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道:“放心吧——事成之后,自然会有人将你顺利带走——”
模棱两可的话等于放屁。经历过职场毒打的安之,知道这话是故意避开要害不谈,等“鱼”上钩,到时再要后悔可就难了。
——替嫁这事定有危险。
彼时,男人催促道:“你到底报不报名啊?!不报名就快走,不要的挡着人家过来!”
安之记得自己前来沃野馆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上前的,哪儿来的什么其他人。
他正要转身离开,没想到果真有大片大片的人正朝沃野馆门前涌来。
这免费上蓬莱神岛的机会怎么会有人想错过,说不定还能求到一枚长生不老的神丹。简直赚大发了!
安之被为首的一壮汉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如一粒小石子般,不费吹灰之力地被投掷得飞了出去。
他只看到眼前场景在飞速地向后移动,还没反应来,“咚”地一声,撞开沃野馆了大门,落到里面。
之后,那门自己“砰”地一声关上了。
“哎呦——我滴娘呀——”浑身骨架子都要摔散了,安之仰面躺在地上哀号。
酒楼外,人声鼎沸,个个争先恐后地抢着要报名。
酒楼内,烛光昏暗,安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视线里,一架木质楼梯处在酒楼大堂中央,楼梯口的两边,各挂有一只灯笼。只有这两只灯笼在为酒楼内提供光亮,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咚咚咚——正有人一步一步地从楼梯上下来。
安之看到楼梯两边扶手上的灯笼一盏一盏,挨个亮起,直到酒楼内烛光煌煌,如同白昼。同时,一双素白锦靴,随灯笼的挨个亮起,而逐渐清晰。
那双白靴,白得如北国的白雪,没有任何刺绣装饰,只用银线缝合。那银线随那人的步伐,闪烁细屑的光,如晴时的茫茫雪原,折射出细碎的锋利光芒。
安之顺着白靴往上看去,于是,看到一位面覆白纱,很是熟悉的人,“谖竹!”
“阿渊!——”谖竹短暂表示出惊讶,很快恢复了温柔的语调,说道:“这么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安之从地上站起来,一面掸着身上的灰尘,一面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其他人呢?”
谖竹缓缓开口,解释道:“自你突然从董天逸的庄园离开,我便通知了居狼回来。他去寻你,至今未归,人不知在何处。不过前几日我收到居狼的来信,信上叫我回蓬莱,我与夏欢便一同回去了。再后来,夏欢收到组织的临时任务,去往昂琉岛调查落花洞娘一事,也是一去不回。我担心夏欢,便离开蓬莱来此地寻他。”
安之问:“夏欢还跟着你们呐?他不回组织了?”
谖竹点头,“居狼偷了他们组织的封灵玉,夏欢身为副组长,居狼又直属他管理,他理应要带居狼与封灵玉一起回组织交代。目前他还没有寻得这些,现下应当不会回组织。只是……”说着,他抬眼凝视到安之,眼角漫出微微的笑意与收敛了的艳羡,“只是封灵玉叫人使用了去,恐怕再难取出来了。阿渊,居狼可真是将一片赤诚付诸于你了,你可不要辜负了他。”
安之记得居狼点头承认的喜欢的人是谖竹,怎么会是他呢。
难道是居狼还记得与沈渊在若木华庭的一夜露水情?
不可能不可能。
沈渊早在赴死前就用留影珠消除了他关于那一晚的记忆,就是怕他长弯了,或者怕他只是一时兴起,拒绝不了,才与沈渊一夜春风,事后回忆起来犯恶心,留下心理阴影。
可是这么想也不对啊。
按理说沈渊与居狼只是若木华庭那一夜,沈渊消除了他关于那一夜的记忆,他便不可能再记得沈渊,可为什么在辞叶酒店,面对女尸时,他对沈渊却表现出一副失而复得的神情?
安之想不明白,只等什么时候再遇见居狼,直接问他好了。
当务之急,居狼喜欢谖竹,谖竹才是他的白月光。如今谖竹却和他说什么“不要辜负居狼的一片赤诚”。
这怎么听都像是谖竹吃醋了。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要因为安之让谖竹、居狼两个闹掰了,那就是大罪过。
安之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对居狼没感觉。”
闻言,谖竹愣住,“这……”
跟着,沃野馆二楼某间雅间中发出一记巨大的声响。好似是花瓶砸碎的声音。
安之奇道:“这声音……有一对小情侣在二楼打情骂俏?”
