谖竹拦下安之,道:“她就是沃野馆老板的女儿——姜悯。”
“哦,哦——所以她才有我们房门的钥匙,自己从外面打开门进来。”安之尴尬地抹把脸,“看她这一身装备,我还以为她是保洁呢——”说着,重新打量到姜悯。
她嘴带微笑,眼神清亮,身在忙碌,却一脸幸福,嘴里哼着小曲。
声音悦耳,曲子动听。
看样子,最近在她身边恐怕发生了什么好事。
安之想:大概是因为她要嫁人了,想到此后与心上人白头到老,所以才如此开心。可又叫人代她替嫁,要是真因此事而开心,又何必找人替嫁。
想着,他又看去姜悯。
她面如桃花,芳龄才似十七、八。
安之奇道:“她才这么年轻就要嫁人了?我十七、八岁还在为明天早读老师要抽背听写英语单词而焦虑。”
谖竹摇头,“她已经二十七、八,与人育有一子。她的孩子方才六岁,可孩子父亲却在几个月前不幸出事,去鬼域参与轮回。”
“啊?……那、那她是再嫁啊……她保养得不错……”安之语塞。顿了顿,只有哀伤地说道:“哎,节哀顺变——”
谖竹依然摇头,“落花洞娘,貌如桃花,眼若星辰,声似银铃,体带异香。如今,她已经病入膏肓,若是她真的嫁给了‘神’,成为‘神’的妻子,也不知她那才六岁的孩子会不会想她、哭闹不停,吵着要妈妈。不过那孩子才六岁,年纪尚小,现在哭哭闹闹,长大后应当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吧。”
“……”心中泛出阵阵哀恸,安之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到姜悯那才六岁的孩子,他不想让那孩子之后都没有母亲。他不能再推延推拒下去。
“好!”安之答应下来,严肃地说:“要救人就快些救。”
居狼问:“方才还不愿,为何现在愿意了?”
安之眼眶一红,嚅嗫道:“我……俗话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不想让姜悯的孩子以后像根野草一样,没有妈妈疼爱与滋养……”
第097章 双花 三
安之穿上那件新娘喜服,凤冠霞帔。
镜子前,他仔细看着沈渊的这张脸。
银丝缕缕,衬得那脸笼了层寒霜似的,如雪般清冷。金钗步摇,相互碰撞之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俯下身,凑近了镜子,好生看到那双眼睛。
杏眼清亮,透着这世间的男子少有的纯净感,长相舒服。
沈渊是清冷干净中透着一丝愚昧清纯,邪气倒是没看出来,可能是说话做事比较猜不透,从而产生的。
横看竖看之下,说这张脸的主人是地主家傻儿子倒挺贴切,但是说他是魔神,那的确惹人怀疑,有胡说八道的嫌疑,怪不得婖妙、汪徊鹤等等一众人非得做个二十年的局,一步步让沈渊坐实了是魔神。
“哎——”安之长叹一口气,暗自神伤。
“阿渊——”谖竹推门进来,柔声唤道。
“在呢在呢。我都穿好了。”安之站起身,提起裙摆,向谖竹跑去,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谖竹没急着说话,先从上至下仔细打量一遍安之,随后满意地点点头,才说:“不急,我先叮嘱你一些注意事项。第一,作恶的对方是只桃花魅。第二,替嫁,你是替,但对桃花魅来说是娶,所以一些嫁娶之事的仪式是一定有的。整个过程中,你万不可摘下盖头。因为桃花魅要的新娘是姜悯,你若是摘下了盖头,让其瞧见你不是姜悯,一时间气极大怒,恐怕会牵连于你,发生危险。”
小命要紧。安之保证,“我一定不会摘盖头!”
“切记。”谖竹颔首,随后伸出手臂,摊开手掌。
只见掌中躺有一只鎏金铃铛。
小小一只,雕花刻镂,精巧无比,还隐约弥散出香味。仔细闻,那香气与姜悯身上的桃花香别无二致。
谖竹道:“姜悯身上散发桃花香并不是她自身所带的气味,而是桃花魅勾去她魂魄后才散发的桃花香,是桃花魅对姜悯所做的一种气味标记。被桃花魅勾去魂魄后,久而久之,她会变得越来越年轻漂亮,好似返老还童一般。而失去魂魄的人,行为也会控制不住的越来越反常,自言自语,盛装打扮,不吃不喝。所以你刚才会看到姜悯在沃野馆内打扫卫生,非常贤惠。”
谖竹继续解释到这只鎏金铃铛的作用:“这只是藏香铃。藏了两种香。模仿姜悯身上的桃花香,这是为了不让桃花魅察觉出你是替姜悯出嫁的人;还有一种是定魂香。桃花魅擅勾人魂魄,为以防万一,我才藏了此香入铃,确保阿渊你平安无事。”
他将藏香铃送给安之。
安之接下藏香铃,系在腰间,使大力打了几道死结,防止铃铛掉落。
事成之后,他问道:“我还是想问那个问题:你和居狼到底有什么计划,非得我去替嫁不可?”他不死心,一定要将问题原因问出来。
谖竹摇头:“我也不知居狼有什么计划。”
既然不想说,安之也不勉强人家,他问:“那桃花魅厉害吗?我会不会出事?”
