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法阵在刹那间亮了起来,镜子里面的火势越烧越大,此刻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女鬼被灼烧的恐惧。
下一秒,承受不住痛苦的女鬼立刻破镜而出,一股恐怖的力量充斥在身体之中。
她双目淌血,獠牙一亮,十根尖锐的指甲从手指里长出,如同利刃一般,杀气腾腾地冲向江楼弃!
男人脚尖一点,身形轻飘飘地向右侧闪去,避开了女鬼的攻击轨迹。
汹涌的怨气和滔天的怒火侵占着她的心智,带着她直直冲出了浴室!
江楼弃见势不妙,即刻朝外面的人喊道:“九尘,快,拦住她!”
“明白。”
谢九尘眉头微蹙,锋刃般的凛冽掩藏在眼底,早已握在手中的勾魂笔轻盈一旋,于半空中飞快勾勒出一个缚魂阵。
他掌心发力一推,面前的法阵开始无限扩大,电光火石间就包围了整个卧室。
蓝白云雾中,刺眼的湛蓝光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随后化作一道流星闪电急速劈下。
速度之快,以至于疯癫的女鬼毫无察觉,不偏不倚让这闪电劈了个正着,差点魂飞魄散,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
她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整个犹如薄纱般的身躯悠悠落地。
见状,江楼弃把准备好的化煞灵符用力甩出去,刚好正中女鬼的眉心。
倒地的女鬼不再尖叫,一度陷入了安静中,全身的煞气也在渐渐消褪,只是那额间的血轮印依旧分毫未减。
少顷,只见女鬼青面獠牙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娇美的脸庞。
看到这里,一直在观察女鬼动向的郑武钱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
连同她发出来的声音和眼前恢复的相貌,都一一重叠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是夏听瑶!
江楼弃注意到了他的表情,“郑先生,她应该就是你前女友了吧?”
“对……是她……”
郑武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深陷的眼眶里再也寻不到一丝恐惧,唯独只剩下那些看不见的爱意。
这种已经迟到了无法挽回的爱。
他跪在地上,伸手去触碰眼前这张如初次相见那般别无二致的脸。
可悬在半空的手臂却径直穿过了她的头颅,她的身体,她的一切。
郑武钱死死攥紧拳头,哑着嗓子唤她:“小瑶,对不起,我来晚了……”
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夏听瑶迷茫地睁开双眼,透明的身体缓缓坐了起来。
在看到那个念念不忘的男人时,她心里积攒许久的委屈和痛苦在此刻都有了安放之处。
她下意识拥抱了上去,却跟郑武钱抚摸她一般,穿过了彼此,只留下一点灵魂的星光在黑暗里飘散。
夏听瑶抹着流不出泪水的脸颊,抽噎着开口:“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拼命摇着头:“不,小瑶!是我该说对不起!是我没能力保护你,没能力让董事长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们……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突然听见这一句,郑武钱猛地抬头,心急如焚地问道:
“我们有孩子了?!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了?!”
“被高建仁害死了……!”
夏听瑶顿时发怒,可那怒火没燃起来多久,又熄灭了下去,更多的是哀求:
“武钱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他,他虽然死了,可是他的肉身不能好好安葬,他就不能去地府往生了!”
郑武钱听得茫然失措,“小瑶,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肉身不能安葬……?”
身后的江楼弃忽然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夏听瑶:
“你说你的孩子无法往生,那他现在在哪里?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闻言,夏听瑶如获救星,乞求地看着男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角落里的行李箱,“他……他被困在里面。”
江楼弃顺着她手指去的方向转过头,视线刚好落在那个黑色的行李箱上。
他疾步走了过去,拿起行李箱左右翻看了几下,这个行李箱外表看着虽豪华,却跟普通箱子没什么两样。
谢九尘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微乎其微的怪异,那双清凉的眸子闪烁着淡淡的幽芒。
随着行李箱被男人缓缓拉开,里面的东西也呈现在众人眼前。
箱子里却出乎意料没有任何衣物,只有一个用槐木制作而成的红木盒。
上面还被打了两张古怪的镇邪符。
见到那玩意,江楼弃忽然停住动作,眼底带了一缕诧异。
对于他这个惯用符咒的人来讲,那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用来镇邪祟的符篆!