谖竹立马解释,磕磕绊绊地说:“啊……我、我在二楼的雅间隔壁住有一对老夫妻。他们先前就因为什么事在吵架。那声音应该是他们在吵架,乱砸东西。”
话音刚落,响起骂声连天:“你这老头子,叫你不要喝酒还要喝酒!你以为我喜欢管你啊,我是为你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喝吧!喝死你算了!”
“哦,哦——”安之明白了,“的确吵得挺凶。”
反正砸了人家东西他们得赔。人家老夫老妻拌嘴,不干他的事,他只要专注于面前的谖竹。
只见谖竹的眉头比刚才皱得更紧,安之觉得他的话还是没能让谖竹放心,便拍着胸脯道:“我能徒手画直线,直得不能再直了。”
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老妇人又骂道:“你再说谎!再说谎你没喝酒!我刚刚砸的是什么?!是不是你藏起来的酒瓶?!”
“噗嗤——”谖竹哑然一笑。一双桃花眼迅速泛出层层涟漪。
“你笑什么?”安之不明所以。
谖竹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老夫老妻怄气吵嘴,还挺浪漫的。人世间,生老病死,光阴一世,只与一人执手朝暮。”
安之点头,“能相伴终老,一世不变的人,总是少有的。”
谖竹道:“所以要把事件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了,万不可气头上说一些怄气的话,不然会伤了那执手的人儿的心。”
也不知是谖竹气质神秘,所以衬得他话里有话,还是真的话里有话,安之总觉得他在跟自己打哑谜。
俄顷,二楼雅间的那对夫妇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下了争吵,沃野馆瞬间安静下来。
谖竹绕过安之,走向大门,拂袖一挥,木门随之打开。他朝外面门外抢着要报名的人宣布:“我已经找到合适的替嫁人选了,你们回去吧。”
他弯腰朝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抱歉,辛苦你们跑一趟。”面纱垂落,随他说话的吐息间轻盈地抚动。他总是彬彬有礼,儒雅温和地说话。
安之上前,问:“找到合适的替嫁人选了?谁啊?”
谖竹微转脑袋,侧眸看他,“你呀。”
安之指着自己鼻子,“我?——!”
“嗯。”谖竹颔首。
安之疯狂地摆手摇头,拒绝道:“我不行我不行……我太废了。不是说我怕自己受伤。是我怕我没帮上你们什么忙,反而拖了后腿。这就不好了……我不行的……”
谖竹出乎意料地态度坚硬起来。他紧紧握上安之的手腕,拉着他往二楼自己的房间去,“你可以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第096章 双花 二
谖竹急急忙忙地拉安之上沃野馆中他在二楼定的雅间。
二人进去房间,他轻轻抬臂,引来一阵绕袖清风,将房门关闭,再隔空划拉一下,“啪嗒”一声清脆地响,门锁跳出,门被牢牢锁住。
好端端的锁门作甚?
直觉告诉安之,落花洞娘一事不简单!肯定不简单!
夏欢。身为《以杀止杀》游戏中同名组织的副组长,连他都能着了道,自己一名废柴玩家能做什么?与拎小鸡一样把那作乱的邪祟拎起来,再一把丢出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彼时,谖竹按住安之双肩,用力下压,逼他坐下,再飞速翻腕,指向床上,轻轻一勾手指。
立马,一件大红色衣袍应“召唤”,飞入他的手臂。
安之送目看去那件对半挂在谖竹手臂上的红色长袍。
既是替嫁,那红色衣袍就是喜服了。
他推辞道:“衣服。我不需要衣服了。”再趁机讨价还价,“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你回去蓬莱帮我带个人出来。那个人比我厉害,老厉害了,到时,让他去替嫁,他保证能一举抓住那妖孽。这岂不一举两得,省事儿嘛。”
“……”谖竹默声不答,转动眼珠,看一眼屋顶。
得到暗示,安之抬头望去。
随即,一道黑影落下。
衣袍翻飞,风声猎猎。
眨眼间,那人飘然而至,轻盈地落在安之面前。
好似屁股下冒出了钉子,扎人,安之唰地一下站起身,惊呼道:“汪盼!”
