈挑眉,轻挥衣袖并指指向地面。冰剑得令,层层剑气如同白夜霁光,成锥形聚集为一点,迅如闪电般射向落凤山掌门!
清问峰主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眼,视线中的少年身形孱弱,声音中带着稚气;若非手中一柄长剑握得牢稳,着实不像是个能将一代大乘期掌门按在地上毒打的年轻剑修。可他又分明从其猎猎翩飞的长袖中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有些像他那犟骨头的师弟,又有点像另一个人。
眼看落凤山掌门要被扎成筛子,尘觞忽觉手腕一痛。巨掌握着的犼兽不知为何猛然变大了数倍!滔天的妖气扰乱了他的仙元,恍惚的一瞬间便被它撑开束缚跃至地面,长啸一声喷出一道火墙,挡住了冰剑。
冰火相冲化作遮天蔽日的白雾,落凤山掌门自雾中缓缓站起,狂笑不止:“上神诚不欺我!我神功已成,死劫已破!六界唯我独尊,唯我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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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还是打架,各种打架。顺便把主线铺一铺……
然后我又要后妈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浩劫】
白雾散去, 本就庞大的犼兽再度涨大后已头入云端,四蹄扒在山顶上几乎占满了每一寸土地。单两根獠牙的长度已可以与蟒妖相媲美, 圆日一般的猩红眼睛直勾勾地瞪向楚弈。
楚弈看向自己在瞳孔中的倒影,竟连瞳仁的高度都不到,还得有劳犼兽猫着腰瞅他。震惊之余用脚点了点蟒妖, 让它赶紧缩下身子避战。
蟒妖被吓傻了,跟个蚯蚓似的呲溜盘成一团, 将楚弈放了下来, 尾巴瑟瑟抖着有点想钻回山洞的苗头。
尘觞立于楚弈身侧, 先行结了屏障, 满怀愧疚地说道:“楚弈,对不起。”
“不怪你,这东西突然魔化了。”楚弈感受着这蒸云烬空的恐怖妖气, 心下一沉,看向清问峰主道:“前辈,您乘这蟒妖先走吧。”说罢御剑腾空, 把蟒妖让给了他坐。
蟒妖听闻可以走了,忙不由分说地卷起清问峰主就跑。清问挣不开它, 一边拼命把某个东西扔向楚弈,一边悲惨地大吼着:
“我刚来!!”
楚弈随手接过那东西, 低头一看, 竟是当年时海真人亲手刻的木牌, 上头带有他跟尘觞的名字, 一直挂在不语山的树上。
他心情复杂, 也不知清问峰主在这节骨眼上把名牌扔过来作甚,只得将尘觞的那个递了过去:“拿着。打完回不语山重新挂好。”
尘觞将名牌揣进怀中,这时头顶突然响起落凤山掌门的声音:“现在跪下来给本真人磕头谢罪,饶你们不死!”
只见犼兽头顶上隐约现出一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露出半边的脸上刻着诡异的黑色符文。振臂一挥,即是大潮滚滚的滔天真元,如同千军万马黑云压境。慑人的杀意中裹着浓浓的邪气,不必交手,单在原地站久了都觉得心神怔悸,难以维持神智。
尘觞又开始觉得不舒服,凶魂在他体内逐渐苏醒,不得不仰仗另一道魂魄抑制它。
“焚尘罪,你跟楚弈的心神极受煞气影响,都不适合与堕魔之人对战。”“另一个他”低声警告道。
尘觞颔首,正想着要不要带楚弈避战,就听他突然低声说道:“尘觞,你不要出手,我感受到你神魂不稳。”
“楚弈,你不是他的对手。”尘觞心生焦躁。他屡屡受制于体内的凶魂,既无法保护楚弈又不能畅快地大战一番,着实令他难受。
楚弈轻笑道:“不见得。他这样的人,我在断界里杀了一百年。”
“那时你手中有我!”尘觞扯住他的胳膊,惊觉他的身体烫得厉害,黑色的符文游蛇般沿着手臂一路蔓延到了脖颈。再仔细一看,他的耳根附近已生出黑色的鳞片。
“不妙,他要被煞气侵蚀了,快强行带走他!”“另一个尘觞”忙厉声呵道。
尘觞一僵,旋即拦腰抱起楚弈就要跑,却被他一脚蹬开后退了半步。继而就听一声铮鸣,眼边掠过一道白影。长剑出鞘,寒芒大作,无数冰燕揽着霜寒随他一同停在空中,苍秾剑闪着蓝光,比往常还要璀璨几分,剑尖生出一圆形阵法,熠熠生辉。繁杂的古文字萦绕其中,如同一方屏障又似一个巨大的车轴,蓄势待发。
