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巧合,头一次发现这个词这么好用。”宴梃苦笑道,既然双方都表明态度,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宴梃关掉床头灯,走了出去。
巫以淙没拦他,也没闭眼休息。
他们都是不会将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感情太贵重,灰色是个危险的地方,没有能放得下贵重东西的角落。
他和宴梃相处三年,就算有伪装的地方,也不可能全部伪装。
对方欲言又止最后吞回去的话,不说他也能猜到几分,可那有怎么样呢?
他想起某位前辈说过的,他们这些人追求刺激和冒险,漠视规则,擅长博弈,却永远不敢触碰另一种形式的博弈。
这场博弈很复杂,甜蜜而热烈的同时,往往伴随失望、孤独与伤害,需要勇气和运气才能勉强站起来。
那位前辈最后死于爱人出卖,被曾经任务对象割下头颅寄到灰色酒吧耀武扬威。
他的情人无数,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能博弈的对手,而如今他清楚知道他可能遇到了,但还不够,不够给他以勇气和自信去迎接这场博弈。
他害怕,甚至说得上恐惧,或许他该早点离开。
他取出手表,给方慕发了个消息。
宴梃上了楼,站在窗边,点燃一只烟缓慢地抽着。
有些默契平日里不会发现,在关键时刻却讨厌的冒了出来。
他一遍遍回忆巫以淙刚才说话时的神情和动作,不得不承认这三年里,他们已经互相了解许多,微表情、小动作、话里的停顿传达出的直白含义让他一颗心直直坠地。
也许……他也不知道想听到什么答案,留或不留有什么意义呢?
那些未完成的事,苦苦找寻的真相,没有人能阻挡他的脚步。
巫以淙没有牵挂可以自由来去,他还有爷爷,也不想让爷爷晚年在白发人送黑发。
宴梃吐出一口烟圈,放在以前他不会为任何一个情人出现半分犹豫,他对自己的感情有着绝对自信和掌控感,因此对看似温和无趣的人毫不上心,没有防备的让人走进自己的生活。
情爱是毒药,轻易碰不得,他本来践行得很好。
宴梃有一丝害怕,恐惧自己无法靠理智和冷静去解开这瓶毒药,当那几颗痣映入眼帘时,有什么东西便逐渐失控了。
他打开手机翻到宴重,试图在亲人身边寻找平静。
不管两人承不承认,长时间的相处,终究无法割断这份静水流深下的浓厚感情,不管始于什么,如今的犹豫和决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都心知肚明。
只是有些事,不是说发生了就一定要记得,要得出结论,有些感情,也不是感觉到了就一定要承认。
*
“老师,军师失败了。”男人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在修剪鲜花,修剪好的花枝精心插在藏青色的古董花瓶里。
听见男人的话,花房里的人放下剪刀,走到浸泡着花泥的玻璃水缸旁洗手,慢条斯理开口:“灰色排名第五的团队副手,连这点事都办不妥当。“他对灰色中名次含金量感到质疑。
“军师擅长计谋,老师,您为什么这次一定要军师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去抓人。”
“派她去,只是去打声招呼,毕竟同为灰色中人,看他们给不给军师面子喽。”他洗干净手,接过男人递来的毛巾,“看来军师面子不够大,她遇到的银手套是怎么回事。”
“也是去找弗里斯和特里,和美杜莎应该是同一个雇主,据分析很大可能来自灰色。”
“他们的仇人还真不少。银安,安排人,我要去一趟伽亚。”
银安立刻紧张起来,“老师,您去伽亚干什么,不如让我去。”
被称为老师的人拍了拍银安的头,“联系那个给美杜莎发情报的人,就说我同意和他交易,我要知道两人的详细资料。”
银安与他关系亲厚,有疑问便直接开口:“可是他要的报酬是T3,他怎么会知道T3,又怎么知道我们会有?”
银安觉得答应合作不太必要,靠他们自己的力量也能抓住那两个人。
“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这世上能有堂岛这样蠢笨的合作者,也有聪明的合作者。”问出的答案是真是假也无所谓,倒是能够从与对方交谈中发现更多细节。
银安跟随多年,很快领悟他的意思,眉宇间仍有顾虑。
“有什么直说。”
“老师,他最后提出见面交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来试探我们。”
他们生意做得太大,泄露风声在所难免,猪队友一茬接着一茬,零度计划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男人变化着角度欣赏刚修剪的花,对银安的猜测不可置否,“害怕了吗?”