居狼头稍微一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他的一双凤目与汪盼的凤目一模一样,两人也长得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剑眉凤目,板着脸做严肃沉默的神态,不过那双眼睛倒是情绪丰富,一点不呆板。
过去,安之已经在不经意一撇间,看到好几回居狼、汪盼流露点点似女儿家见着情郎的羞怯神态了。
居狼和汪盼只有一个辨别的法子——玄衣居狼;素锦汪盼。
面上这人身穿黑衣,所以他是居狼。
安之注意到喊错了人,立马改口道:“居狼。呵呵,居狼。”
“嗯。”居狼连连点头。
谖竹出声道:“阿渊且稍等一下,我有话对居狼说。”说罢,拉起居狼,一同去到房间一角,远离安之,说起悄悄话来。
小别胜新婚。安之自然不会去打扰、阻止这两人。
他翻看起那件红色嫁衣。
喜服整件铺在床铺上,红胜秋枫,珠光宝气。
可怎么看他都觉得这件喜服眼熟——像六千年前,乘船出海抓那海蛟龙时,汪盼穿的那身嫁衣。
安之意识到不可能,立马摇头,“六千年了,衣服应该风化成灰了。”
一旁,谖竹问道居狼:“自从收到你叫我回蓬莱岛消息,我便回了蓬莱一趟,之后怎么也联系不上你。现在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居狼当然能出现在沃野馆。
——谖竹是经由楚云同意出岛救夏欢,而楚云是经由居狼同意最终才答应谖竹出岛,连带着那件宝石嫁衣,也是楚云让谖竹带上的。当然,那嫁衣也是居狼转交楚云。
一切都在居狼的掌控之中。
目的嘛……
他回头看一眼正在打量那件嫁衣的安之,说谎道:“沃野馆门前好生热闹,我被吸引了来,碰巧与你们遇上了。”
居狼说得那理由有可能发生,谖竹弯起一双桃花眼,笑道:“茫茫人海,我们却能不期而遇。我们当真很有缘分呢——”
说多错多。居狼缓缓阖眼,其动作的意义,便让谖竹自己猜去,他只管慢慢眨眼就好。
“多一人胜算便也多一分。”谖竹莞尔一笑,送目看去安之。
安之正仔细瞧着那件嫁衣上的珠宝。
艳红绸子上缀了一粒粒的宝石,在万紫千红中愈发熠熠夺目。
居然清一色的是紫水晶!
安之自言自语是说:“真是巧了,紫水晶是我的生辰石。”回想谖竹拉他回房,等不及要他穿上这衣服,他奇道:“这件嫁衣不会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吧?”
“阿渊放心——”谖竹与居狼说完悄悄话回来,将安之的自言自语全听了去。谖竹道:“这件衣服是师父交于我的。师父说这是一位要好的晚辈送予,只是一件普通的喜服,并没有特别之处。”
此地无银三百两。在安之听来,不需要特意说明没有特别之处。
他想重新找个人代替他去替嫁,反正一开始他也没答应要帮忙替嫁,只是被人撞了进来罢了。
可替嫁这么危险,身无神通的普通人肯定不行。
于是,他将目光锁定在谖竹与居狼的身上,说:“要不你们代替我去吧。我真的怕。”
“不行——”
“不行——”
谖竹与居狼异口同声地拒绝了安之的请求。
安之问:“你们一个个都比我厉害,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不可?”
居狼低下脑袋,脸颊不合时宜地泛出红晕;谖竹则眉头轻蹙,好似在思索着什么计划。
两人神态不同,但都不尽相同地说:
“我们自有计划——”
“我们自有计划——”
听闻对方有计划,他们又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彼此,同步问对方:
“你有什么计划?”
“你有什么计划?”
居狼和谖竹步调也太统一!
夫唱妇随。安之长叹一口气,觉得受到了身为“单身狗”的一万点打击。
失落之时,雅间的大门发出一串撬门声。
雅间里只有三人,都没有动身去开门,能发出这声响,定是有人在外要开门进来。
会是谁呢?
突然,大门打开,一位女人出现在门口。
她刚出现,迎面扑来一股异香,仿佛立马让人置身灼灼桃林。
她带着扫帚、簸箕、抹布……一系列打扫工具,一进门便开始打扫卫生。
安之心道女人原来是保洁人员。
他环顾四周,看到这里干净整洁,地板光滑得能倒影出完整的人脸,完全不需要打扫。
同是打工人,能让人家休息一会儿就让人家休息一会儿吧。他提醒女人:“这里已经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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