落凤山掌门入魔途却不自知,还以为自己练成了“上神”口中的“旷世神功”。见楚弈只身杀来,轻蔑地抬手要拦,谁知随那阵法越转越快,晴空白日中突然出现一尊澄澈满月,华光耀耀,直照在他身上,如同轻纱薄雾,却令他感到彻骨的寒冷,仿佛心肺上结了一层冰晶,由内而外迅速蔓延开来,使得他浑身乏力不听使唤。
“这阵法……”尘觞愕然,身法未停,追上半空后又结出相同的阵法罩住了犼兽。犼的动作立刻迟缓了下来,暴戾的双眸趋于浑沌。
楚弈微微侧目:“优先击杀落凤山的那孙子。他与犼结了血契,他一死,犼兽将恢复正常。”
尘觞颔首,心中疑虑万千。这阵法不是他现学现卖的,而是打脑海深处挖掘出来,如法炮制。他好像多了许多解释不通的记忆,大部分则是乱七八糟的咒法以及模模糊糊的奇怪景象。他记起自己曾立于某个高峦之上,身侧站满了人影。有人与他并肩,也有人跪在他前方顶礼膜拜。然后人影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他一人举目茫然。
落凤山掌门心慌意乱,拼命以真元抵抗,同时掏出鞭子用力一甩。犼兽登时打了个激灵,眸子集聚一缩,定在楚弈二人身上。鼓嘴喷出滚滚火浪,炼狱滚油般逼近。
楚弈没料到他还有这手,蹙眉未动,冲尘觞说道:“你走,不必替我拦。这火顶多伤我,杀不死我。阵法不能破。”
尘觞怎会答应!横身挡在他面前,改为右手单手布阵重新镇压犼兽的神识。左手画出另一道不同的阵法,幻化出巨掌将火焰挡了下来。
犼兽看向巨掌,刚刚被攥在掌心里揉捏的场景历历在目,顿时勃然大怒。火浪跟不要钱似的一层接一层,撞在上头发出震天的响声。火花四溅,殃及池鱼,不消多时,火雨便把整座落凤山烧了个干净。
落凤山弟子张惶逃窜,始终压在废墟里等死的“识货”商贾绝望地尖叫着。楚弈听见这撕心裂肺的声音,正诧异何人嗓门这么大,就听那倒霉催的嚎啕大哭:“仙师!你们别打了!俺把钱全给你们!别打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楚弈开术眼向下一看,顿时嘴角一抽。原来“识货”商贾不是别人,正是那被他俩打晕劫请柬、又偷了上千雪花银的钱姓公子——钱自有。
他心生怜悯,能比他还走背运的人不常见,此子是个人才,死了可惜。便真元微动,不用双手只凭意识,将头上系着的发带解了下来,飘飘忽忽飞至钱自有眼前,缠住他的腰用力把他拖了出来。
钱自有差点被扯成两段,嗷嗷叫唤着被发带拽直了放风筝似的飞下了山,身后则是楚弈的一声嘱托:“记得日后将发带还我。”
犼兽仍在喷着火焰。尘觞吃力,神魂越发波动。“另一个他”也不敢再偷懒,将凶魂死死困在识海深处,压低声音道:“焚尘罪,再这样下去,就怪不得我不留情面了。”
尘觞用余光看向楚弈。发现黑色的鳞片已经爬满了他半张侧脸,右眼也变成了野兽的黄色兽瞳,不由心中一揪,问向那分身一般的魂魄:“如果我实在撑不住了,就按我们之前所说的那样来。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能被楚弈发现。”
“好。”“另一个他”漠然应下后不再说话。
楚弈看着僵如雕塑的落凤山掌门,心生不安,总觉得他在密谋些什么。果不其然,就在他真元逐渐衰弱的空挡里,落凤山掌门突然如回光返照般猛地撕开衣衫,将挂在脖子上的一串佛珠扯了下来,奋力一扔。佛珠闪着金光穿过火海与巨掌,丝线绷断,珠子飞了一地,有一颗正砸在他的肩上。
楚弈微怔,并没感觉出这珠子有什么不妥。谁知下一秒他便浑身一颤,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丹海中的真元迅速流逝,导致他身形摇晃险些栽倒在地。阵法被破,长剑随之掉落。
楚弈跪在地上倒吸一口冷气,看向脚边佛珠。刚刚那种无力感有点熟悉,像极了飞升当天被雷劈时的情形。恍神的功夫,犼兽突然停止喷火,巨大的身子迅速扭转,脚踏岩浆奔驰了起来,眨眼的功夫便已跃出百里。
“糟!不能让他去人多的地方!”楚弈挣扎着想站起来。尘觞见状,忙将他背起腾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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