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判官,没想到你跟小纪之间,还存在这么一段悲剧啊。”
短暂的感慨完,江楼弃蹲下身子探了探纪语卿的鼻息,担忧的心也不再悬着。
周嘉翊吸着鼻涕,甩了甩手里的纸巾,“呜呜呜,小纪哥哥前世也太虐了吧?虐得我心肝疼!”
谢九尘也跟着半蹲下来,看着面前魂不附体的男人,轻轻唤了一声:
“崔言酌?”
听到熟悉的声音,崔言酌茫然间回过神,缓缓转过头看向他,颤抖着语调:
“冥主大人……”
下一刻,他另外一只手抓上谢九尘的衣袖,目光隐含着恳求和割舍:
“大人,语卿他在阴冥之境里恢复了记忆,您能不能抹掉……”
谢九尘面露惊讶,“你当真要这样做?不想跟他同在一处了?”
“我当然想!没有任何一刻是不想的,想的都快要疯掉了……”
崔言酌极力克制着情绪,说:
“可是我不能,人和鬼相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那样只会害死他,我身为地府判官,入不了轮回,而且约定还在,怕是永生永世都不能跟他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谢九尘不禁愣神,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身旁忽而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灼热的温度似要侵入五脏六腑。
江楼弃自然看出了他的顾虑,眉眼弯弯,梨涡浅浅,无所谓地说道:
“没事的,别乱想,也别皱眉。”
“嗯。”
谢九尘抬眼重新看向了纪语卿,双指微微一凝,轻按在他的额间。
璀璨的流光像一圈行星带,渐渐围绕着小青年的身体,在周边旋转。
等到光晕散去,谢九尘放下手站起了身,“他醒来之后不会记得你了。”
地上的男人憔悴无力地应了一句:“多谢大人……”
江楼弃细心地拉了拉小青年敞开的衣服,“崔判官,我有些好奇,你刚才说的约定,是什么?”
“我和冥主大人立的誓约,只要让语卿能重新投胎做人,我愿意舍弃三魂七魄救他,生生世世做地府判官。”
崔言酌神情已然麻木,又说:
“千年前,我自尽后被鬼差带到了黄泉路边,我不愿过奈何桥口,也没有喝孟婆汤水,在望乡台上等了他好久,也终是等不到他,孟婆告诉我,他不会来了,那人已经魂飞魄散了。”
“我不信,千方百计去到了阎王殿,冥主大人见我执念太深,便替我查起了生死簿,原来语卿的三魂七魄都在地牢里被那群人用了邪术,最后灵魂泯灭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犹如那被弹得过急的弦儿,突然崩断。
谢九尘略一迟疑,接下了后面的话:
“所以言酌拿自己的三魂七魄换了小纪同学的,让我送他重新入轮回。”
“别再骗我眼泪了呜呜呜!”周嘉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
崔言酌垂首深深凝视着怀里沉睡的人,“我答应过他的,赤诚真心为聘,三魂七魄为礼……”
站起身的江楼弃正要开口,眼睛忽然看着某个方向,连玉简也发出了微弱的光芒,只是那点亮光没一会就熄灭了。
那是一团飘荡在半空中的火焰。
烈焰的红色火光似乎蕴藏着生命的律动和生机。
谢九尘镜片上淌过一抹红光,瞬间就看出了前面的东西是什么了。
他唤出阎王鞭,单手一扬,如白蛇出洞般的鞭子很快就将火焰卷了过来。
是魂灵!
而且还是平等王的——焚恶。
江楼弃没注意到玉简的变化,语气有些讶然:“这破地方居然还有魂灵?”
“这个魂灵的属性是生命之火,只要它燃着,我们就能出阴冥之境了。”
谢九尘看了眼悬浮在手掌上的红色魂灵,牵过他的手,双唇扬起微小的弧度:
“我带你离开。”
闻言,江楼弃愣了几秒,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邪肆的浅笑:
“你应该这样说,困境罢了,拉紧哥的手,带你杀出重围。”
第93章 我有钱,你需得听我的
早春的暖阳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携带着一缕温煦的光晕照进卧室里。
高楼下的街道川流不息,都市人马不停蹄的生活节奏似乎比春天更快了一步。
宜和公寓。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切菜声,鼻尖下意识闻见了飘荡在空气中的香味,那个模糊又修长的身影渐渐在视觉里变得清晰。
江楼弃猛地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瞬间竟感觉有些恍惚。
原来在睡梦中听见铁锅滋油,炖汤冒泡的声音,居然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不过他大早上就起来要和谢九尘一块做早饭的,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扔掉手里看了一半就莫名犯困的文学史,拖着沉沉的步伐走向厨房。
谢九尘心无旁骛地切着蔬菜,倒是没察觉到身后蹑手蹑脚走来的男人。
忽地,一双手臂悄悄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那人的下颌抵在他的肩膀,嗓音里浸着几分惬意的慵懒和暧昧:
“九尘啊~”
谢九尘手上的菜刀一顿,微微侧过脸庞,眉梢浅浅弯弯,一双温玉般的眸子里漾出了藏不住的偏宠,“你醒了?”
