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不允许楚云用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敷衍了自己,“我现在就要听你的解释。”
楚云垂眸思付一会儿,才道:“明明我能解除你的言灵咒,我却没有,是因为我想让你见到汪岛主。”
安之追问,“为什么?”
“我想让岛主得到安息。”楚云继续解释道:“给你蛊玉是为了谖竹与你。其实息壤一直在岛中,我谎称息壤被盗,让谖竹出岛,一是为了帮你,二是为了让谖竹了却执念。”
“的确是一举两得之举。”安之奇道:“可谖竹有什么执念?”
楚云依然摇头,“此为谖竹私事。我能帮他了却执念,却不能在外人面前点明。”
安之理解,也不再追问了。
汪盼刚帮忙治好了鞭伤,说他忘恩负义也好,没心没肺也罢,这蓬莱岛他就是不想待。
“我们走。”他拉上向延离开,一刻不想再耽搁。
“阿渊!——”不知何时,汪盼出现在他们身后,十分缱绻眷恋地唤道。
在汪盼被居狼丢下船时,安之的确着急了,不顾自身跳下船去救。可回想一下,此中之意并无一点情爱的成份,哪怕一位面部相熟的人从安之面前坠下高处,他也会想办法地去救,只是不可能像那晚般义无反顾。
想来,那晚他会想也没想地跳下去的原因,是因为看到了居狼残暴的一面。
居狼在心中的形象崩塌,他居然有些生气、恼怒、不敢相信……
安之头也没回,背对着汪盼说道:“谢谢你的药治好了我的鞭伤。说实话,六千年在浔武,我的确有些欢喜于你,六千年后的现在再看见你,我心中并无波澜。欢喜已然退潮,这蓬莱神岛,以后我再也不会踏足,此间的人说不上讨厌,也并不喜欢。希望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殊途不同归。”
汪盼抓紧时间问道:“你喜欢居狼?”
短暂顿了顿,安之道:“谈不上。至少比面对你时,情绪更有浮动。”
第0120章 虚假 一
安之带着向延离开蓬莱岛,他像是有目标似的,一路直奔一个方向而去。
向延问:“我们去哪儿?”
安之回道:“十三凹。”
向延奇道:“我没听过这个地名。这是个小地方吧。我们去哪里做什么?”
安之道:“我的言灵咒还没解除,去十三凹找摄青鬼解除言灵咒。”
“你的言灵咒还没解啊!”向延惊呼,“早知道让副岛主帮你解了言灵咒我们再走也不迟。”
安之没说话。顿了顿,他才道:“向延,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去十三凹?如果是的话,就不要去了。”
“这是什么话!”向延坚定地说:“六千年前我选择相信跟随你,现在又怎么会离开!”
听闻,安之转头,深深地望了一样向延,喃喃自语:“回头看看,沈渊也并非一无所有嘛……”
安之跟随系统的指引,一路朝蓬莱岛西南方向而去。
明明正处酷暑时节,可越往西南去,体感越凉。到最后,安之受不了了,不得不停下行进步伐,落地买些衣物以御寒。
刚下落人间,只见天地一白,雪片慢悠悠地在空中打转,远处雪白的山头隐在雾中,如一轮坠落山间的弯月。
两人落在一座牌坊前,一条覆雪的苍茫之路从牌坊后蜿蜒至远处,路两旁盛开朵朵红梅。红梅覆雪,一些红梅傲然是开在风雪中,一些花瓣飘零落地,点缀在皑皑大道上。
一小片雪花落在脸上,融化了,风一吹,冷得安之浑身哆嗦,“这是哪儿的犄角旮旯?”他问到系统。
【现在,你身处恒耀国最南方。注意:《以杀止杀》游戏中,越往北去越炎热,越往南去越寒冷。】
要问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感受春花秋月、夏蝉冬雪?
答:从《以杀止杀》游戏中从北到南走上一趟。浔武以北,极北之地的沙漠严寒,恒耀以南,南极之地的白雪皑皑。
安之的四肢叫冻僵了,向延却像没事人一般,飞身跃上牌坊,伸手拂去匾额上覆盖的厚厚的白雪,三个墨写的大字立即显现。
“十三凹!”向延眼前一亮,跳下牌坊,一脚踏入牌坊那头,入了十三凹。他转身催促安之,“阿渊,我们到了!你快些过来!”
