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以淙默默蹲在一边守着衣服,宴梃也没说话,专心致志地处理鱼。
“喂——”巫以淙闲不下来,两人太安静总觉得怪怪的。
忙着要填饱肚子的宴梃没理他,认真的处理着鱼。
头发上的雨水滚落下来,顺着锋利的侧脸滚落到锁骨淌过肌理分明的腹肌,莫名有些性感,巫以淙轻佻地吹了声口哨,逃离生死后那股懒洋洋的气势又回来了。
“这是哪座岛?”
“不清楚,是座荒岛。”
宴梃清理干净食材插在树枝上烤,“火再大点。”用眼神示意巫以淙加木材,巫以淙撇撇嘴扔进去几根干燥的树桠,火苗一下窜高,宴梃躲闪不及,拽着被烧的发丝一时失语。
“哈哈哈哈哈。”巫以淙笑得开怀,“这时候要在有支烟,来杯酒就完美了。”
宴梃专心致志翻动着鱼,听见他的话翻了翻口袋,扔过去两个颜色奇怪的果子,果子呈现不规则形状,很是考验食用者的胆量。
巫以淙也不嫌弃,捡起果子在裤子上蹭蹭咬一口,入口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嘶——”他就没吃过这么涩、味道这么奇怪的果子,打量着满脸无辜的人,“你故意的?”
“我觉得味道还行,这里可没什么淡水。”果子虽涩,至少能补充些水分。
“你的人呢,那个青青什么时候来。”巫以淙屈服了,默默捡起果子尝试着吃了起来,宴梃看他听话地小口咬着果子,眼里却满是抗拒,脑子里冒出两个字:可爱。
?
一定是在海里泡久了,脑子进水了!
或者该说对方此刻狼狈不堪的姿态与之前的从容不迫相差太多,身上竖起的那道藩篱稍稍减弱一些,似乎触手可及,让他产生了错觉。
一定是错觉。
与他旗鼓相当的人,满口跑火车的人精与可爱可是毫不搭边,宴梃试图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挤出大脑。
巫以淙莫名其妙看着他,“就算不想搭我一程,也用不着摇头晃脑表明拒绝的态度,我就问问。”
宴梃默然半晌,叹气道:“海域太广,光这样的小岛有几十个,等她找到不知猴年马月。”
暴风雨阻挡精准定位的信号,何凝那边也不知道如何收尾,总之他对此不抱有太大希望。
巫以淙心一凉,他这边岂不是更加困难,方幕还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其他人他可不敢联系。
两人面面相觑,总不能让他们自己游回去吧。
确认无法提前离开,巫以淙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石头靠着,难得两人的放松时刻,他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你被抓,不会供出我?”宴梃反问道。
“就这样?”
宴梃放下手里的鱼,看向他,“你想听什么答案?”火光下他的眼神平静,至少巫以淙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听说,人只有在掩饰自己的时候才会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跳动着的火苗发出映照着他的脸,宴梃不明白他此时追根究底是何意,有些事挑明了反而没什么意思。
“我救了你,你欠我一条命,知道这些就行了。”
巫以淙嗤笑一声,“别绕圈子了,你就是想知道堂岛身上的秘密。”
陈启和阿凯都死了,知情人就那么几个,找到他身上也不奇怪。
宴梃还以为他会否认,没想到直接进入正题,既然弗里斯愿意配合,他也就不再掩饰。
“零度计划是什么?”
巫以淙盯着顶上的岩石,“一群疯子想要改变基因序列,违抗生死定律的宏伟计划。”他淡淡说道,“这个计划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有的人已经享受到T2带来的好处,有的人已经在为违背自然规律承担后果。”
“T2是最后的成品药剂?那为什么还需要实验?”堂岛看起来可并不年轻,难道是T2失效?
巫以淙摇摇头,“所有人的基因序列都不一样,加上年龄、身体状况、隐形疾病等等,广泛适用的药剂无法批量制造,只有不停的实验,控制变量一点一点去尝试。就像堂恒,他对于堂岛来说便是最佳实验品,至于找你……大概率是你的基因数据暴露,被那些人盯上了。”
宴梃把这番话仔细过了一遍,问道:“那你呢,也是实验品?”
堂岛那句话他一直记着,加上对方了解的这么清楚,很可能就是参与者。
沉默弥漫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不是道德卫士,也不是什么中二少年,剿灭邪恶组织的任务落不到我头上。”
他说这话的神态很安定,在安定之中又透出一股深深的倦怠。
那为什么要来淌这趟浑水?宴梃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烤熟的鱼肉散发阵阵香味,巫以淙舔了舔唇,不经意提起:“之前你说要找灰塔,怎么又扯上伦农?”
