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几十年太短了,本来还想着下辈子继续死缠烂打跟着你的,不过又能怎么样呢?人生在世,不就是要活在当下,珍惜眼前嘛。”
那一番听起来语气不重的话却字字如刀扎在心头,谢九尘阖了阖眼,忍住酸涩感,想抚摸对方脸庞的手又慌忙放下。
他略微哽咽的语声带着轻颤:
“我们两个性格迥异,我又是一个墨守成规、无聊至极的人,下辈子你估计都不喜欢我了吧。”
阴云覆盖了许久的天却没有下雨,玻璃窗前那个沉默的倒影,印在时光的空白里,忽而有个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静:
“你知道吗,其实你爱上的人,他们的主性格都是你内心深处从未敢承认,但却最真实的你自己。”
江楼弃将视线落在那人脸上,极认真地看着,眨了眨眼,又接了下去:
“就像循规蹈矩的人总会被自由叛逆的人吸引,内敛的人大多数会爱上热烈奔放的人,感情就像是在对方身上看到你最渴望成为的自己。”
“在爱你这件事情上,毋庸置疑。”
他的眉宇间泛着坚毅,那张干净而俊朗的面容上,似乎永远都充满了纯粹的脉脉真情,和一种不能让人抗拒的温柔。
谢九尘极少见他跟今天这样认真地讲一堆正儿八经的话,每一句都刻骨铭心,连习惯性皱紧的眉毛都舒展开了。
是啊,自己还在顾虑些什么呢?
看似是不相信对方的爱,实则是不相信自己值得被爱罢了。
可当某些决定在心里一瞬间萌生,又一瞬间被毫不犹豫敲定时,他似乎远比自己想象的更爱那人。
看他又在乱七八糟想事情,江楼弃凑过来挡住他的视线,背靠在玻璃窗边,拉着他的领带左右摇摆,调戏道:
“还没听过你说爱我呢,趁老公现在还没傻,说几句来听听?”
谢九尘眸光宠溺地看着身前瞎闹的人,唇边不经意间扬起淡淡的笑容,像阴寒欲雪天的淡日。
他的心忽而砰砰直跳,在对方的注视中,嗫嚅着启口:
“我爱你。”
听到满意的答复,江楼弃不禁停下了不安分的手,眼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我知道。”
第97章 有些东西不如忘了好
谢九尘一把拉过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紧紧束缚在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这个拥抱重得让人肋骨都发疼。
就好像临别前的告白。
“怎么了?干嘛突然间这么煽情?”
江楼弃脸色微微涨红,有点喘不过气,只好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放心吧……老公我,命很硬的。”
闻言,谢九尘蹙蹙眉,眼眶滚烫,喉咙变得苦涩,鼻子也发酸,说不出话来。
良久良久,他才不舍地松开江楼弃,扬唇轻笑,嘴角的笑容极浅极淡,“你啊,真拿你没办法。”
“那你就要乖乖听老公的话哦~”
江楼弃站直了腰杆,双手张开,语气平淡到就像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来吧,九尘,拿走我的地魂,毁了鬼契。”
“好……”
话音落下,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瞬间黯淡,谢九尘原本还有些温柔的神情忽而冷峻,随后缓缓抬起手指抚上他的额头。
下一秒,一股奇怪的迷雾挥过江楼弃的面孔,将他毫无征兆地弄晕过去。
谢九尘抱着怀里安静沉睡的男人,朦胧的双眼里,氲着一丝淡淡的水雾,似乎在掩饰那份深情。
他把江楼弃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拿起地上掉落的鬼契,沉默地站着。
片时,他轻转了下手腕,手心盛着缭绕翻动的异能,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那条手臂在靠近江楼弃的时候踌躇了几秒,接着毫不犹豫地覆盖在他额头上空。
某些镌刻在对方脑海深处的记忆画面被谢九尘用异能一点一点地抽出来,然后在一个一个地抹去。
这些零零碎碎的画面,有两人久逢千年重又相识的场景;有无数次想逃离却兜兜转转再相遇的插曲。
还有江楼弃总是喜欢死缠烂打跟在他左右的时候,每次总会说一些让他又气又恼的混账话,可偏偏却又从讨厌到习惯……
太多太多曾经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美好到就像黄粱一梦,极不真实。
就在最后一帧回忆要被完全抽离时,异能突然间断掉了链接。
记忆的主人紧紧皱起了眉头,两边的手指也下意识抓紧了床单,那模样仿佛很痛苦,还有着极大的不愿。
半空中飘浮的记忆就像是被打碎的镜子一样,在眼前不停地重组,重新又回到了那人的脑海里。
难道无意识的执念也会强烈到无法任由别人操控吗?