安之双唇冻得发紫,只想赶紧入十三凹,看看有没有集市,好卖件厚衣服穿。他吸了吸鼻子,快步跑入十三凹。
踏入牌坊后的一瞬间,耳畔忽然响起阵阵喜乐。
心觉奇怪,安之转头四顾而望,并没有发现红事队伍。
“向延,你有没有听到……”他正准备问问向延,忽然,向延闪到他面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叮嘱道:
“我们遇到了冥婚队伍。你不要出声,我带你离开。记住,无论看见什么,千万千万不要发出声音,不然他们看见你,就会抓你去冥婚。”
听闻,安之吓得脸色苍白。他无声地点点头,示意听懂了。
向延放下捂住他嘴巴的手,转而拉起手腕,向前方走去。
音乐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身边演奏,可看向一旁,红梅临寒而立,白琼御风飘摇,并没有看见冥婚队伍。
忽然,安之的脸颊泛起一股痒意,伸手挠了挠,再抬眼,只见冥婚队伍正迎面走来。
雪悠然地下着,安之、向延依然装作无事地走着,脚步踩在雪上,发出“吱嘎吱嘎”连续不断地脆响。
那冥婚队伍分成了左中右三对,左右长长地队伍护送着中间四个人。那四人抬着一口棺材。
左右队伍中的人,身穿大红衣物,个个打一把伞,伞下坠落丝丝缕缕的红绸,他们的脸掩在红绸之下,根本看不清。
他们是人,或者不是人。
道路狭窄,安之一席青衣,夹在两队火红之间,逆流而行,那伞下吊着的红绸纷纷拂过他的脸庞,他大气不敢出,更不敢伸手拂开红布条。
双眼盯着前方,那棺材与他们越来越近,直到快要撞上。
安之下意识拉了一下向延,阻止前进。
向延却对他摇摇头,继续行进。
忽然猛地刮起一阵大风,吹得地上雪片纷扬,路旁红梅离开枝丫,安之眼前一片红白相交的茫茫景色。不经意间,他们竟然如同穿过烟雾一般,穿过了那棺材。
同时,一记女人的声音在安之耳边响起:“十三凹的人都会死!——”这声音恶狠狠的,像一道诅咒。
“好了——”向延松口气。
听闻,安之回头去看那冥婚队伍。
只隐隐约约看见一具棺材悬在半空,一位红衣女人坐在盖子上。
“十三凹的人都会死!——”那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安之不寒而栗,转头不敢再看。他问道:“冥婚队伍中都是鬼吗?”
“是。”向延回答道,“但那具棺材里的不是。”
安之奇道:“怎么不是?”
向延道:“死者与活人或活物通婚,此为冥婚。人既死还需要什么棺材?他只能呆在鬼域,出不来的。那棺材里的大概率是被冥婚队伍带着去往鬼域的活生生的人的魂魄。这些人大多寿数未尽,入不了鬼域,只能在人间徘徊,等到阳寿尽的那天由阴兵带去鬼域。”
“他们既然去不了鬼域,还做什么冥婚?”听向延一说,安之觉得更奇怪了。
向延道:“你想想,若是鬼域连区区凡人的魂魄都看管不了,叫他逃了出去,托梦家人,指定谁要与他冥婚,那鬼域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岂不是形同虚设了?这冥婚说得好听,其实是叫一只鬼去断一位活人的生死。”
安之听了,但没懂,“那些被冥婚的魂魄去哪儿了?”
“那些人的魂魄多是被一些入不得鬼域的孤魂野鬼带走了。至于做了什么?”向延摇摇头,“我不得而知。”
回想到刚才那位坐在棺材上的女人,安之道:“我们应该去救刚才那女人。她是个可怜人。她那原本好好的人生,就这么叫那些孤魂野鬼给断了。”
向延短短回答一句,“救不了。”
安之问:“为什么?”
向延答:“她已经死了,救回来也无济于事,只能在这世间游荡。弄不好她恨那些叫她冥婚,至她于死地的人,我们把她救回来后,她可能会怨气大增报复他们。”
安之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那女人是受害者啊!
再回想那女人说的:“十三凹的人都会死!——”,如此看来,向延说得也对,她一定会回来报复的。
“好吧——”安之悻悻地说道,“那只能随她去了——”
向延却莫名其妙地问道:“阿渊,你是阿渊吗?”
安之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问向延此话何意,向延却主动为他找补,“生生死死,你经历了这么多,观念是会变的。”
还是不明所以,安之刚要问问清楚啥意思,向延却丢下他,快步跑开。
冥婚那诡异的场面还在他的脑海中没有散去,他只得追去向延离开的方向。
一个陡峭的上坡。
安之爬上去后,气喘吁吁。正当停下休息之时,忽见远处道路旁一棵歪脖子上挂着一个人。
一旁,向延也看到了那人,飞奔过去,正在救他下来。
安之提起最后一丝气力,跑上前去。
当他到达之时,向延已经将人救了下来。
只见那人脖子上一道血色勒痕,双眼紧闭。
安之问道:“他还活着吗?”
