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说出来会让你在经历一次,也可以不说。”巫以淙淡淡说道,宴梃愿意说,他也能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宴梃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才碾灭烟头,吹着冷风让他恢复理智,自觉刚才的行为不妥,拍拍衣服起身,询问道:“离得不远,不如走回去。”
巫以淙没什么意见。
安静地走一段路,对他们来说都是件新鲜事,也许是彻底结束了这段关系,心里反而平静下来,能够带着3年前初相识的心态与欣赏和对方聊天。
“方慕的事还不清不楚,和他来往可能有危险。”宴梃提醒道。
巫以淙迟疑几秒才回答:“嗯,我明白。”
他想到飞机上的事,简单和宴梃提了两句,李子清说得他不全信。至于宴梃会不会杀人,站在他的立场上也无所谓,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子清还说了什么。”
宴梃内心激不起一丝波澜,最多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宴重,至于杀人罪名,怎么也落不到他身上。
“让我协助调查,手里边估计掌握着物证或者人证。”
巫以淙反而疑惑他淡定的态度,太淡定了,就算有宴家支撑,听说被调查也会惊慌或愤怒,然而宴梃什么都没有。
这份淡定更像是他清楚里面发生过什么,自信自己与李子清的猜测毫不相干。
过了一会,宴梃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他这里没收到一点风声。
“就这几天,偶然遇见说起这事,他们来者不善,你……还有爷爷最近要小心。”巫以淙点到即止。
宴梃点点头,插着兜看向身边的人,“你一点都不好奇,有人说我是杀人犯?”
巫以淙平静地回望过去,“那你是吗?”
宴梃想想丧命在他手里的人数,面上云淡风轻,“怎么会。”
“关于你父亲的事,我有朋友也许能帮上忙。”
灰色中多得是特殊人才,比宴梃自己去查便捷安全得多,算是弥补他对宴重的愧疚。
“帮不了,我爸的事连爷爷都三缄其口,牵涉得太多。”
宴梃直觉已经触摸到往事边缘,就差一根线把它们串联在一起,而这根线就在白鸽组织身上,现在在伦农的徒弟灰塔身上。
“人员牵涉广?还是涉及到上面?”
依照宴重的性格,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除非暗中达成某种协议。
宴梃很少和他讨论家里的事,尤其是涉及到政治层面,因此还有些不习惯巫以淙如此平常地讨论起联邦上层。
见他一副诧异的模样,巫以淙也懒得装下去,“不关心不代表我什么也不知道,宴家在伽亚地位非凡,在上面眼里估计是眼中钉。”
“你觉得我爸的车祸会不会和上面有关?”宴梃随意问道,这是他第一次将猜测问出口,却是对着已经离婚的伴侣。
眼下讨论的氛围太好,他忍不住想要把埋藏多年的猜测道出,或许是离婚后反而少些顾虑。
巫以淙停下脚步,以当时宴阑刚接手宴家生意的情况来看,联邦出手的可能性并不大,一来是宴重明确表达退出政界,联邦那位自然也懂得平衡,二来是伽亚重商,远离政治中心,对宴阑出手只会惹怒宴家。
“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
“你也这么觉得。”宴梃显而易见很失望,他以为巫以淙会有不同的看法。
“从获利情况来讲,上面那位出手得不偿失,还会寒了忠臣之后的心。”
巫以淙不觉得有人会这么蠢,况且真要动手有许多更为隐秘的方式,一场车祸并不是好的选择。
宴梃站在路灯下面,深刻的五官露出几分疲惫,“如果不是上面的人,还有谁会恨我爸恨到要请顶尖杀手来杀他。”
顶尖杀手?
能被称为顶尖杀手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恰巧巫以淙就认识两位,这两位和他关系都很深厚。
他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那天我爸急冲冲来学校接我,说带我去见我妈,路上他还在炫耀要送给我妈的礼物,下一秒大货车就冲了过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失去呼吸。”
面对至亲之人越来越微弱的呼吸,那时的宴梃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正是当时的无力感让他后面没怎么犹豫选择踏入灰色,灰色实力至上,没有实力便是死亡,让宴梃有新的追求和活下去的动力。
巫以淙试图安慰他,搜肠刮肚一圈也没能说出什么,干巴巴说道:“节哀顺便。”生硬又干涩。
宴梃反而笑了,“我没那么脆弱。”
“既然是车祸,顶尖杀手又是怎么回事?”巫以淙忍不住问道。
宴梃沉默半晌,“你和这些事不想干,知道太多不安全。”
“现在讨论安不安全是不是晚了。”巫以淙抱着双臂,“你说说,万一我认识。”
“伦农,悬赏千万的通缉犯。”宴梃语气平静,斜睨看他,“你认识吗?”