身后抱着不撒手的男人埋怨了一句:“你刚刚怎么没喊我啊?我睡过头了,错过了跟你一起做饭的时间。”
“我看你睡得有点沉,早上又起得早,就没忍心叫你。”
“是嘛?最近总感觉怎么睡都睡不够……”江楼弃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视线忽而被桌上的食物吸引。
“你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尝尝。”
话音刚落,他手一伸立刻捏起了一个饭团塞进嘴里,嚼动了几下后眉头一皱。
“九尘,你是不是没下盐或者调味剂啊?怎么什么味道都没有。”
“嗯?我记得下了盐。”
谢九尘半信半疑地拿过筷子夹起一颗放进嘴里,心里的疑惑从饭团转移到了他身上,“有味,你尝不出来嘛?”
对方不信邪,又连续吃了好几个,除了舌头有些苦涩之外,什么都吃不出来。
“奇怪了,最近因为你强行剥夺了我熬夜的权力,我都睡得挺早啊,难不成是春季流行感冒,导致味觉减退了?”
“待会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说完,谢九尘擦了下湿漉漉的手,摘掉身上的围裙,端起早餐往外走。
江楼弃顺势拿出消毒柜里的碗筷,跟在他后面,果断地拒绝:
“不去不去,我又病,去什么医院,浪费钱。”
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把早餐往桌上一放,转身接过他手里的碗,柔和的语调一时间变得严厉起来:
“我有钱,你需得听我的。”
见他这般不容抗拒的样子,江楼弃无奈妥协,双手背在身后,弯腰稍稍俯近他的脸颊,宠溺地挑眉:
“好好好,冥主大人亲自下的令,小的怎敢不听?”
听到这句满意的话,谢九尘蹙起的眉宇才舍得舒展开,拿过勺子替他舀起了小米粥,“那吃饭吧。”
江楼弃头也不抬地喝粥,随口问了一句:“对了,现在几点了?”
那人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语气平淡地回道:“九点。”
“不对,是我们幸福的起点。”
这话一出,谢九尘不禁被刚喝进口的汤水呛了一下:“咳咳……”
他仓皇地抽过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角,表情极其的无言以对。
江楼弃眉峰微扬,说话时依然带着惯有的恣意和散漫:
“哈哈哈,被我恶心到了吧?现在这个点,估计那群同事在特务所里骂我呢,想想就痛快。”
谢九尘让那话逗的轻笑了下,色如春晓,眉梢眼角温柔如水,说:
“食不言寝不语,快吃吧。”
不料江楼弃却将这句话置若罔闻,一双眼睛全然陷入了那人的笑意里。
就像是春天温柔了九州山河,而眼前人却温柔了春天。
少顷,他转动着筷子,摇头晃脑地念道:“家有玉君郞,窈窕世无双~”
正对面坐着的男人颇为欣慰地点了下头,给他碗里夹了块切边的煮鸡蛋,“看来你最近诗文学的不错。”
“那是,我得让自己看起来有文化,才能配得上你。”
江楼弃用筷子翻了翻碗里的水煮蛋,随后夹断了蛋黄,只吃了蛋白。
不过这一点小动作还是让谢九尘看见了,难道这人不喜欢吃水煮蛋?
碍于是心上人辛辛苦苦煮完还夹给自己的,江楼弃还是勉为其难闭着眼睛将剩下的蛋黄吃了下去。
没有水分的蛋黄有点噎喉,他舀过一碗紫菜汤喝了几口。
突然,太阳穴毫无征兆地抽痛了两下,一阵钻心剜骨的疼痛从胸口席卷而来,有种几乎喘不过气的感觉。
江楼弃脸色瞬间煞白,瞳孔紧缩,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东西重重叠叠。
放在桌上的紫菜汤不停地摇摇晃晃,居然诡异般蠕动起来!