向延颔首,“我刚刚探过他的鼻息。他还活着。”
安之松口气,突然,那人猛地张开双眼,嘶吼着挥舞双手,一把掐上他的脖颈。
见状,向延一把按住那人的肩膀,抓住手腕,用力掰过,背到身后,再弯腰使出一个过肩摔。
砰的一声,那人摔在地上。
可他好似不怕疼,紧接着,面目狰狞地爬起身来。
向延默念剑诀,唤出常阳剑,只见他大拇指与食指捏住剑的一端,用力掰出一道弯弯的弧线,对准那人的胸膛,突然松手。
那人叫剑气震出百丈远。
随着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咕咚一声,坠落地上。
安之、向延远远地望着。
片刻后,仿佛魂魄出体,那人身体里钻出一只披头散发的鬼魂。
向延二话不说,嗖地一下掷出常阳。
利剑破风而去,眨眼间刺中那只鬼魂。
随着常阳回归到向延的手中,那只鬼魂也凄厉尖叫着化为烟雾,消散天地间。
向延感叹道:“一来就遇见冥婚队伍、鬼魂上身夺人命的事。看来,这十三凹是处不平常之地啊。”
【作者有话说】:向延却莫名其妙地问道:“阿渊,你是阿渊吗?”——向延没向安之说明这么问的原因,但是作者要另外解释一下。
沈渊的观念是真相与正义是不会患众而不患寡。在冥婚这件事上,女人是受害者,沈渊一定会救她回来,帮她澄清。如果她之后可能怨气大增,大开杀戒,那么沈渊也会杀了她。在沈渊的观念里,受害者、加害者,这是两码事,要分开对付。但安之却随她去了,这不是沈渊的做法,所以向延会问他是阿渊吗?
向延没向安之说明的原因是:一开始,他一下子不能接受沈渊的变化,但很快的,他又觉得沈渊经历这么多,有所变化也正常,是自己大惊小怪了,所以就摇摇头,没有解释。
第0121章 虚假 二
男人昏迷不醒,十三凹寒冷异常,安之、向延不忍将他丢在路边挨冻,于是一起将男人扛在肩上走。
沿着上坡路一直走,路过一处矿井深渊、一片竹林,那竹林后面有一座小庙。
安之眯起双眼,远远地望着小庙门头上的匾额。
匾额上却没有题字。这是一间无名小庙。
他提议道:“向延,我们把人带到庙里去吧。”
带着男人上路很累,原本感觉很冷的他早就出一身汗了。
向延一脸轻松,说道:“俗话说宁睡野坟,不住荒庙。这十三凹这么邪门,我们刚来就碰见这么多事,恐怕这庙里也不大干净……”话刚说完,他右腿膝盖骨一阵刺痛,险些摔倒,好在痛感只持续了一会儿。
见状,安之道:“看来你说得没错。”
两人带着男人准备另寻住处。
“你们什么人?!”忽然,身后传来呵斥声。
这声音中气十足,响彻天地间,冷不丁喊一嗓子,并不吓人,反而叫人心安。
两人纷纷转头,只见一位身穿黄大褂,满头花白头发,蓄着一撮山羊胡须的老人。
估摸老人已有六十,身板并不佝偻,挺拔清瘦,双眼明亮,瞳仁黑白分明,精神气十足,一身清贵之气。
安之觉得这老人的身份并不简单,但为人是好是坏,这就不清楚了。他问道:“有什么事吗老人家?”
老人大步跨到二人中间,夺过昏迷中的男人,捞起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退后几步,离他们远了些,警惕地说:“你们不是十三凹的人。”
老人一定都熟悉十三凹的人,所以才能快速地判断出他们是外地人。是与不是,对这位老人撒谎也没用。
安之颔首,“是啊。”
听闻,老人又退后一步,“是你们把陈来文打晕了?”
安之道:“不是我们。”
向延补充解释道:“这个叫陈来文的鬼上身了,找了棵歪脖子树上吊自杀。我们路过,救下了他。”
老人抬起陈文的脑袋,果然在他的脖颈上看到一道勒痕。
重新扫过安之、向延的脸庞,他松口气,说道:“你们这些小娃娃,要风度不要温度,这大雪天的就穿这么点衣服。快快快,快跟我进庙里来暖和暖和,等来文醒了再送他回家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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