这是招邪符,而且槐木属阴,这明摆着就是专门聚集阴气和精元来养小鬼。
木盒上没有机关,也没有锁头,在符纸被撕开的一瞬间盖子就立即弹开了。
当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时,旁边几人的脸色也越发凝重。
那黄布上躺着一尊古曼童,全身赤裸,双腿交叠在一起,金属质感的脸颊旁微微扯开一个诡笑。
它那具用黄铜铸造而成的躯体却不是显露出金属该有的光泽,每一寸地方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润之色。
就像一个婴儿真正娇嫩的肌肤。
周嘉翊蹲着膝盖,惊呼道:“这不会就是我们坐电梯时碰见的小屁孩吧?走路哐当哐当的就是它没谁了!”
旁边的郑武钱却没他那么镇定了,千万个糟糕的念头在内心深处呼之欲出。
“这个就是我那死在腹中的孩子……”
夏听瑶的话重锤了他的想法。
那飘着的姑娘用力捂着嘴巴,苍白的脸一抽一颤,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
第89章 阴冥之境
“婴儿的身体应该在古曼童里面,九尘,靠你啦,劈开它。”
江楼弃郑重其事地抬手比划了两下,看向身旁的男人,唇角勾着摄魂的浅笑。
“好。”
谢九尘半蹲着身子,两指微微闭拢,指尖有蓝色的光芒溢出,随后往古曼童身上轻轻一劈。
坚固的金童像瞬间就四分五裂,碎成了无数的小石头,掉落在地上。
随着一块块的碎片脱落,一具皱皱巴巴、四肢萎缩的婴儿干尸呈现了出来。
他的脸皮重程度腐烂,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上面还绷着一层枯黄的干皮,轻轻敲上一棍就会散成一堆白骨。
夏听瑶不愿接受地后退,紧闭的双眼已含满血泪,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像在水里浸泡着一样,紧紧咬着下唇渗出一缕血痕。
“小瑶……你别这样。”
郑武钱整个胸膛贴在她身后,怀里的她几乎崩溃地哭喊,那哭声好似一柄刀子,一下一下地剜着他的心肺。
“能做出这种事的也是猪狗不如了。”
江楼弃摇头叹息,从口袋里取出一双塑料手套带上,头也不抬地开口:“小周,把你随身带着的小棺材拿来。”
“好的,我找找!”
周嘉翊连忙拉开身上挎着的万能工具箱,翻了会就从里面掏出一个由褚知行精心雕刻的棺木递给他。
蹲在地上的男人顺手接过,随后小心翼翼将只有巴掌大小的婴儿尸体放入棺里,又迅速打上了两道符纸。
做完这一切,江楼弃把手中的小木棺还给了少年,顺带嘱咐了句:
“拿去,好好保管,回头让褚知行念念经文超度一下就能入土为安了。”
周嘉翊将装着死尸的棺木细心放入背包里,抬手敬了个礼,“收到,江哥!”
江楼弃挺直了腰板站着,看向地上那对男女,“时间不多了,你们两个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要抓紧时间了喔。”
闻言,郑武钱拼命从悲痛中挣扎出来,跪倒在女孩面前,颤着声音问道:
“小瑶,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夏听瑶呆滞地缄默在原地,阴凄凄的双眼,闪烁着仇恨的亮光。
良久,她终于开了口:
“这一切都要在两个月前讲起了,在爸爸用尽手段的逼迫下,我不得已跟武钱断了来往,嫁给了我的青梅竹马,所谓的门当户对——高建仁。”
“起初他对我很好,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就算这样,我也没有让他碰过我,后来一次体检,我意外发现我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很快就发现了,发现了我跟武钱的孩子……”
夏听瑶望向难以置信的郑武钱,语气是那般的悲喜交集,继续说道: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高建仁了,他是个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在知道真相后,他没有让我立即去打掉,而是对我进行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凌辱和折磨。”
“我尝试过反抗,尝试过联系爸爸,却都被他阻止了,他告诉我,他的哥哥已经掌控了明鸿集团,如果我不听话,他就垄断一切企业资金,让夏家破产,甚至还用武钱的性命、爸爸的颜面要挟我!”