下一刻,紫黑色的海藻聚集成一团浓厚乌黑的东西,缓缓从碗里延伸出来,拖把似的触手变成了人的长发!
他条件反射想往后退,可全身就像被定住了一样,除了意识是清醒的,双手双脚僵硬得不能动弹。
碗里长长的头发顺势缠上了他的脖子,然后越勒越紧,仿佛要嵌入皮肉里……
“楼弃!放手!”
谢九尘极力拉开他掐住自己脖颈的手臂,双指点住他的额头,破除了那幻觉。
椅子上的男人渐渐恢复神志,掐住脖子的手松开了些,涣散的眼睛重新有了焦距,刚才的假象也跟着荡然无存。
江楼弃木讷地看向那一碗平淡无奇的紫菜汤,微微翕动的嘴唇显得苍白无血:“我刚刚……怎么了?”
“你刚才喝完汤,然后就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你不仅味觉失调,还出现幻觉,我们立刻去医院看看。”
谢九尘慌忙起身,某些担忧的情绪堵在心口,竟没了往日那般的镇定。
他飞快拿过外套给江楼弃穿好,又将保暖的围巾认认真真套在这人的脖子。
他拿过柜子上的钥匙正准备开门,眼睛下意识看见了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的人,不明所以地问道:“你笑什么?”
江楼弃双臂环胸靠在门框旁,深红色的围脖衬得那张干净的脸有几分病态和惨白,可脸上的戏谑却丝毫不减:
“原来能被人着急是这种感觉啊,万鬼之首的冥主大人在我这里怎么变成一个保姆了?就是不知道你那些下属看见了会有什么感想?”
“他们不敢有。”
谢九尘整理了下对方衣服上的褶皱,随后打开门,拉着他的手臂走向外面。
第一人民医院。
现代看病的繁琐流程对于开始渐渐习惯21世纪生活的谢九尘而言,倒是没了第一次来到医院时的陌生和不适应。
江楼弃全程就跟在后面,其余的事情被那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过他这张闲不住的嘴还是会偶尔调侃上几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谢九尘撩拨得脸红耳热。
按照他的原话来说就是:“日常三件事,抓鬼,躺平,撩九尘!”
对此,谢九尘已经习以为常了,除了无言以对之外,只有任由对方在自己耳边叽叽歪歪讲个不停。
等到挂好科,检查完身体的具体状况,医生最终给出的结论只有两字:没病。
身体的各项指标再正常不过了,没有味觉障碍,没有幻听幻视,神经中枢系统和心理也没有任何疾病。
而且更不是什么短暂性的,一切可能的存在都被一一排除了。
不过奇怪的是,在用一些物质测试味觉的时候,江楼弃竟然奇迹般尝出了味道。
看着他一个劲嚷着要离开医院,还表现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谢九尘隐隐担忧的心更沉重了几分。
江楼弃把他送到了校门口,“我先回特务所了啊,你也快去上课吧,我没事,不用担心,傍晚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看着他转身就要走,谢九尘连忙拉住他的手腕,“今天我给你放假,你不用去上班了,回家休息吧。”
对方有点惊讶:“哦豁,真的?”
谢九尘微微点头,“真的,你一个人坐车回去我不放心,我陪你一起。”
“不用啦,弄那么麻烦干嘛,我还没老年痴呆呢,认识路,而且出租车随叫随到,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江楼弃晃了晃那只没有被松开的手臂,眼睛稍稍上扬,嘴角氲着宠笑:
“怎么?难舍难分啊?不还有一句老话说,小别胜新婚嘛~”
这话刚好被旁边路过的行人听了个正着,纷纷投来奇怪又震惊的眼神。
谢九尘尴尬地侧过头,语调也有些不自然:“那你……小心点,我走了。”
“好嘞好嘞!九尘拜拜!”
看着那抹身影逐渐走远,江楼弃松开紧咬的下唇,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更加剧烈,像是要将肺咳出来。
咳完后,他总感觉喉咙像火烧一般,连嘴里都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话说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最近也没什么诡案,所以不存在被鬼怪伤到的可能,鬼附身更不可能了!
江楼弃舔了舔后槽牙,双目莫名感到酸疼,头顶温和的阳光竟然也跟着刺眼。
他抬起胳膊半挡着,疾步朝路边成排的出租车走了过去。
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的是特务所的座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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