谢九尘低眸看着被异术反噬的手,随后抬起来再一次尝试。
可结果显而易见,他抹不掉。
“你不想忘,对嘛?”
谢九尘半蹲着身体握住对方的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柔声道:
“可有些东西,永远记着才是最痛苦的,不如忘了好,你无忧无虑惯了,没必要为了我,去承担日日夜夜的折磨。”
话毕,谢九尘站起身,手里忽然间多了一只勾魂笔,横空画出一道封咒。
封咒还未落到江楼弃的额头时,他脖子处尚存灵性的玉简忽而悬空颤动起来,似要做无畏的反抗。
床边站着的男人手掌一挥,试图抵抗的玉简和千万缕记忆一同被封锁住了。
等到那抹咒语消散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揪紧的心却没有因此而平静。
谢九尘的眼睛没有了方才的血红,而是如柔美的月光一样皎洁,轻声呢喃:
“万劫不复的深渊也好,青山绿水长流也好,不过虚妄,我总归是爱你的。”
他双眸黯然,唇边溢着惨淡的笑,笑得似乎有些牵强,却无比释然:
“从今往后,江家再不会有鬼契的诅咒,你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最后半句话几乎哽咽在喉,断断续续说出口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悲凉。
谢九尘眉心蹙起,鸦睫掩着未消的苦痛,漆黑的眼里倒映了点儿旖旋的灯色,恍恍惚惚,一望无际。
很久以前他不为所动,很久以后却又深陷其中,所以到底是哪里变了?
是时代变了,还是人呢?
说不清,道不明。
大概是孤独太久了,竟也跟着染上了人间的烟火,就像熬的汤有人尝,弹的琴有人听,日日夜夜都有人在耳边聒噪……
他一个不死不灭、万灵敬仰的鬼神也想有人陪了。
谢九尘唇角自嘲般微微一扬,手上的鬼契刚收起来时,胸口的勾魂笔突然发出猛烈的警告和刺眼的光芒。
附近死人了……?
他脸色忽变,周身雾气腾起,瞬息之间消失在原地。
月亮孤零零地盘旋在城市上空,光线暗淡,仿佛女人眼角的怨泪。
猎猎寒风肆虐过高楼上的人,却掩盖不住凄厉的叫声。
伴随着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一个黑影硬生生掐断了尸体的脖子!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半具尸身半跪在地上,到处充满了杀戮的气息。
女人的头颅被一只大掌上下抛动着,瞪圆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手持短刃,脸上戴着鬼脸面具的男人。
紧接着,黑影掰断尸体的四肢,像啃鸡腿一样大快朵颐。
谢九尘凝然不动站在天台,目光越过层层耸立的大厦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一处背光的阴暗处盯紧上那个黑影。
白色的外套在黑夜中若隐若现,青色的鬼面图案愈发诡谲。
是罗夜!
趁这鬼王还在享受尸体时,谢九尘将手里的阎王鞭甩动几下扔飞出去。
鞭子势如破竹,顷刻间就像追踪导弹般死死锁定了另一栋高楼上的罗夜。
在阎王鞭威力波及到身躯的一瞬间,反应过来的罗夜神色骤变,迅速扔掉人头,全身化作一股黑烟往密集的地方逃窜。
见他要跑,谢九尘连忙虚影跟上。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空,无人察觉到那两股呼啸而过的力量。
只见两把双罗刃在半空中盘旋,重重劈向谢九尘,结果还没沾到他身上的雾气时立刻被阎王鞭给弹开了。
罗夜自知斗不过,又怕吃亏,只好有意避开他,不想跟他硬碰硬。
老区的街道纵横交错,旧巷颇多,居民楼一座挨着一座,压根很难追人。
再加上天色已晚,昏暗的路灯在高楼巨大的阴影覆盖下丝毫不起任何照明作用。
身后忽然没了呼啸的劲风,罗夜半信半疑地放缓脚步,从漆黑一团的阴雾里现身,手里依然紧紧抓着刀刃。
周围安静得可怕,连树叶悄悄落地的动静都能听见。
罗夜暗暗偷骂了一句,身体本能的警惕迫使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和懈怠。
下一刻,他纵身越过高高的围墙,无声无息落在另一头的小巷子里。
他拍了拍沾灰的手掌,悠然自得地走在小路上,窃笑道:
“呵呵,堂堂冥主大人也不过如此嘛,怎么来了一趟人间就跑不动了。”
“是吗?”