“当然不是。”银安急忙摆手,“等实验成功后,全联邦都会感谢老师您,我怎么会害怕。”他说得急促,生怕被老师误会。
男人瞥他一眼,笑着安抚:“好了,乖孩子,我自然信你。”
银安心放回肚子,立在一边等着接下来的安排。
“第四天了,灰塔联系他了吗?”男人在摇椅边坐下,收拾起摇椅上散落的书和毛毯,他做得很认真,银安等他做完才开口。
“没有,他说过灰塔很少联系团队成员,接任务期间才会频繁联系。”
“看来我们要主动提醒一下这位不为所动的红榜通缉犯——我们能决定他的生死,或许他能重视起来。”男人慢悠悠说道。
“干脆对外公布白鸽这几年做过的任务,相信其他人会比我们更积极去找他,鹬蚌相争,我们做渔翁。”
银安对灰塔身份很好奇,尤其是得知近期目标是灰塔,小道资料快被他翻烂,他一向热衷于挑战强者。
男人点点头,“白鸽那个成员是我们最大的筹码,至于如何达成我想要的,银安,一切都交给你,实验成功后,其他的事你就要完全承担,这次……是对你的考验。”
银安面露激动,他对这个机会期待已久,迫不及待大干一场,“我明白,老师。”
第56章
“我一直对一件事情十分好奇。”双手抱在胸前,宴梃靠在房门上,看某个人赤裸着上半身往枪里灌子弹。
“你好奇的事情能少一点儿更好。“巫以淙没好气的说道。
“这件事对你而言有些敏感。”
“看在这间安全屋的份上,问吧。”巫以淙藏好枪,对着镜子整理衣装,他扣上腕表,扫了眼时间,“你还有五分钟。”
“方慕和你是不是一伙的,他和你关系好到让我有点嫉妒,你们之间……”他本想问方慕的身份,出口的却是对两人关系的探究。
巫以淙理了理衣领,对这个问题只是挑了挑眉,“担心给你带了绿帽子?”他嗤笑一声,“方慕和我交情深是因为认识得早,他死在实验室的可能性都比我和他有一腿要大。”
“是吗,他不一定这么想。”同为男人,他就觉得两人之间不简单,这是种直觉。
“有空关心他不如关心你自己。”宴梃的想象力他没兴趣了解,他走到宴梃面前,手指朝旁边一指,“麻烦让让。”
“我也很久没见过灰,不如一起?”
巫以淙嘴角一勾,露出灿烂的笑容,拒绝的毫不留情,“不行。”他和灰商量的事宴梃还不能知道,至少现在不该知道。
“说好的交换情报,一致对外,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合作者?”宴梃伸出脚,拦着他。
巫以淙盯着脚下的阻碍物,抬眼,“银手套的委托方、军师的主人、爆出堂岛任务的幕后人你不去查,跟着我去见灰,有什么用?我现在怀疑和你合作的正确性。”
“你这是偷换概念。”两个人的事怎么变成他去查,宴梃对不合理分配的任务表示不满。
“偷换概念?”巫以淙重复道,突地迅速转身双手拽住宴梃的衣服领子把人用力推在门上,在对方略显惊诧的目光里上前一步,“和我合作,就得按我的规则来。”
面前的巫以淙,无时无刻不在向他说明他和原来的‘巫以淙’间的区别,强势且不讲道理。
“那你得支付点报酬。”
谁让宴梃属于有求于人的一方,他去查也可以。但巫以淙别想空手套白狼——调查这些并不容易,一不小心还会被人发现地址。
巫以淙当着他的面翻个白眼,扯住他的领子缓缓靠近,轻轻在宴梃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极短,却让宴梃心跳在瞬间犹如擂鼓,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子,他伸手搂着人加深了这个吻。
“报酬加利息,宴先生,可以让一让路吗?”巫以淙推开他,再次看了眼时间,和灰约定时间快到了。
宴梃让出路,跟在后面问道:“要不要换张脸。”灰色这几天估计都认识他们俩的脸,直接出现万一遇到银手套或者军师,他可不希望合作伙伴又在病床上躺几天。
巫以淙抬起手摇了摇,身影很快消失在别墅门口。
灰色酒吧前段时间经过整顿,白天人更加少,连门口接引的人都没有,畅通无阻地来到吧台,等了一会也没见里面有人。
巫以淙给灰的频道发去通讯,也没人回应,这混账不会又和情人厮混忘记和他有约了吧?