宴梃用匕首划开鱼肉中间部位,观察一会,递给挑食的巫以淙,鱼肉表皮焦香酥脆,巫以淙接过鱼猛地吸口气,又冷又饿的时候咬上肥美的鱼肉,两人都发出满足的叹息。
没什么调料的鱼很快被大快朵颐解决。
巫以淙起身收拾残渣,宴梃坐在一边休息,他在思考如何回答刚才的问题,巫以淙也没催他,反正时间还早。
“我找灰塔,一方面是想确认一件事,另一方面是为了寻找伦农,并不冲突。”
巫以淙就着雨水开始清理伤口,野外的水说不上干净,洁癖发作的人已经顾不上这些。
他的手臂被炸弹碎片割伤后面又泡在水里,状况实在不佳,咬着牙划开伤口做处理。
“前辈级的大人物,你找他干什么?”
伦农隐退快二十年,灰色里见过他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老古董级别的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要找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建立的白鸽组织,接过一起任务,这起任务……对我造成很大影响。”宴梃慢慢说道,“只有他是我有可能接触到的当事人之一。”
宴梃看他利索地处理结痂的地方,仿佛那手臂是别人的,眼皮一跳看不过去,撕开烤干的衣服袖子扔过去,“用这个包扎。”
巫以淙叼着匕首,接过布条在手臂上绕圈,“什么任务让你念念不忘,不过,你要想见伦农,铁定会很失望。”
“你知道他的情况?”
何止知道,还知道你肯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巫以淙默然。
“我和灰关系不错,上一任灰和伦农关系不错,偶然听灰提过。”
只能把灰拉出来挡一挡,反正特里也不会直接问灰。
原因也很简单,一旦特里直接询问伦农的事,灰一定会警觉起来然后控制不住好奇心去调查特里的身份,不然特里也不会采用如此迂回的方式打探消息。
灰色里心照不宣的规则便是这样形成的。
宴梃的失望显而易见,“也是,伦农隐退的时候现任灰才开始管事。”
巫以淙点点头,选择一块平坦的石头作为晚上的据点,躺了上去。
人一旦闲下来好奇心便压不住。
“那起任务是在你小时候发生的?”
宴梃抱着双臂,对他旁敲侧击的问话表情淡淡,“任务与我父亲有关,我只是想问他,何人委托他做得那件事。”
“越说我越好奇,伦农大师只接手大型任务,一出手就是与某组织换高层有关,或者是能让他在红榜上更红一些的暗杀任务,难道你家里也……”
话停顿在这里,巫以淙回顾一番特里的作风,除了举手投足间的沉稳和大家族出身的气质外,没觉得不同。
第41章
大家族里权利更换虽频繁激烈,但不够有趣和刺激。
巫以淙了解自己老师,没意思的事给多少钱都不会干,里面必定有隐情。
“我家算不上什么权贵,只是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况且我父亲个性温和,鲜少树敌,这应该是伦农绝对不会接手的无聊任务,可他偏偏接了,而我的父亲在他接手任务的第二天去世……车祸身亡,肇事者身份不明没有任何线索。”
宴梃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情。
巫以淙摸着下巴,家仇这种事灰色人都欠下不少债。
要说对错也毫无意义,一个给钱一个办事,只是……找到委托人又如何呢?
当年能让老师出手的人,恐怕现在的势力更为恐怖。
他尝试着劝解:“大家都是同行,你找伦农知道这些意义也不大,当然你肯定有知情权……就像堂岛的私生子万一以后找你报仇,那时你估计都忘了犄角旮旯里还有这么个翻车任务,然后一个眼神过去无数崇拜者便主动出手解决掉他。”
这些年找伦农报仇的基本都这待遇,他老师虽然不在江湖,但江湖里始终有一批崇拜者帮老师肃清敌人,巫以淙偶尔收集点消息还会当乐子说给老头子听,只是从无回应。
“并非找他报仇,灰色规矩我明白。”
宴梃对伦农没有仇恨,幕后之人才是那个刽子手,“我要知道前因后果,谁想让我父亲死,为此不惜请伦农出手。对方在暗我在明,车祸真相隐藏近二十年,再不打破平衡可能我永远没机会知道一切。”
巫以淙愣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特里看到方盒子里的骨灰还能不能问出口,要寻找的人早已逝世,所谓真相怕是难以知晓。
宴梃继续道:“我尝试过多次联系伦农,对方毫无音讯,唯有堂岛和灰塔有联系,又知道伦农当年任务联络官,如果不是这些,这个任务我不会接。”
堂岛,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堂岛在胡说八道,巫以淙平息的怒火又悄悄地冒了出来。
他和堂岛明明是强势乙方与卑微甲方的不平等合作关系,竟然被歪曲私下联系密切?