谖竹道:“魑魅魍魉,山中精怪。老物化精为魅,老物则是山林之气。若论厉害程度,是为最下。”
安之听不懂谖竹说啥,但听到一个“最下”,这就说明,对付那只桃花魅对谖竹、居狼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
他短暂松口气,可又紧张起来,问:“那夏欢何以被区区一只桃花魅缠住?”
谖竹点头,“确实,以夏欢的本领,的确不该被一只桃花魅缠住。”他解释道:“魅最会窥探人心,找到人心渴望,幻化出那人的欲念之物,从而困住那人。我想,夏欢可能是从桃花魅看到了自己的欲望,所以甘愿自困其中。”
这次安之听懂了,“夏欢的欲望?……那位被他杀死的欢喜之人?”
谖竹摇头,“不得而知。”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只红羽耳坠交给安之,说道:“人还是要救的。如果阿渊看到夏欢撒泼打滚,孩子一般哭闹不停,便将这只耳坠交给他玩耍。他自然会安静下来。”
“哦。”安之拿过耳坠。
耳坠只坠一根长长的红色羽毛装饰,煞是质朴,但羽毛的红却热烈刺眼,似血染。
安之鬼使神差地凑近鼻子闻一闻羽毛。没闻到血腥味。
谖竹道:“那是朱鹭羽毛,所以才这般红艳。”
这边话音刚落,原先在沃野馆门口敲锣打鼓找替嫁人选的男人端着木盆进来了,“这边您让准备的东西已经备好了。”说罢,将木盆送到谖竹眼前,请他过目。
安之没忍住好奇,送目看去。
只见满满一盆动物脚掌。
雪白毛发,染上斑驳血迹,血淋淋的,冲击视觉。
男人询问道:“这是我去市场上买的羊蹄,您看够不够?”
谖竹伸手拿出一只羊蹄,说道:“多了。一只便够了。”
可能是面纱阻碍了安之观察谖竹的表情,只见他与平时没多大触动,依然儒雅温润,处变不惊,还能分出一丝柔情给他人。他拿着只羊蹄,回头问道安之:“辞叶镇上,你光看见死尸便犯起恶心。看见刚才那个,你没感到不舒服吧?”
安之觉得是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等出来这游戏,去菜市场杀几天鱼,这样就不会为这种场面感到不适,练得一副铜心铁胆,铁石心肠。
他苦笑道:“呵呵,我好得很——”
今日天阴,天空灰蒙蒙,偶有轻风细雨,问题不大。
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不见有停下的意思,不知道他们要去到什么荒郊野外。
安之坐在八抬大轿里,脑袋叫慌得发晕,头上的金钗步摇一个劲儿地往脸上甩,打得脸皮生疼。终于,他忍受不住了,大喊一声:“停!——停一下!——”
轿子应声停下。
他拨开车厢侧面的帘子,探出脑袋,呼吸新鲜空气。
见状,居狼上前,撩开安之的红盖头,说道:“我施法叫这车厢平稳一些。”
安之哭丧着脸,脑袋隐隐作痛,只他说话的工夫,胸口又涌上一股恶心。
若是现实生活中,寻常地开车、坐车,他断是不会晕车!
居狼一脸心疼与焦急,“还是我代你去吧。”
安之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选择不去,心中欣喜又怀疑,“可以吗?”