巫以淙插着兜,散步似往灰厮混的房间走去。往里走不少房间是老顾客的临时休息点,一路上不少人认出他来,纷纷对他投以注目礼,惊讶他还敢堂而皇之出现,对此他全程都冷着一张脸,隔绝掉没必要的寒暄交流。
——扣扣。
他敲了敲门,还没有用力,门突然自己开了。
“啊——”高亢的声音差点没刺伤他耳朵,他捂着耳朵露出个称得上亲切友好地笑容。
“出去!”灰差点咆哮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巫以淙立刻捂眼,贴心地关上门等在外面。
靠着墙他松了口气,继而笑起来,没想到朱愉竟然真和灰搞上了,该佩服他的执着还是嘲笑灰竟然会上钩。
胡思乱想的时候里面的人也已经收拾好,灰一脸怒容拉开门,“知不知道什么叫不便打扰!”他愤怒地戳着门口挂着的小牌子。
巫以淙伸出头去看朱愉,结果屋里已经没了人影。
“你情人呢,躲厕所里了?”浴室那一块黑乎乎的,很适合藏情人。
“情个屁,他可认真了,我还没吃到嘴里,你他妈就进来了,吓的我差点萎了。”
弗里斯这个身份和灰也非常熟悉,巫以淙一直很小心经营这个身份,灰和朱愉都算是另一个层面上的朋友,两人真搞上他还有些心虚,毕竟最初目的是看戏,结果灰的戏还没看成,反而他被人当猴子戏耍。
“别生气,别生气,说完我马上就走,你们在续上……”
巫以淙毫不走心地拍拍他的肩膀,被打断好事的人往后退了一步,继续怒目而视。
巫以淙却没管他,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
“续个屁,人都跑了。”
灰一脸不耐烦跟着坐下,深呼吸几次才慢慢恢复平静,说上正事,“事情有点眉目,说之前,弗里斯,你到底是谁?”
灰静静地注视着他,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目光沉郁。
他在等着一个答案,只要巫以淙有一句话不对,他便会毫不犹豫按下扳机。
褪掉吊儿郎当的外壳,这才是灰色主人本来面目。
巫以淙举起双手示意他没有任何威胁,“我姑且算是你的朋友吧。”他的朋友不多,灰算一个。
灰的眉心微蹙,静静地注视着他,漆黑的眼底一片沉郁。
“你和灰塔是什么关系,堂岛任务与他有什么联系?”
感情是为灰塔而来,巫以淙笑着放下手,果然灰还是更重视和灰塔的情谊,看着泄露杀意的灰,难得的有几分歉意。
歉意归歉意,两者的联系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也不知道,威胁灰塔的人似乎认定我和特里中有一个与白鸽团队有关。”巫以淙轻描淡写拉出特里,对不起了宴梃。
“特里?”灰有些动摇,“比起特里,那份资料明显在包庇你,你和白鸽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他着重强调任何二字。
“没有!”这种时候必须脱口而出,还得信誓旦旦,灰暂时被巫以淙说服。他收起枪,大马金刀坐在另一张沙发,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散去。
灰说出调查到的信息,“军师在五年前接下一个个人任务,任务之后踪迹缥缈,除了团队任务,没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她接了什么任务?”
“不是通过灰色任务做得交易,她投靠了谁并不重要,对方既然要找你,之后肯定会再派人来,你和特里到底掌握着什么机密,几波人针对你们。“
灰答应帮忙是因为有人破坏游戏规则,但如果是弗里斯和特里私仇,这个忙帮不帮他需要权衡。
“我和特里推测跟零度计划有关。”巫以淙和宴梃这两天仔细商讨过,唯有这个任务最有容易出漏子,知情人也足够多。
“那个实验计划?”灰惊讶道。
“你知道?”他可从来没说过,灰是怎么知道的?灰接过话茬,漫不经心说道:“听我家老头子说过,零度计划存在许多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会威胁灰塔出现我大概明白了。”
嗯?
巫以淙疑惑道:“为什么?”他第一反应是有人知道他还活着要杀人灭口,可是灰怎么知道原因。
“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灰露出几分着急,“这混蛋也不知道跑哪里厮混,根本联系不上。”如果是这样,对方分明是为灰塔而来。
巫以淙摸摸鼻子,为防被追踪,他好几天都没看灰塔账号的讯息。
越想越担心,灰当着巫以淙的面给灰塔发了道消息。
房间里一片安静,频道里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灰若无其事收回耳麦,“来谈谈爆出堂岛任务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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