巫以淙:我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
怎么最近一个两个都想找老师?特里也找他,现在宴梃也找他。
第47章
直到两人被柳叔的车接回老宅,巫以淙心里还惦记着宴梃的话,老师真和宴阑的死亡有关?
可宴阑是车祸当场死亡,肇事司机也在现场,没有任何刺杀痕迹。
——或者老师处理得天衣无缝,借着车祸实施刺杀,这对顶尖刺杀大师来说并不难。
柳叔披着外套一直等着他们,见到他们没受什么伤才松口气,“老爷已经睡下,以淙少爷的车我派人去开过来,小少爷你先等等,我有事跟你说。”
宴梃先看向巫以淙,微微皱眉,“柳叔,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柳叔哎哟一声,连忙向巫以淙道歉,他是关系则乱一时忘了礼仪,巫以淙摆摆手,“你们聊,我先回房间。”说完便踏步上楼梯。
除了宴宅举行宴会或者宴重邀请,巫以淙甚少主动来老宅,想着既然是最后一次过来,又和宴梃已经离婚,便选择隔壁客卧房间。
门还没打开,身后突然发出吱呀一声,一道影子打下来,巫以淙猛地回头,“爷爷……”他拍着胸膛,宴重扶着栏杆笑眯眯向他招手。
宴重的卧室在三楼,正对着他选择的这个房间。
巫以淙合上门准备去上楼和老爷子聊一会,宴重赶忙挥了挥手,“我要睡了,你也快去休息。”
十足老顽童的模样,不管宴重对外如何严肃冷厉,对巫以淙却非常和蔼包容。
他从宴重身上体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不带有任何目的的亲情,他见识过许多人性中的黑暗面,所以对这份纯粹的善意十分珍惜,也愿意在宴重面前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伦农的事没人比他更清楚,要不要帮宴梃查清楚真相?
巫以淙内心天人交战,躺在柔软的床铺中还在理智与感性中拉扯。
目前任何一个举动都可能增加暴露的风险,尤其宴梃对他来说只是个普通人,还被班纳特牢牢盯着。
万一暴露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宴梃在他心中分量还没重到这个地步,可是……
巫以淙辗转反侧,宴梃和其他情人是不一样的,他一直都清楚,不然也不会选择和宴梃结婚。
巫以淙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楼下的宴梃也没什么睡意。
柳叔暗示他的内容比巫以淙说得更直白,班纳特那群人真的盯上了他。
他倒不是害怕,反而是隐隐期待,班纳特之所以能找到证据,就是当年他留了一手,只要有人掀开三年前的事,他就能顺理成章挑出他爸当年的车祸悬案——是的,悬案,宴家当年的继承人莫名遭遇车祸死亡,直到现在都没有结论,当时定下的是货车司机失误相撞,司机的身份也查不到异样。
只要瞄准他,就能有契机重新调查。
明面上他的身份也足够让他直接参与案件调查,甚至主导进度;暗中他在灰色已经查到伦农便是接下刺杀他爸任务的杀手,委托人是谁很快便能查出,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无论是联邦上层,还是其他商业对手,宴梃都不会放过他们。
第二天巫以淙起了个大早,下楼时整座庄园都静悄悄的,寻思反正也睡不着,巫以淙披件外套打算去外面逛一逛。
破晓黎明之际,远处红霞染遍大半天空,看起来霞丽壮观。
庄园处处种满花,巫以淙掐断一朵含着露水的花,一晃一晃地溜达到亮着灯的花园里,谁这么早就起了?
“爷爷,您……醒了。”
巫以淙惊讶地看着拎着水壶浇花的老爷子和中间桌上修剪下的花朵,下一秒瞄到手里惨遭蹂躏的花朵立刻藏在身后。
宴重头也没抬,“那花才移植过去没多久。”
巫以淙也不再藏着,把花朵插进桌上花瓶中,在一簇浅色花束中鲜艳的花朵把风格破坏得一干二净。
“多好看。”巫以淙欣赏了一会便坐下看宴重浇花。
花园里的花都是老爷子这么多年亲手种下,只要有时间必定亲手打理。
巫以淙撑着头,打了个哈欠,鼻尖突然涌进一股馥郁花香,他嗅了嗅,指着院子角落里开得正好的桂花问道:“爷爷,这次桂花味道这么浓郁,宴梃没事么?”