见队伍停滞,谖竹上前查看情况。老远听闻居狼与安之的话,便一口否决:“不可。”
当头一棒,安之放下盖头,钻回车内,闷闷不乐。久而久之,让摇篮似的轿子晃得昏昏欲睡。
他本就感到不太舒服,想着闭眼小憩一会儿就好,于是阖起双眼。
一队人马从昂琉湾大街到郊外,停下轿子在出事的山洞洞口。
那群抬轿子的人留下来并没有太大用处,反而可能会受到危险,谖竹便吩咐他们回了家。
随后,谖竹与居狼在轿子外请安之出来。可等了半天不见其掀开帘子。二人心道不好,果断冲进轿子里查看。
只见安之安然无恙,只是熟睡,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
谖竹本意是想唤醒安之,可居狼却道:“一只桃花魅而已。让他睡吧。”
谖竹提醒道:“万事不可掉以轻心,溺爱不可取。”说罢,便要伸手唤起安之。
听完谖竹一席话,居狼没有再阻止。
谖竹轻轻拍打到安之的肩膀,试图叫醒他,“阿渊,我们到了——”
半晌,依然不见安之醒来。
这下是真正的大事不妙了。
下一秒,从洞口中冲出一道黑影。那黑影速度极快,闪电一般,一眨眼间便窜到居狼身旁。他举起掌刀,呼呼作响,可见他内息醇厚,可劈开风刃。他是下了杀手的,手刀直直朝居狼头顶下劈。
居狼眸中精光一闪,迅速出手,牢牢握住他的手腕。
那人连抽几下要抽出手来,可居狼力大无穷,不动如山,任他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居狼侧目,送双目看到那人。
可惜,对方好似早有准备,一身夜行衣,黑纱覆面,将脸包得严严实实,连双眼也蒙上了轻薄黑纱,就怕被认出来。不过,他只有一条手臂。
居狼不屑。眼前他将此人死死禁锢,裹得再严实又如何,还不是轻而易举地就能揭开他的真面目。跟着,他毫不留颜面地一把撕开那人的黑纱。
“付游?——!”居狼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我已经叫人帮你收尸……你怎么还能……”
话未说完,谖竹在一旁唤道:“桃花煞另有其人,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狡猾!他已经带着安之进入洞穴中了!”随后,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
刚才,就在居狼与付游缠斗的时候,一团浓雾从洞中飘出。谖竹唤出长剑上前,一剑挥下,却听浓雾中传出清脆的一声折剑声。
谖竹不相信,藏在雾中那人能折了他从蓬莱带出的剑!
他没有抽回断剑,而是咬牙用力往里一刺。
“噗嗤”一声,鲜血顺着剑身,一些淅淅沥沥落向地面,另有一些流向谖竹手中,再沿着手腕,流进衣服里。
谖竹想乘胜追击,却觉腰间一紧,跟着眼前天旋地转,“噗通”一声,后背砸在郊外一棵树干上,身体顺着树干下落,呕出一口鲜血,面上白纱瞬间染血通红。
方才,那人抓住他的腰带,整个举起,扔了出去。
谖竹覆伤,居狼被付游缠住,那人没了阻碍,顺利地将安之带回洞穴。
安之被带走了!
“不应该留你。就算死了你也会被人利用!”居狼愤懑,抬起长腿,朝付游胸口踢去,将其踹出百丈远,没入森林深处,再看不见身影。
他拔腿进入洞穴,与那人在洞中弯弯绕绕,直到追着那人从双花庙下出来。
环顾庙宇,居狼发现端倪。
双花庙中供奉一男一女两尊石像,此为双花。庙中男身石像并无异样,而一旁的女身石像却散发出一股淡淡桃花香与一阵浓厚的黑煞之气。
桃花魅原来依附于庙中石像。
他打出一道禁锢,将桃花魅困在栖身的石像中逃不出去。接着,跳上高台,整个搬下石像,挟持在手中,要挟命令道:“带我找到他,否则将石像毁掉,连同石像内的你也一并四分五裂!”说着,举起石像,要砸下地面。
桃花魅以为居狼看不见她,没想到直接被拿捏住。她道:“好好好……你先放我下来,冷静冷静……”
第098章 双花 四
睡梦中腰间一紧,跟着响起一道浑厚粗沉的男声:“我要你陪我玩~”
那男人在发嗲!
好恶心!
安之惊醒,睁开双眼,先叫一股迎风寒气冲击得一阵颤抖,鸡皮疙瘩起一身,再一看,自己身处山洞中。
洞穴阴暗,十分寒冷,几道冰凌从洞穴顶部垂下,直直刺入地下,每一道都要三四人张开手臂合包才围得过来,十分粗壮,在黑暗中泛出柔和的白光。
“陪我玩儿嘛~”
那声音又从腰部传来。
听闻,安之好一阵犯呕,心道:大男人还撒娇,恶不恶心?!
低头看去,居然是夏欢!
他跪在安之面前,双眼紧闭,好似梦游,壮实的手臂环抱住安之的腰,贴耳在安之腹前,继续嗲嗲地说:“你以后只是我的下人,只能陪我玩~我若再看见你与谁走的近,我、我、我便折了那人的命!赤欢,陪我玩嘛~来~嘛~”
安之呛白道:“发什么神经,你几岁了都?!”
73/213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