前面忽然响起一个轻若柳絮、但气场却威慑十足的声音。
罗夜条件反射地定住脚步,双目在见到来人时骤然缩紧,也不准备干架,二话不说就是掉头往后面逃跑。
刚跑出去没两步,巷子的出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堵着一个人。
现在的状况两面夹击,无处可逃。
见已经退无可退,寡不敌众,罗夜抓紧刀刃化作一团烟雾急速往天空飞去。
“崔言酌,收网。”
“明白。”
话音刚落,崔言酌双指聚力一点,口中不断掐着咒语,双眼紧盯着上空。
一张无形的大网即刻显露了出来,强大的光流照亮了大片区域,随后将妄想逃命的罗夜束缚在里面。
“区区破网就想困住我?可笑。”
被困住的罗夜丝毫没有一丝慌张,阴森森地扯开笑容,沾血的牙齿闪着寒光。
他的面目开始变得狰狞,五官扭曲,暴露出黑身朱发绿眼的原形。
那手指上布满锋利爪尖和指甲,整个躯体散发出强烈的凶戾之气。
忽听一声嘶吼,仿佛来自于地狱深处传递而来的鬼哭狼嚎,让人毛骨悚然。
崔言酌收紧了手心里的大网,焦急地看向不远处,“不好,大人,他要暴走了。”
“没事,勾魂笔还有镇邪之用。”
说罢,谢九尘将勾魂笔幻作一柄古剑,凌空飞刺出去封住快要被撑破的大网。
上古封冥剑不偏不倚扎过罗夜的胸膛,把他试图变形的身体钉在原处。
“传闻每逢到了初一,罗刹鬼就会饥饿难耐,不断需要来食人饱腹。”
崔言酌走过来满意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囚犯,又开口道:
“凭他鬼王善于伪装的本事逃了这么久,如果今晚不出来,怕是不会落网。”
“缺点往往是最致命的弱点。”
谢九尘眉目阴沉,背过一只手,“走吧,回地府。”
“回地府?我们嘛?”
“不然呢?”
崔言酌话虽说得镇定,但不免还是有几分惊讶:“您跟江所长……吵架了?”
提到江楼弃的瞬间,谢九尘敛去阴戾的神态,温和了些许,语气却稍冷:
“没什么,无需多问。”
“是。”
阎王殿。
罗夜被五花大绑扔在大殿上,双膝跪地,怒目圆睁地盯着众鬼。
“啧,你这臭小子真会瞎闹腾,好好的家里你不待,非得上人间去逍遥快活。”
平等王围着他不停地转悠,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脑壳。
听到这话,罗夜挣扎着被封住的异能,怒吼道:
“无间地狱是鬼待的地方吗?!”
平等王冷哼一声:“你七大姑八大姨天天都在里边念叨你,你不待谁待?”
谢九尘在后面拍上他的肩膀,阴恻恻问道:“为什么没有把食尸鬼清理干净?”
对方猛地一哆嗦,面露尴尬:
“老兄你是说你们美术馆遇难那次啊?咳咳,纯属意外哈。”
第98章 心火
“抓捕食尸鬼本就是九殿阎王的职责,既然之前大人说过一只不少,小仙也不好多管,不过眼下看来您的手下该罚了。”
崔言酌郑重其事地看向他,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直言不讳。
“吃饭还漏米呢,本王怎么知道那群鬼差办事不力,回去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平等王脸色铁青,恼火道:“还有你一个判官,怎么说话的,到底是在说我的手下该罚,还是在说我?”
听到这话,崔言酌从容一笑。
平等王手里的折扇“啪嗒”一拢,气呼呼地站在谢九尘旁边,半信半疑地问:
“老兄,难道本王真的该罚吗?我一个阎王被罚面子上岂不是很没有光彩?”
“自行去赏罚司领罚吧。”
谢九尘熟练地避开对方想搭上来的手,心里不免想起了一个人,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走向跪在地上的罗夜,握住手里剧烈抖动的勾魂笔,冷然道:
“生死簿在哪?”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罗夜轻蔑地抬眼,声音里透着一股肆意妄为的无忌,忽地又谈了个条件:
“要不然你让小楼楼来跟我要,说不定我一高兴就给你了。”
“小楼楼?江所长?!”
平等王立刻看向谢九尘,嘴巴张成一个惊讶的O形,饶有兴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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