宴梃继承了宴家爱花的爱好,特别喜欢桂花,但偏偏对桂花过敏,每次来老宅都要吃过敏药,偏偏老宅种植许多桂花,开花的那几个月宴梃连家都不能回。
即使这样,宴梃也没提过砍掉桂花树,只因为他喜欢。
巫以淙当时还嘲笑他宁愿不回家也不愿意砍掉几棵树,桂花随处可见,他不懂宴梃在坚持什么。
“不碍事,老柳备好了药。”
老爷子放下水壶,拎着水管,娇艳的花朵被细密水珠滋润着,颜色更加妍丽。
“不能移植在外面么。”巫以淙先前就问过,那时宴梃还不太高兴,后来再也没提过。
老爷子听闻他的话,扔下水管走到桌边。宴重不到七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背有些微驼,脸上布满岁月痕迹,穿着普通的长衫。
宴梃其实和老爷子十分相像,特别是那双眼睛,宴梃五官深刻,眼睛便显得深邃神秘,而在宴重身上则是不怒自威,透着一股凌厉,加上多年坐镇宴家的气场,只消一眼就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这股压迫感在老宅从来体会不到,然而敏锐如巫以淙——刚才那一瞬,他切实体会到那股外放的气势。
仅一瞬,宴重的目光又变得和蔼起来。
“那是宴梃妈妈亲手栽植,留给宴梃唯一的回忆。”
宴梃母亲江芜女士,在宴宅极少被提起。
巫以淙猜测是宴阑和江芜过早离婚的缘故,两人在宴梃5岁时便因为理念不合分开,每年宴梃生日时才会见上一面,后面据说因病去世,巫以淙知道得也不多。
“爷爷,江芜女士离开前为什么不见宴梃。”以前不好打听,现在反正已经离婚,巫以淙就当闲聊。
巫以淙起身给宴重倒茶,他倒茶的动作随意中透着一股优雅。
宴重爱喝茶,可惜有个不懂欣赏茶道的孙子,巫以淙因为一次任务对茶道多有了解,他和宴重忘年交的情谊也始于茶道。
宴重眼里闪过赞赏,抿了口茶,开口的话却直奔目的,“先说说你们为什么离婚?”
巫以淙捏了捏手心,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管,拧开开关,对着花就是一阵狂风暴雨,娇嫩的花苞承受不住水柱的冲力东倒西歪。
宴重连忙放下茶盏,挥开他,“别捣乱。”
赶走捣乱的巫以淙,宴重继续浇花,又看了他一眼,这次比较缓和,“是不是宴梃让你受委屈了,跟爷爷说,我去收拾他。”
巫以淙连忙制止,“没有的事,爷爷,是我们两人共同决定,没有委不委屈。”
“以后也多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宴重捏着水管,语气稍显落寞。
“当然,只要爷爷不嫌我烦。”
巫以淙笑着说道,心说以后估计不会再见。
宴重年轻时腿受过伤,不能久站,才浇一小半便有些气喘,巫以淙上前扶着他坐下,担忧道:“我喊刘医生来看看。”
“老毛病了。”宴重撑着腰,“反而是你,我联系一个老朋友,在医学所工作,空了你去他那里看看,不要仗着年轻就不重视。”
“我会注意。”
巫以淙深怕再说下去就要让他去做全面检查,这可不行,视线一转看到园圃旁的棋盘,立马将棋盘摆上桌。
宴重对他的小伎俩哼了一声,端着茶一饮而尽,“调查科那边是怎么回事?”
巫以淙摆弄棋子的手一顿,“让我帮忙引出联邦的通缉犯,已经结束了。”
“你和宴梃都瞒着我,现在还不说实话?”宴重突然加重语气,“既然是协助为什么你们又去了利特斯,小淙,你跟老头子说实话,你和宴梃到底在做什么。”
巫以淙大脑飞快转动,往上看向宴梃的房间,他在这里为难有的人还在睡觉,无端有些生气。
宴重还在等着他的回答,面对宴重说话要万分小心,巫以淙极为艰难地编造理由,他说得很慢,唯恐一不小心出现漏洞,“那个通缉犯做事凶残,宴梃担心我受伤,所以带着我出去避避,调查科想用假的‘我’来引出那名通缉犯,最后据说失败了,车祸与那名通缉犯无关,找错凶手了。”
巫以淙挑挑捡捡,把卷宗里记录重说一遍。
“带着三颗骷髅头的通缉犯,这么明显的特征,调查科也会弄错。”宴重对调查科的办事能力有些不满。
办事不力的锅调查科是甩不掉了,巫以淙跟着附和,“听说追踪到的信号根本没在伽亚,绑架我的绑匪也许就是个亡命之徒,这么大阵仗抓他,短时间也不敢出现。”
至于7是如何伪造证据的,巫以淙也没心思去追究,但他敢肯定绑架他的那位绝对是7,不光是标志饰品还有那股举手投足间的气势,那可不是亡命之徒能拥有的自信与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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