她重重长叹:“我清楚我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眼里,名利尊严比女儿的幸福更重要,我自始至终不过是他手里用来商业联姻的傀儡。”
周嘉翊忍不住插嘴惊叹了句:“太疯狂了,吸血鬼老爸,杀人魔老公,姐姐你这身世惨绝人寰,窦娥都没你冤。”
“突然想起来一句我初中时候的QQ签名,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江楼弃拉了拉领口敞开的衣襟,双手插兜,眉宇间有着干练和果敢,严峻的面孔之下是一双能看透是非的眼睛。
闻言,旁边的少年停下了摩拳擦掌的动作,表情就像哥伦比亚发现新大陆一样,“咦,原来江哥你以前也这么中二啊?”
对方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依然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神情,吊儿郎当地回话:
“嘁,谁还没有年少轻狂过了,况且我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十年后的我还是会同样崇拜十年前的我。”
谢九尘默不作声地听着,目光悄无声息地移向男人的侧脸上,深不可测的瞳仁中融着一束浅浅的温情。
前面跪着的郑武钱忽然站了起来,双眼溢满了心疼,“那后来呢……?”
“后来等到我怀孕五个月的时候,高建仁就将我肚子里的孩子用剖腹手术取了出来,然后找了个大师把他雕进古曼童里,养成无法投胎转世的小鬼……”
夏听瑶看着颤抖的双手,再也控制不住地嘶声大哭起来,眼泪横流,几近崩溃,最后泣不成声:
“他还那么小,连器官都没发育完全……连这个世界都还没来得及见一面,他就已经没了……武钱,他没了……”
她紧紧捂着心口:“最后我万念俱灰,遍体鳞伤,选择了跳楼一了百了。”
听到这里,郑武钱再也站不稳了,膝盖重重地跪倒在地。
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水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臂上,心里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
铺天盖地的仇恨和怨悔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整个人牢牢束缚在里面。
他好恨。
恨那些人的残忍,恨这万恶的世道,更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谢九尘平静地看向地上痛心疾首的人,额下眉角如棱,风骨铮然,蓦然开口:
“生前为非作恶之人,十八层地狱的罪孽审判会等着他。”
江楼弃认同地点了点头,走上前拍了下郑武钱的肩头,沉声劝道:
“好了郑先生,别再怨天尤人了,失去的东西永远挽回不来,还不如让你老婆孩子走得安心点。”
夏听瑶飘到跪着的男人面前,抬手轻轻触摸着他的脸颊,强颜欢笑地安慰:
“没错,武钱,别再怨自己了,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只可惜命运弄人,我们的缘分太浅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还是会选择爱上你。”
听到她的声音,郑武钱艰难地睁开被泪水淹没的眼睛。
他紧紧握着那条无法触碰的手,只觉得胸腔似乎被一块巨石狠狠地压制住,说不出话来,只能依靠本地地拼命点头。
“行了,快没时间了,再不走就要魂飞魄散了。”江楼弃神色严然,随后将手里的阎罗令对准了她的额头。
阴门大开,夏听瑶的灵魂开始渐渐消散,被浓厚的黑雾簇拥着,覆盖着,最后不留一丝痕迹地带走。
郑武钱用尽全力扑了上去,双手拼命想抓住点什么却徒劳无功。
他整个身体弓起来蜷缩在地上,脸贴着地板无声痛哭,双肩也在剧烈抽颤。
失去的一切再也不可能挽回。
别离时那颗沉重的泪滴始终悬挂在灵魂深处,那是生命中深爱过的人和已经飘逝的爱情,还有那绵绵无尽的思念。
鬼情尚可了结,人心最是难解。
江楼弃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朝他走过去几步,弯下腰同他说话:
“郑先生,还请节哀顺变吧,我们也只能做到这里了,别太想不开,人生的路还很长,我们就先走了啊。”
男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依旧哭着。
江楼弃无奈摇头,转过身向谢九尘和周嘉翊做了个悄悄离开的手势。
三人轻轻走出了房间。
就在他们准备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时,原先那个角落里的客房突然间又传出来一段戏腔,这一次竟然雌雄难辨!
江楼弃疑惑不解地望着那间房,又反复细听了好几遍,“怎么回事?里面的邪物不是已经被消灭了吗?”
“嗯,确实有点奇怪。”谢九尘眉宇微凝,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周嘉翊摇了摇旁边两人的手臂,“江哥,谢老师,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呗,说不定那邪物还有帮凶!”
在看到角落的房门时,江楼弃忽而沉默了两秒,脸色也跟着难看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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