至于伦农,晚年仅有几个人知道他的踪迹,那几个人绝对不会透露半分消息,这一点他很肯定,一损俱损的利益绑定关系绝对牢靠。
“伦农已经去世,恐怕要让你失望。”
宴梃张了张嘴,他不是没猜测过这个可能,一直以来坚持追求的目标轰然倒塌,心情很是复杂。
谈话继续不下去,巫以淙观察着雨势决定美美睡一觉,没有什么比休息更重要,宴梃则隐在昏暗角落里独自消化突如其来的消息。
说是睡,其实两人都没睡着。
枪林弹雨走出来的人,身边只要有另一道呼吸,就永远不会放下防备心。
巫以淙放缓呼吸,盯着洞壁上的影子发呆——真正意义上的发呆,以至于影子忽然消失,四周一片黑暗时还有点迟钝。
“树枝用完了。”沉静的声音传来。
山洞里没有任何自然光,伸手不见五指。也许是梦境太深沉让巫以淙抗拒着闭眼,睁大眼睛试图分辨着远处的人影。
“雨停了。”
海浪声打在岩石上,仿佛置身于浪花中,让人担心下一秒便会被卷入海底,既而被吞噬所有。
宴梃没开口,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你加入灰色多久了?”
巫以淙认真数了数,“十多年,你呢。”
“也是十多年。”
话题冷了下去。
两人都不常有如此平静又不平静的时刻,开展一段普通闲聊的话题也是头一遭。
黑暗放大了不常有的倾诉欲。
也许是积压多年,此时,一个陌生的灰色同行、让人平静的黑暗空间,宴梃问道:“你进入灰色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找真相。”他率先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嘛,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刺激。打算查到真相再去找那人报仇?”
“嗯,灰塔与灰的关系真如传言那样密切?”宴梃突然问道。
巫以淙捏了捏指尖,“我也很好奇传言是不是真的,只可惜没听灰提过。”
宴梃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十多年前灰塔刚入行一战成名,后面给团队取名白鸽惹怒伦农和芜穗的崇拜者。当时灰里硝烟弥漫,差点让调查科坐收渔利,最后是灰站出来力挺灰塔,加上伦农一直没反对灰塔本身实力又强悍,这事才慢慢压了下去。现在想想,灰塔和灰的关系似乎早就认识,毕竟那时灰才接管灰色就敢和伦农的崇拜者叫板。”
他自顾自说道:“而灰也需要盟友来帮助自己站稳脚跟,当时新旧团队交替毋庸置疑,灰塔是最闪耀的新人,两人互相合作,各取所需。”
“按堂岛所说,伦农是灰塔老师,那么给自己团队取名白鸽很好理解,既然伦农已经去世,或许灰塔是最后知道真相的那个人。”
巫以淙内心直接否认三连,他完全不知道,老师晚年极少提起往事,巫以淙知道的都是踏进圈子里听到只言片语推测出来的信息,第一手资料他也没有。
苦笑一声开口:“所以你还是想接着找灰塔。”他突然想起来特里的两个目的,“那之前你想找灰塔做什么?”
“想挑战一下红榜第一的实力。”
挑战他?
巫以淙哭笑不得,“直接下战帖就是,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每天都有人下战帖,他什么时候回应过。”黑暗中也分辨不出来宴梃话里的真假。
巫以淙索性盘腿坐了起来,有多少人想踩着他出名他是知道的,但特里……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看不出来你好胜心还挺重。”巫以淙感慨着,这就是为什么他用弗里斯的假面更多些,灰塔的身份敌人比朋友还多,用灰塔一堆麻烦事。
“不是好胜心。”宴梃加重语气,又强调一次,“只是想知道我和他的差距在哪里。”
巫以淙更加疑惑,“差距在……一个常年红榜第一挂着,一个还没上红榜?”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他无话可说,常年被调查科针对的滋味他一点也不想继续体验,特里如果想要那个位置,他立马减少今年的任务数量,退居第二,只求一片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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